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留音魔法阵的亮起,悠扬的琴音袅袅传响,平缓又抒情的旋律如同冬日里的一团炉火,令人从心中生出了暖意。

不过在卡特听来,这种程度的谱曲可不是纯白歌姬的真正水平。虽然简单又经典的竖琴钢琴之音很好听,但是也仅限于好听,没有达到十分惊艳的水准。

然而琳达在听到这样的音乐后,却显出一副深受震撼的模样。随着旋律的进行,少女的面部表情如同走了十八弯山路,由恍惚到惊奇,再到沉浸其中,甚至最后露出似乎是在一副怀念什么的神色。

“我想我的确是那位歌姬所要找的人。”翡翠新星忽然说道。

卡特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毕竟他不觉得那位歌姬会认错人,不过他最终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少女自己:“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琳达·兰卡。”

他自然是在问她要不要加入纯白歌姬的企划。

琳达沉默于音乐中,犹豫着,不答。

卡特倒是不急着催促她做出决定,因为对于纯白歌姬的计划,他本来也就只是一知半解,而他亦是已经决定要做一位零距离的旁观者,没有干预其中的打算。

三分钟后,留音魔法的效果淡去,余音逐渐消散。

绿发的少女闭着双目,微微昂着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注视着少女的变化,卡特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那是一种恍然、摆脱迷惘的蜕变,罗耶德、乔伊还有他自己都曾有过这种转变。

正因为曾经经历过,所以他才更清楚此时的少女的心境:

“看起来,你已经有所决定了。”

琳达爽朗地笑了笑,颔首道:“嗯。决定了!”

“不过在真正迈出那一步之前,克里斯蒂安,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纯白歌姬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卡特也点了点头,没有推辞绿发少女的小小疑问,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学姐她希望能在即将到来的信仰之战中占得一席之地。”

“信仰之战?”琳达咀嚼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没有彻底理解其含义。

而卡特则是很耐心地解释道:“曼彻斯特的演讲将会开启新的时代,而像纯白歌姬学姐这样具有先见之明的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信仰’作为一种有限的资源,很可能会引发争夺、甚至是战争。学姐为了在次时代中抢到先机,所以才拟定下了‘偶像’的企划。”

虽然卡特的介绍比较简洁,但琳达大抵上是听懂了。

于是她问道:“这样说来,纯白歌姬前辈是想要藉由‘偶像企划’,成为未来可能到来的战争中的一方豪强?”

“半对半错吧。”卡特淡淡地说道。

琳达不解道:“半对半错?”

“嗯,你说对了做法,但是却搞错了学姐的目的。”卡特很认真地道,“学姐她从来没有打算成为‘豪强’,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在混乱的斗争漩涡中,开辟出一座供人停留的避风港。”

“避风港……呵呵,真有她的。纯白歌姬她是想要成为信仰之争中的‘自由城邦’吗?”琳达咧了咧嘴。她的领悟力极强,卡特只是提出了概念,她便明白了其表达的深意。

“自由城邦?十分形象的比喻。”卡特很喜欢这个说法,“的确。正像是不属于任何国家,始终保持中立的自由城邦‘空之都市’一样,纯白歌姬学姐她是打算让‘偶像’这个概念在信仰这方面,成为类似‘空都’一般的存在。”

琳达叹道:“那可真是个相当宏伟的目标呢。”

“既然了解了学姐的目的,你也该给出你的决定了。”卡特看着绿发马尾辫少女,冷静地说道,向她索要她的回答。

琳达莞尔一笑,没来由地说道:“克里斯蒂安,你知道吗?刚才的留音魔法里面演奏的曲子名为《绿荫》,它是一首属于森林的狂想曲。而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我七岁的时候。”

“我出生在普洛斯迪恩第三森林中的一个小村庄,那里偏僻又贫穷,每天的生活也都很单调,几乎都是在家里帮着做点家务,或是和同村的同龄人一起玩玩游戏。”

“直到一位吟游诗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个一成不变的生活圈。那个人从多姿多彩的外面过来,知道许多新奇有趣的事情。她为我们带来了精彩动人的故事,告诉村子里的人什么是战技、什么是魔法,也让雏鸟一般的我们见识到了山外山、天外天。”

“在她留在村子的一年里,她除了处理一些村子事务以外,还另外开设了课程。不过她教授的课程却不是魔法或者武道,而是音乐。用她的话来说,万物都是修行,音乐也能修成大道。而且据她所说,音乐其实才是她的强项,如果想要让她教授别的本领的话,至少也得把音乐这门课学到家,否则她可不敢认那些学艺不精的庸才是她的学生。”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她要教音乐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过因为她帮村子做了很多事,村子里没有人敢冒犯她的威信,也管不了她,就任她施为了。”

“只是尽管大家很喜欢她讲的故事,喜欢她带来的外界知识,却没几个真的对她的音乐课感兴趣的,结果真正去上音乐课的人只有六个,而跟她学到最后的、能称得上是学生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我。”

“我跟着她,认真学习了一年的音乐,从乐理学起,然后学谱,学乐器。她对我说,这世上许多东西万变不离其宗,音乐也是这样,只要掌握了最基础的知识,再去学习原理相近的东西就会变得很容易。所以她教我乐器的时候,最初是用了村子里猎人们人手一个的哨子,教我如何用‘最简陋的乐器’来流畅地吹出一首完整的歌曲。”

“《绿荫》便是我从她那里学到的第一首曲子。”

“当我完全掌握了《绿荫》之后,她又教了我好几十首曲子,让我练习,不过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乐曲再难,核心依旧归于乐理,所以很快我就学会了那些曲子,能用哨子随心演奏。”

“然后她说,哨子的吹奏技法在乐器中属于简单类型的,接着她从她的收藏品里面拿出一支风笛,示意我可以开始学习更复杂一些的乐器。”

“风笛的吹奏技法比哨子复杂,但是当时的我学得乐在其中,经常一天到晚拿着那风笛研究和练习。后来她见我拿着风笛吹得那么起劲,便笑着跟我说,要是我能够通过她的期末考核,她就干脆送我一支风笛。”

“我问她,期末考核是什么。她说,只要我能用风笛完美演绎《绿荫》就行。但是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能用风笛把《绿荫》给流畅地吹出来了,所以我心想那不是稳了?这风笛我势在必得。”

“可是我没能从她那里拿到风笛。因为在我得意洋洋地向她炫耀完我的《绿荫》之后,她拿起我用过的风笛,同样吹了一遍《绿荫》。然后我就明白了,同样的《绿荫》,亦有差距。我只是在循规蹈矩地吹响了音符,她却是在用旋律演绎故事。”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我没能通过她的考核。”

“再后来,她终于是在我们村子呆够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在离开之前,她对我说:‘从你的音乐里,我能够听出来,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如果你哪一天你打算走向外面的世界的话,我建议你去空之学院。’”

“几年之后,空之学院翡翠学区来到普洛斯迪恩第三森林郊外的一座小城招生,我知道这件事后,从生养了我的小村庄里溜了出来,参加了那次招生,然后被选中。”

“再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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