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去，小破孩身子不好还要上学。”

沦廻头也不回的继续看书，咂咂嘴吐槽道。

“但是书上说享受教育是所有公民的权利。”想晚不服道。

沦廻叹了口气，双手一收，将厚重的书本合了上去：“所谓的公民，是具有独立意识的社会人，所谓独立，不仅仅是意识上能够自我思考，还需要行为上自控。实际上有很多人的头衔上顶着公民的称号，但是却并没有履行公民的权利和义务。像你这种有病的，还需要社会花钱供养的人，哪里有什么权利享受教育。”

“你这只是诡辩，神法全书写着众神之下人人平等，不管老弱病残，都享受同样的权利。”诺兰想晚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足有几千页的硬皮加强版巨书，振振有词。

沦廻呸了一声，走到诺兰想晚跟前，摊开左右双手。

“你看这，左手是理想的平等，右手则是现实中制度下的平等。”沦廻瞪着诺兰想晚的眼睛说道。

“然后呢？”想晚凑上来问道。

“然后呢……”沦廻鬼笑一下，双手就是忽然轻轻的拍到了想晚左右脸颊之上，然后用力的按了下去，让女孩的嘴巴和脸肉挤压出来，分明就是个鬼脸。

“呜……嗯！！”

“你小妞明明突发奇想说这么任性的要求，这就是小爷给你的处罚。”沦廻笑了笑，然后捏了捏想晚的圆脸，松开双手。

“你都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还要过来捏我脸。”诺兰想晚软绵绵的挥舞着小拳头抗议道。

沦廻倒不管她的抗议，而是无奈的说道：“其实某种程度上来看，我就是这现实下的右手，而你则是理想中的左手。能够从小到大把你在一个封闭环境之中圈养起来，说不定你现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理想主义对于世界的那种腐臭的看法。而我嘛，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起外头的人又知道的太多，所以太过于现实了，你和我，不正好就是茅盾螺旋的两端么？”

诺兰想晚皱起眉头：“你说的我不大清楚。”

“你需要知道什么？空想谭中长出来的只可能是虚无靓丽的幻想之花，而腥臭的泥潭里只能够吐出腐烂的藻类，这就是你和我嘛。”沦廻看着想晚的眼睛，那双透明靓丽的双眼，永远如同新生婴儿般通透“人类这样，随着年纪的增长，眼睛里头会积累各种浑浊物体，慢慢的失去年轻时候的澄澈，你说，我眼底下，像不像是个混沌不堪的老头？”

“这么复杂的比喻，我不知道。”想晚摇了摇头“不过我很清楚，那就是左右手失去任何一支都无法完整，只有拥有完整双手的人类才是健全，并且具备全部的行动机能，正所谓权利义务，理想现实，本来就是一胎双生，你就是要说这个道理吧？”

沦廻不回答，理想主义者的出来的答案，也并非说想晚不对，而是这个答案太过于直白和正确以至于沦廻无从评判。

“可惜了，想晚，就算你再聪明，我也不能让你活的更久。”

沦廻惋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坐回去继续看书。

——————————切——————————————

“应该这么说，我之所以了解你，那是因为你我都是同一类人。”龙腾解释道“我从一出生就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那就是继承人候补。这样的一个位置有一个前提，就是需要身为家主的龙维无后，我才能够堂而皇之的光明正大上位。于是乎，从小开始，我身后就有各种顺位的继承人对我虎视眈眈，而前面却又排队着一个从来都未曾见过的虚无的第一继承人。维叔拿着我，同样是和你一样作为各种挡箭牌，让我缓解来自其他偏方年轻一代的压力，却又暗中藏着一个所谓的正牌继承人，你说这样的情况之下，我和你，也只是在于隐忍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我可以和你这么说，尽管我并没像你这般光明正大被人欺压过，但正因为你是一枚显而易见的弃子，家族的其他偏方才不会光明正大的对你进行暗杀。我和你的关系，可以说是我挡内部暗涌，你拦外头洪潮，对于龙维来说，只是功能上的区别罢了。”龙腾摆了摆手，示意龙幽让自己说完“于是乎，尽管我没有花费很多时间观察你，但我却可以在你身上多少看出一些影子……龙幽，四妹，当你发现自己武学天赋的时候，当你察觉到自己分明可以干掉那些和你一起习武的像玩弄条狗一样玩弄你的同龄人时，你就真的没有想过将他们剁成肉块扔去喂野狗么？”

龙幽很清楚的记得沦廻一两小时前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那即是并非不想报仇，而是不敢想。

“我并不想报仇。”龙幽如是般的说道。

“哪里是不想，只是不到时候而已，如果我和你说，你可以杀掉他们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你是否会痛下杀手？”龙腾连连摇头“我很清楚那种下定决心的眼神，毕竟决定杀人的时候，心理的状态于瞳孔缩放以及光泽的反应都是十分明显的。你的脑海之中，会不断幻想对方的死法，割头死、电击死、溺死、截肢死、毒死、高温烧死、腐蚀死、冻死、压死……甚至你的大脑还会因为这些画面而带给你一些快感，让你上瘾于这种冲动。”

“那又怎样？你知道这些，难道我会指望龙维看不出这点么？对于龙维来说，我只是个思想身体都已经腐烂坏掉的肉块，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吸引一些寻觅食物的秃鹫而已。”龙幽笑道。

“这就是为何……我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疏通渠道让你出村子给你的几女母亲埋骨。”龙腾点了点头“当时候家族里面的警卫就是我掌管的，难道你以为龙维真的可能在那个时候会放你出去么？”

龙幽不语，自然她也是有猜测出这种可能性，但无论如何，互为棋子也好，这也只是很公平的交换。自己为了活命，而携带着龙家的秘密逃了出来，另一方面龙腾知道自己的出现可以压制龙维，也就乐得相助。就现在两人碰面的结果来看，都是取得了相互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和你，这种二十年后还能够站在这里头对话，那也只是因为无数夜晚，在孤独的房间的角落，反反复复的告诫自己一句隐忍的真理——‘还不是时候’。不是复仇的时候，甚至还不到保护自己的时候！你知道自己哪怕是任何一次反击出手都会引来更多的关注，提前暴露自己的实力的后果远远不只是被人扔石头这么简单。于是当你惊喜的发现那些欺负你的人在武学上于你也只不过是信手可以碾死的蚂蚁，但你仍旧要装作人畜无害的摸样，任由他们把你所有的衣物鞋子都泡在粪池里头。这也只是因为，杀了他们对于你来说，还不够，你还有，更想要杀的人。”

仇恨才是沙漠中真正的个甘露，哪怕只是彻夜不断的幻想，都足够让自己沉迷上瘾。

龙幽看了看是身后埋在门下，露出的半截身体，打断道：“说了这么多，你能够帮我杀了我要杀的人么？”

“不能。”龙腾十分爽快的回绝。

“那么今天你我在这里，你又要出什么条件让我选择帮助龙家？根据你刚才一掌打死的这个人所说的，龙家很快就要遭遇四方围剿，军方的四大席位之一，可能保不下来了。”

“皇帝陛下养了很多的狗，尽管皇帝陛下总是在深宫里头不出来，但他的狗却总喜欢自己到处溜达，黑颜团也只是其中一条稍微壮实的狗而已，何况这人也不过是狗身上的虱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说的话，将会和我们的结局完全不同，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更加需要你的帮助。”龙腾笃定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别人派来的走狗？”龙幽反问道。

从头到尾，龙又济也只是个愚蠢的诱饵，到头来，各方势力都不会让龙家如此顺畅的接近龙幽，有一个龙又济在都哲盯着龙幽，那么也会有无数个来自其他家族的龙又济又在别的角度注视着这女人的一举一动。

“哼，这么多年来，黑颜团在各大势力安插卧底，我们自然也会在他们团里头有人，信息渠道永远都是双向的……”龙腾的嘴角抹出一丝愉快的笑容“四妹，虽然龙维和龙悠不能让你杀，但是我可以让你杀了所有当年欺负过你的人，你点名，我就送上来让他们排成队跪着让你砍。我还可以让你当龙家三把手的位置，主管整个柳荆的龙家商业板块，甚至龙泽，我也可以破例把他升至内堂，帮他续命！”

龙幽，龙悠……

“龙泽他怎样了。”龙幽皱眉说道。

“那武痴练功过度，也不注意自己的年纪，强行突破却又缺乏内堂顶级的心法，结果出了岔子现在只剩下半口气 了，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是浑身瘫痪。”龙腾知道龙泽对于龙幽的意义，自然是做足了功课。

“你觉得我会在意一个龙家人的死活么？”龙幽反问道。

“谁知道呢？我只是偶尔会想，哪怕只是这么一丁点的机会，你是否会是个看中人情的女人？但只需要这么一点，我们这类人，都是需要为这一丁点的可能性，留下曙光。”龙腾点头道。

成事者心思缜密，铺路千条穷极算计，也不会指望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只求有一天能够以备不时之需。

“但龙维还活着。”

“不要太得寸进尺了，维叔不管做出过如何决策，他现在也还是一个荣誉级的高手，你身为龙家人，应该清楚在荣誉级高手之间的协议。他如果哪怕是因为年纪大了退到大师级巅峰，今天我都可以随便让你杀了他，但是你不能，现在的你也没有能力做到。我需要你，但是也需要维叔，所以他的女儿也不可能让你杀，你必须忍。”龙腾摇头道“当然，如果你做了龙家的三把手，那么迟早会有机会的，他，毕竟只是个老人而已。”

龙腾的意思很简单，我们先来联手，然后之后的事情可以秋后算账。龙维虽然仍旧是荣誉级别的高手，但是龙维年纪已经不小，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从荣誉级退步下来，这可能是一两年，也许是五六年十年，但只要你能忍都会是有机会的。反正龙幽已经等了二十年，也不会在乎多个二十年。

龙幽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的问道：“龙维在哪里，他知道你说的条件么。”

“他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已经给出条件。就算你一直隐藏实力，但外人看不出来我还是十分清楚。龙家还有一条紫霄气龙，只要你一回来，那么你将会重新踏入荣誉级的门槛。”龙腾声音忽的一转“我们不单只条件优厚，还有足够的诚意，几小时前，那女人才不是刚死在你面前么？”

“难怪躲了二十多年的情妇居然是被如此轻易的抓到，果然是你商量好要当祭品给我看的。”龙幽眼神飘忽不定。

“诚意有了，条件也丰厚了，试想一下，比起寄人篱下当个大学老师，龙家的三把手将会给你真正的身份和地位，从此也不用担心追杀，也可以享受权利和富贵，绝对是个双赢的选择。”龙腾继续蛊惑道。

龙幽双目琉璃光流转，思绪万千。

但这种抉择的问题，这女人于此之前又肯定是已经脑海之中走过无数次模拟，心中的判断早就浑然天成。

只见龙幽银牙一咬，悄悄的说了一句：“沦廻，我很抱歉，我决定……”

“笑话，你才不觉得抱歉。”

就在这个瞬间，一个男人单手掀翻盖在他身上的木门，拍了拍屁股就是拔地而起！

“还能起来？”龙腾小吃一惊，尽管他知道对方不是龙又济，但也因为面具的缘故判断不出具体身份，所以才下了八层功力的一掌。按照龙腾的实力，如此近的距离，对方本应该是五腹六脏溃烂分崩离析至死。

“龙腾，看来情报有些失误嘛，你也是已经一只脚跨入荣誉级，这年头荣誉级稍微有点不值钱了。”沦廻哈哈大笑，然后扭头对龙幽说道“马失前蹄马失前蹄，原来你也并非出淤泥而不染，害的我各种想入非非，本质你也就是个恶毒的女人而已。”

“你一早就知道了？”龙幽反问道。

“你撒谎的功力还是很不错的，表情控制也十分到位，但我有职业病，很喜欢观察别人的整个精神状态，细查纹理，揣摩各种端倪。像你这种没杀过几个人，却自以为受到了童年的委屈就自认知道什么是真正黑暗的女人，要是放在我手上审问，也就是一捏下巴就开口说实话的货色。还是说，我在杀死那女人的瞬间，那种报仇的愉悦冲击大脑神经的片刻，我没有从你貌似澄澈的眼神之中看到丝毫的笑意？”

“这里是龙家，高手如云，方才你倒下去了，就不应该再起来。”龙幽眼神阴冷的说道。

“龙幽老师，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的？”沦廻咂咂嘴，一脸无奈的说道“我不介意，在这个时候给龙家减少点人口负担。”

“口气倒是很大，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龙家内堂，高手如云，比起大皇宫也毫不逊色，就算你是荣誉级高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龙腾傲然道。

“龙腾，我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告诉你我是黑颜团，你所谓的线人，他是哪里来的消息？”沦廻叹了口气。

龙腾一听，顿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