黑暗总有一天要降临,就连光明也似乎变得遥不可及,让人不禁扪心自问——

我是否孤单一人?

良介已然完全陷入了呆滞状态,跪坐着瘫软在一堆石砾之中,眼前的光芒虽然耀眼,却无法让他感觉到任何的光明与温暖。

唯有寒冷——

足以刺入骨髓的寒意不断从裸露渗血的膝关节渗透进自己的血液。

裴冰,那追随自己而来的瓦兰多黄金狮子,就这般被这耀眼的光芒无情吞没。

「啊……啊……」

良介嘴巴开合着,孩童般外表的他却是发出夜鸦啼血般的呼声。

满头的银发在此刻是如此惨白,就连其中的几缕金丝都是显得黯淡无光。

光芒吞没了裴冰,占据了良介的视线,让过往的回忆盈满而出。

「身为黄金狮首瓦兰多,帝都守护神的你,有何打算?愿意跟着本大爷舍弃帝都这片繁华之地吗?」

「会长,我想回家一趟……」

「还在发什么愣,本大爷可不认识路,快点来带路!天亮前一定要到!」

「是!会长!」

那是正要与裴冰从帝都离开,前往应援对抗西西里兽潮时的事情了……

在詹马九世的削权下,瓦兰多已经是人心慌慌,甚至连内部的人都在流传着『黄金狮首』要垮的流言。而瓦兰多的当家老将军——裴龙,却是义无反顾的赶走了裴冰,表面上逼迫着他的幼崽与自己踏上西西里征途,实质是为了保存瓦兰多最后的血脉。

为何——非得等到了这最后的一刻,才能回想起到当年裴龙的心意呢?自己之前究竟在犹豫什么?

「你就是那霸色银魔吧,不才徒孙能否拜托给你……」

即便现在闭上了双眼,当年的老将军沙哑的托付之语依旧回荡在耳边。

而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交给本大爷吧……」

自己怎么说的——?!

交给本大爷吧!

——良介的泪水夺眶而出。

自己没能守护好自己的兄弟,没能守护住那雄狮的幼崽。

如此不堪的自己,反而被雄狮的幼崽所拯救……

——自己……

「啊……呜~啊……」

泪水潺潺流淌而下,在布满尘灰的稚嫩脸蛋上洗刷下两道清澈的水痕。

那是悲愤的泪水,是愧疚的泪水,是悔恨的泪水。

悲愤自己为何不早日与裴冰相认;

愧疚自己辜负了雄狮的嘱托;

悔恨自己——

没有力量……

良介,缓缓低下了那曾经无所畏惧的头颅,眼中最后的光景是裴冰那已经遍体鳞伤的身躯无力的软倒在地上,整个胸口连同心脏被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鲜血,染红了他身边的一切。

同时——

染红了良介的双瞳。

「啊……啊……」

良介的口中不断发出野兽一般沙哑的嘶吼,鼻腔与口中皆是淌出浑浊的体液。

没有力量,没有力量,没有力量……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没有阿弭神在的自己,面对实力修为超越自己太多的对手,自己——

竟然会无助得像个小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物被别人无情夺走。

「还给我……把裴冰……还给我……」

良介喃喃自语着,神智涣散。

伊娃停驻在半空中,默默看着彷徨无助的良介,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王者战气,究竟还是得不到吗……」

伊娃缓缓叹了口气,翩翩转身,不愿再看下去。

另一方的阿布罗,手中已经再度聚起光箭。的确,裴冰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步调,导致本该死亡的良介却依旧活着。

但这并不碍事。因为碍事的人已经死去。

而之后的事情亦是简单明了——

一次杀不掉,那就再杀一次!

良介呆滞的凝视着裴冰的一动不动的躯壳,没有理会那上方正在不断壮大的杀意。

似曾相识的场景,不是吗?

不知为何,地上裴冰的躯体渐渐与一个粉红卷发的少女身影重叠。

「不!不要!我绝不允许历史再重演!绝不!!!」

稚嫩的声音不断向着昏沉无光的夜空咆哮着,状若狰狞。

那黑色浑浊的双瞳内,渐渐浮现出了点点金光。

「活下去……」

晃动的幼小脑袋,带动着银金色的刘海散乱遮掩住那俊美精致的脸庞,只留出一张如野兽般喘息的嘴。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孩童般细腻的声线渐渐变为历经岁月沧桑的沙哑。

半空中的光箭已然成型。

「裴冰,你听到了没有……本大爷叫你活下去……」

沙哑的声线几欲叫人断肠。

「本大爷不允许你死!」

光箭已离弦……

「活下去——!」

又是一声陡然高亢而起的沙哑吼声,险些撕破了黑夜。

原本只是浮游于瞳孔内的金光,却是突然化作无数金色的火焰,以雷霆之势席卷了瞳孔内所有的黑暗,在那浑浊的瞳孔内肆意燃烧,将眼眶之内的一切燃烧殆尽。

唯留下——

金色的火焰席卷一切!

唯留下——

那金色的双瞳!

「活——下——去——!!!」

时空,仿佛在这一声震裂黑夜的嘶吼声中凝固了。

伊娃不再保持缄默,而是一脸动容的转过身,眼中的神色充斥着诧异、惊讶与狂喜。

借她的双眼,见证了不可能出现的现象。

对这种『现象』,世人们往往会用一个庸俗却充满惊喜的词汇来形容。

它叫--

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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