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这一阵忙活过去之后,各人的脸上写着各有不同的脸色:奈惠显出了明显的倦意。显然,在事务室与无数生人对话颇为消耗她的体力。现在,她便躺在神社的一间小屋中休息。明石宫司也因为上了些年纪,在松懈后,也转进了后殿休息。而尚无倦意的我、明石同学等人,却觉得有些无聊。对于我来说,单留奈惠在这里不是很让人放心;对于明石同学来说,空出的这一段没有预定的时间,的确也无事可做。

“要不,我们来稍微娱乐一下?”这时,来到神社的熟人们对我们建议道。所谓熟人,便是学校里的几位同学:我的后辈,刚升任副会长的由良崎纪子、擅长书道的中浜尚美、与中浜同班的田径社经理韭崎铃奈、以及其他几位认识的后辈男生:有些怕鬼的日津川、猜不透座位玄机的市桥、新闻社的竹本等人。

不知如何,这些即将升入二年级的后辈们便像约好的一般,整齐地出现在神社里。在手忙脚乱地一番招待后,不知是谁,似乎看出了我们的闲暇,便提出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建议:

“这里应该有麻将桌吧?”

“有啊,父亲倒是挺喜欢这些棋牌娱乐的。”明石同学回答道。

“那么,不如去玩玩那些怎么样?新年第一天,大家也都没什么事情吧?”

在这番建议后,我们集体移动到了神社里存放棋牌道具的地方。各人挑着自己喜欢的项目互相约战。由于我自知棋力不甚高明,而在计算麻将的出牌上,倒是约略有些自信。于是,我便和由良崎、中浜和韭崎三人坐在了麻将桌的四边。

我突然注意到,明石同学并没有参与任何一个活动。她来回穿梭在将棋、围棋和我们准备的麻将场所旁,来回观看。她倒是恪守“观战不语”的君子协定,不过,她的眼光,总是不那么令人安分呢。我猛然想起,她那按着数目让圆形物品失而复得的举动规律,到现在,应该是到数字“八”了。围棋子有一百多枚,虽然是圆的,但少了八个,一时也不好发觉;将棋的棋子是钟型,也不至于成为目标。但在麻将桌上,却有一张牌让我不得不注意了。

八筒,上面的图案正好是八个圆圈。一张麻将牌很小,很有可能便成为明石同学下手的目标。八筒在麻将牌中,用处算不上很大,被舍进牌池的可能性便不算小。按理说,八筒应该会很容易便被发现。于是,一圈半庄战便开始了。

东一局是中浜东家,接下去依次是韭崎、我和由良崎。我不运的秉性似乎在配牌时便有深刻的体现,十三张牌总是惨不忍睹,令人绝望的五向、六向听,而且这个数字还是因为七对子这个役种的存在才没有朝更高的水平迈进。

几圈之后,三副露的韭崎开始不加考虑的摸切,这令我产生了警惕。她的副露是碰上家中浜的北风刻,吃中浜二索的一二三索,以及碰我的一筒。牌河里,三元、南风已经各见两张以上,场风东被由良崎碰走。我手里有三张五索,红五索则是宝牌指示。从成役的角度考虑,她是混全带牌型的可能性非常高。

既然是混全带,那么数牌四五六是绝对安全的,四张幺九可见的临近也是安全的。从场上的情况来看,韭崎的听牌,正是持七九筒,听八筒的状况。混全带役,摸到六筒也不能改良,韭崎在之前摸到六筒也是即打。但是,八筒也有两张在我手里,既然算出了她听的是这张牌,那么,我就算弃和,也没有打给她的道理了。

牌局将近终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我打出八筒,无非是一个非门清混全带的一千点,然而,倘若就此流局,我由于完全弃和,手牌肯定在这几圈无法凑成听牌,流局后的罚点则是至少一千,还有可能更多。于是,我打出了一张八筒,韭崎也配合地把牌摊在了桌上。我看了看另一侧由良崎的手牌,她已经凑成了一万两千点的默听。

东二局,庄家轮到了韭崎。这一局,根据心里的暗算,我理出了一个门清牌型,听牌部分是一对二万,六筒、七筒各一张,八筒三张。也就是听二万和五八筒三种七张。场上已经见过两张二万,我决定还是默听,等待牌型改良的机会。

“杠。”中浜突然将手里的两张牌翻转,然后将四张牌扣置。我的心登时一凉,那正是四张五筒。也就是说,我这个牌型只剩下了一张有效牌。而且,这张还是八筒。改章机会迟迟没有出现,就这样撑到了流局。剩下三个人似乎都没有听牌,我反而赚到了不错的听牌料。

由于骰子的点数,使得王牌在我的一侧,于是,我将之假意碰倒,露出一些牌面,再在将之扫进麻将机内时,观看其中一些牌面。以此查看其中是否有第四张八筒。不过,在我制造的这两次机会中,并没有观察到第四张八筒。看来,这张八筒存在于三人中的某人的手牌里吧。于是,我借着终局,向她们搭着话:

“由良崎同学是打算做索子的一气吧?记得你连舍了手牌里的三张九万。”

“嗯,吃过七八九索之后,两张宝牌三筒不敢扔,发现不做一气就没有役了。”

“韭崎同学呢?副露了北风、三四五万,应该是手里有役牌吧?”

上一盘,牌池里的役牌只有东风有在手牌中成刻的可能。韭崎的牌池里也没见过手牌中舍出的万字,混一色的可能也相当大。这样一来,中浜同学的手牌中,持有那张八筒的可能性便相当大了。

“中浜同学,有没有摸到过八筒?”

“没有啊。”

这便奇怪了。中浜没有八筒,在另两个人的牌型里,八筒的用处也是微乎其微。就算考虑到后期的放铳风险而扣在手中弃和,筋牌五筒已经被中浜暗杠,八筒的安全性也比她们在牌局中打出的一些生章安全性要高。

看来,八筒的确是被明石同学藏起了一张呢。这里的三位即将升上二年级的后辈,也都是在一时起意下才进行这场麻将比试,不存在事先勾结,再用什么手段藏起一张麻将牌的可能。随着麻将桌内洗牌声渐渐停止,出口送出了新的一叠麻将。

等等,好像有些问题。麻将的牌山总是两枚一叠地摆放,如果少了一枚,那便应该在某一叠上少一枚,这样明显的视觉差异,任谁都会迅速发现的。然而,我环视四人面前的牌山,却并没有发现哪一叠明显地少了一枚。

这样看来,我似乎忽略了一个可能。明石同学的目标,仅仅是“八个圆状物品”,而非我之前想象的那张固有的八筒。八个圆状物体,可以是四张二筒、两张四筒、一张六筒一张二筒等等,组合非常之多。

我不动声色,默数着四人面前牌山的墩数。一副麻将是一百三十六张,平均每人面前的墩数便该是十七墩。但在无人意识到“少了偶数张牌”的时候,十七墩和十六墩其实差不了多少,并没有人会在意。而且,拉开王牌与牌山时,也是倒数回去七墩,并没有人会核对这个方向原来有多少墩。

我初始的设想是这样的,要让四个方向的牌尽可能均匀,明石同学很可能会拿走八张牌,这样,每个方向只会有十六墩。不过,拿走八张牌,最后便会少打两圈,在没有人鸣牌的情况下很容易便会被发觉。但,我在检验之后,发现三人面前的牌山都是十七墩,只有一个方向是十六墩。由此可以推断,明石同学拿走了两张牌。

由于明石同学拿走物品的序列遵照着“圆形”与“数量递增”的规律,两张牌上的图案必然就是筒字,而且数量上应该合计等于八。从刚才已有的信息看,五筒被暗杠过,证明四张都在,可以排除三五筒。接下来的几圈,我需要留意剩下能构成八的组合。

又是两圈过后,我证实了四张一筒和四张六筒的可见。因此,可能性便只有一个——明石同学拿走了两张四筒。此时,下家的由良崎拿出了一根千点棒,放在了中央的槽中。

“立直。”

这一信号立刻让我开始留意起由良崎的牌型。几巡过后,手里已经没有安全牌,需要思考由良崎的牌路了。由于是立直,手牌没法读出任何情报。牌池中,七种字牌都见过两张或以上,手牌里藏有役牌刻子的可能性已经排除。宝牌指示是九万,四张一万对我来说也全部可见。由良崎的牌,看来并没有多少立直后追加番种的手段,于是,我选择了一张避开幺九役的四筒。而且,四张一筒和四张六筒已经可见,一气与平和的可能性也都能排除。就算这张四筒放铳,失点也不至于太高。更何况,明石同学应该拿走了两张四筒,在我的心目中,便等于是确认王牌中有两张四筒一般。

“和,唯有立直。”由良崎摊开她的手牌。看来,她也知道这副牌并不大,所以也没有太过兴奋。就算她是庄家,立直一番,无非是一千五百点而已。我正待从抽屉中拿出点棒时,却发现了一个问题:由良崎是双碰立直,听的牌是四筒和七索。等等,四筒不是被明石同学拿走了两张吗?

由良崎却没有察觉我所感觉的不对劲,她把手伸向了那张牌山上的九万。我也感觉到了一些异常,正好王牌在我这一侧,我便对由良崎道:

“不介意的话,我来开里宝牌吧。”

“那拜托了。”

我拿出九万所在的那一墩,将下面的宝牌指示翻出——还是四筒。

“四筒居然在这里藏着一张呢。不过我没有五筒倒也遗憾。”对自己能和到四筒表示庆幸的由良崎如是说道。但她的话我并没有听进去,而是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四张四筒也在这时被证明存在,那么,明石同学到底拿走了哪两张牌?

一、四、五、六筒,我已经各自确认过,这些牌都是四张完好地存留在这副麻将里的。但是,明石同学拿走的是两张,这两张应该完整地凑成八个圆形图案。这样想来,我发现,我又一次被蒙蔽,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明石同学拿走的,可以是一张八筒,和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白板!

四局结束之后,我们并没有进行南入,因为奈惠此时刚好醒了过来。本以为她还会睡得更久一些,所以我们本来商议的是进行一个半庄战。没想到她倒也迅速醒转了过来,进而来到了这个棋牌室。于是,我们便和奈惠讲起了各人刚才在手牌中凑出大牌的经历。

“那时,我暗杠五筒,手中成型二三四、七八九什么的也全是筒子,真是差点就做成清一色呢。”对面的中浜道。

筒子清一色,还有七八九的顺子。那一局,我的手里可是有三张八筒的。这么一想,四张八筒的存在不是也被证明了吗?而且,那一局结束后,我向三人询问各自的手牌,在问到中浜时,她的回答是“没有。”那么,她手里的八筒是怎么来的?

猛然间,我想起了这一冲突的原委。我询问的原话是“中浜有没有摸到过八筒?”在她的理解中,摸似乎被理解成从牌山摸牌。而她那一局的那张八筒,应该是杠过五筒之后,从岭上补进的,或许,按照她的理解出发,这张八筒并不能算是“摸”来的。

就算这样解释通了中浜前后矛盾的话语,我却依然有一个问题无法理解。四张八筒也已经被证明存在,那么,明石同学是用哪两张牌凑成了“八个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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