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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子,确切来说是过了十分钟左右,矛盾的中心人物被拉到了现场。

——全是拜能年所赐。

心里稍微有种想要责备她的心情,只不过我始终没有表现在脸上。

“——来了啊,还真是听话呢。”能年里帆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后仰着身子,观察着来者。

安海修穿着清爽的白色体恤,斜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挎包。头上依旧顶着那一堆“黄毛”。安海修一如既往地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颗星,唯一令人遗憾的是,今天的他却并不是唯一的那一颗星星。

而安海的身后跟着一位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那个人。准确来讲,是我觉得最不可能跟在安海身边的那个人。

安昙野直子。

她的脸上略显疲态,或许是因为大病初愈,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样的组合,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是不会相信的。

他们似乎也惊讶于我真的会在现场。

安海修的眼神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马上转移到了能年里帆的身上。

而安昙野直子。说真的,我现在并不是很想看她。

但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她身上。虽然上半身略显贫瘠,但是安昙野的颜值可以说得上是我见过的人中独一档的存在,修长的身材和轻飘飘的衣服又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糟糕,我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

当我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已经太晚了。

我的视线和安昙野的视线交汇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对方。

然后又同时别开了对方的视线......

稍微有些差劲呢。

无论是我也好,还是她也好,大家都是一样的差劲。

我为了掩饰此时的心情,静静地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咖啡。

这个时候才发觉刚才的糖搁的太少了......

明明点了一杯价格不菲的咖啡,但是却完全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快乐,这种做法委实有些奢侈。

真是遗憾。

“——你要做什么?”安海修向座位上的能年里帆投去冷冷地视线,“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这么着急走么?还是说你们接下来还有约?”能年看了一眼手机锁屏,摆出一副甜甜的微笑,“啊!说起来时间也不早了,该不会是——”

“——你觉得很有意思么?”安海则是用冰冷的语调将能年不负责任的调侃无情地打断。

深陷其中的我始终拿着咖啡杯,因为我发现,当我拿起咖啡杯的那一刹那,我注定是没有办法把它再放回原位了。

起码现在还不行。

整件事都在我的掌控之外,该不如说,我从头到尾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小傻瓜。

自作主张地施以援手,自顾自地说些听上去很帅的话,实际上我才是最笨的那个家伙。

“还有,早津——你为什么?”安海企图将话题转移到我的身上,然而很不巧,在场的能年没有打算让安海的企图这么容易便得逞。

“——喂喂,我还在这儿呢。”能年对着安海挥了挥手,“而且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啊,早津君和我一样,可是相——当——不喜欢你呢!”

咕咚。

一不小心咽了一大口咖啡。

差点呛死我。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虽然你这么说也没问题,但是我可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明明白白的告诉当事人啊。

“这是我们的事,和他没关系吧?”安海始终试图将我排斥在外,现在想来,当初也是,极力劝阻我和安昙野有所关联......或许我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来解释,但是我并不想,连稍微动下脑袋的想法都没有。

我慢慢地放下咖啡杯,但是并没有放到原本托盘上。

“当然有关系!——我说啊,你心里不也是很清楚么?要是我说,早津君已经被牵扯进我们的事了,你会怎么回答呢?”能年说完之后便对着我面露微笑,似乎对她而言,这一切都是一个小小的游戏,而能年在充分地享受着带给别人煎熬的这种恶趣味。

哪怕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种打击,能年还是可以毫无顾忌地胡说八道。

安海看了一眼身后的安昙野直子,表情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而且......要不是你以往造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能年的话非常刺骨,但是是在针对谁呢?因为没有试图思考,我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没有办法回答。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昙野,她正侧眼瞪着能年,尽管在安昙野毫无温度的视线注视下,能年似乎也保持着十分自然的神色。马上,能年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自身边的这股裹挟着恶寒的视线。

“哎——怎么了,安昙野小·姐?”

“你还好意思问这种问题么?”

“啊,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呢,真是十分抱歉啊......我呢,趁着大家都在,想把一些事情说明白呢。”

吉敷七槻被夹在几个人的中间,十分尴尬地笑了笑。

此时的我竟然有些羡慕什么都不知道的吉敷。如果我也能像她一样,只是被当做谈判的筹码看待就好了。

还有,请拜托你们别闹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请停止这样无差别伤害的乱斗!

“既然这样,喝杯茶吧?”吉敷七槻傻乎乎地说道。

我为什么说傻乎乎啊。

很简单,把这些充满是非的人凑在一桌。

是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XXX

“说起来,上次凑在一桌喝茶,还是很久之前的事呢。”能年喝了一口红茶,似乎很轻松的样子。

“是这么回事。”安海虽然没有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但是他的回答比之前沉着冷静了许多。茶水或许真的有洗涤人心的作用也说不定。

“......”安昙野端着茶杯坐在安海的身边,一言不发。

我盯着面前新送上桌的咖啡,也保持着沉默。

这不是我应该涉足的场合。

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理想化的成像。

而真实的情况,就和现在在我面前上演的一般狗血。

安昙野和安海,安海和能年,能年和安昙野......

有些事情不用说明白也能看出来端倪。

而当我发现这些端倪之后,我也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为什么安海修始终希望把身为外人的我挤出这个小小的空间。

“上次也是闹得不欢而散吧?”

“那种事就不要说了吧。”

“哎,干嘛不说。”能年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致,似乎踩踏别人的快乐便是能年最大的幸福,“——呐呐、早津君,我告诉你哦,当初我们组团去海洋公园,结果我和我的朋友可是被残忍的放了鸽子哦~”

“能年!”

听到这件事,安海修和安昙野直子的头顶都多了几片乌云。唯有能年一个人愉快地笑着。

“嘛,后来找到他们的时候,安昙野好像还在哭呢。”

“请不要添油加醋。”安昙野十分罕见地反驳道。

“是么?无论怎么说都一样吧?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能年没有等待安昙野的回答,反而是马上将话锋指向安海修,“你这家伙当初可是好好被修理了一顿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是有这回事,不过——”

安海修低下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或者说,他明白在能年面前做出任何反驳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在诉说着往事。

与其说是诉说,不如说是在用争斗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而傻傻的我现在才知道,安昙野直子不只是和安海修有着联系,他们还和能年里帆有着联系——鬼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当时装出一副和能年不熟的样子的。

“——啊啊!糟糕,一不小心忘记了早津君和吉敷妹妹也在场了~我说啊,身为外人的你们肯定有不少想问的问题吧——仅限现在,一人一个问题,有关谁的都没问题哦,姐姐肯定回答!”

“能年,这样做很有意思么?”

“怎么没有?——是你们擅自跑来打扰我的生活的,之后发生什么都是活该吧?”能年眉头一皱,丝毫不打算轻易饶过安海,“——喂,说嘛说嘛,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么?”

“能年姐......”吉敷的表情看上去很犹豫,但是最终她还是问出口了,“你们几位,之前就彼此认识么?”

正是我想要确切知道的答案,哪怕心里已经大概有些数了。

没想到吉敷也能察觉到这点,这对于她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对啊,国中时代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呢。”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刻意,能年把“要好”一词咬的非常重。

吉敷听后,看了一眼安海修,又看了一眼安昙野直子,眼神里多了一份不解。能年的回答并没能解决吉敷心中的疑惑。相反,恐怕会让吉敷更加的一头雾水。

“那——”

“嘿,刚才说了呦,每个人一个问题——接下来换早津君提问了。”

抬起头来,能年正满眼期待的看着我,这让我的心感受到了一丝刺痛。

再往前一步,我就踏进了不属于我的世界。这是我不久之前才领悟到的问题,无论过去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以我现在的身份,都没有丝毫踏入进去的余地。吉敷七槻知道自己是外人,对他们的关系只是简单的猜测着。

而我。

虽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着一知半解,但是却更加没有立场去介入。

我现在最多不过是啜饮手中苦涩的咖啡,倾听着他们之间的争斗,肆意的在颅内想象着他们之间的往事......

某人的叹息将我的灵魂拽回躯壳。

接着传来一声放下杯子的声响。

回过神来,发现是自己在不自觉间将咖啡杯放回到了托盘上。

无论是能年,还是安海,亦或是安昙野,还有吉敷七槻。

每个人似乎都有他们各自的想法。

尤其是能年,也许是她察觉到我的心思,正在用不怎么友善的眼光盯着我。

这下子不想开口也得开口了。

“我的话——留着这次提问的机会吧。”

“哎!”

安海似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安昙野终于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吉敷则是将脸别向了一旁。

“......真是无趣呢早津君。本以为你会很有意思的——是我看错你了。”能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对我的表现十分失望。“明明可以一锤定音的呢......”

明明可以有一锤定音的机会。

但是这样做的话,我就和能年没有任何区别了。

我和她不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想证明这一点,我才选择了逃避。

“算了算了。”能年将杯里的红茶一饮而尽,用近乎妖艳般的方式伸出舌头舔了舔艳丽的唇瓣,“反正我也玩儿够了——对某人来说,应该能确切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能年冰冷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之后,将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身上,“我不是来找茬的,我只是超级不爽!”

接下来便是一片沉寂。

沉寂持续了一段时间,不过之后吉敷和能年聊起了学校的事情,这之前倍感压力的气氛也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些。而我苦于没有加入她们谈话的立场,所以选择扮演了一个反复把咖啡杯凑到嘴边的机器。

喝完最后一口红茶后,能年里帆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今天玩儿够了,早津君,跟我出来走走?”

“我?”

“对啊,吉敷妹妹家里不是还有事情么,所以就让她先回去吧,吉敷妹妹,把早津君拉走,你不会介意吧?”

“啊,嗯。”吉敷看了一眼我,眉头一挑,似乎稍显不情愿的样子。

也难怪,同桌的两个人都快石化了,和他们待在一起肯定很尴尬。

“那,买单就拜托给你了,安·海·君!”

仍坐在席间的那两个人,表情依旧阴沉,一言不发。

无论如何,能年在这里大闹了一场之后,终于肯鸣金收兵了。

我则是跟着她走出了店面。

“喂,你可知道是谁了?”

“谁?”我一时间未能理解能年语句中的含义。

“让我超级讨厌的那个家伙啊。”

原来是这件事啊,如果只是询问答案的话......

“......该不会是安海吧?”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一脸自然地说着违心的话,哪怕现在也是一样。

明明已经发誓不再说谎了,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是不经意间撒了谎。

是的。

经能年这么一闹,我多半已经知道让能年如此不爽的人是谁了。

“明明你很清楚啊。”能年把手伸了过来,或许是想摸摸我的头,又或者是包含其他的用意。不过我马上偏头躲开了。要知道被几乎同龄的人摸头会对我的人格和尊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啊,我才不要这样。

“哎——溜掉了,就和刚才一样。”

“我也是没办法呢。”

“你要是能好好说说出来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帮你的......虽说能不能成不保险就是了。”

这样的说法很狡猾,也很差劲。

“我什么也没有想,也不用别人来帮忙......”

就这样,我跟在能年的身边走到了商场的正门口,方才席间诚实告诉我她会在大门口附近等我出来,所以我也只能和能年走到这里了。啊,别会错意啊,我本身就没有和能年一起走的打算。

“嘛——今天,谢谢你啊。”

“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该不如说是帮倒忙了吧?”

“起码你没有在他们来之前就溜走。”能年对着我微微一笑,此时的她,确实像是一位和蔼可亲又温柔的大姐姐,只可惜,我们都明白这是能年伪装出来的效果。

“说起来。我讨厌的那个人啊——”

她最后还是直接告诉我了答案。

虽然和我心中所想的答案相差无二。

可是......

“——那个女人可是快死了。”

能年毫不客气的把这种话说出了口。

虽然很不爽,但事实既是如此。

“——嘛,早津君,改天再见吧!”

能年没有听我的回应,只是径直迈着潇洒十足的步子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我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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