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时,天空应景地飘下了白雪,为不少在这个假期互相约会的情侣们增添了不少幸福的氛围。相应地,不少单身的青年男女们也在各个餐馆、咖啡厅中举行联谊,寻找自己的本命。我透过这些餐馆的玻璃幕墙望向室内时,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此时的我正在前往学校的路上。之所以会有这一次安排,乃是缘于前桥绿同学在之前递来的申请。前桥绿同学已经升任手工艺社的社长,在这个冬假前,她递交了一份手工艺社在冬假期间进行社团活动的申请。活动内容是雪雕,时间则是下雪后的第一个晴天。在昨晚,前桥同学也发来了活动的联络,所以,这一天,我便到了学校,为她们的活动提供一些帮助。

会长的权限可以让我入手一些并不会提供给一般学生的东西,比如存放清洁工具的仓库钥匙。有这把钥匙之后,我便能从仓库中拿出用以堆积积雪的铁铲等物品,提供给前桥同学等人。

手工艺社的社员自然以巧手见长。不多时分,堆积起来的积雪已经被雕刻成了种种富含艺术气息的作品。在此次活动中,前桥同学还联络了新闻社与摄影社等拥有相机设备的社团。他们分别派了人,记录下了手工艺社此次的作品。

进行雪雕活动的场所是运动场与仓库用楼之间的空地。在前门陈设雪雕,或许会影响到外人看向学校的整体形象,束手缚脚的校方并没有同意将该处用作活动场地;加之用推车运送积雪的话,位于运动场与前门两大平地当中的这块空地,路程也比较适中。所以,活动场地最终定在了这里。雪雕作品大多是一人大小的雕塑。毕竟梯子并没有带出太多,不方便社员们在高处雕琢。所以,唯一的一个巨大雕塑——雪人,便显得极为夺目。

这个雪人有两层楼左右的高度,由手工艺社的社员们,以及到场的我与其他社团的成员们一并参与完成。我们将铲起的积雪用推车一车车运到附近,不断充实着地基,而手工艺社的社员们则用梯子登上高处,将高处的雪堆雕塑成型。

望着完成后的雪人成品,身为参与者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不过,正是由于学生会长的权限,我又产生了新的想法——从仓库楼的二楼,也就是高处欣赏一番这个完成品。刚才,我也推着推车在校园中穿梭,身体微微有些发热。于是,我将外衣除下,顺手交给了前桥同学看管。此时雪人的高处特征大抵以及完工,她,以及手工艺社社员们都已从梯子上走下,加入了用推车运雪来夯实基础的队列。我则将带出的梯子折叠,带进了仓库楼中。

将梯子归还仓库后,我走进二楼的房间,开始用高处的视角欣赏雪人。望着同学们推着推车在雪人与积雪堆间来回穿梭的身影,这又是一副别样的景致。我准备拿出手机,将这个视角的所见做一个记录。

“真是的,明明把外衣给了前桥同学,结果还自顾自地去找手机,简直是糊涂到家了。”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外衣口袋,掏摸手机时,我才意识到,手机已经随着外衣交给了前桥同学。于是,我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又做起了下楼离开的打算。

“这可真是见鬼了……”走到仓库楼的门口前,我伸手推了推门。然而,门并没有像我进门时那般应声而开。仓库楼的门,设计便比较反常。向来,一栋楼的大门是向内开的,也就是进楼者推,出楼者拉,可这个仓库正与此相反。由于不久前才进入仓库,我对这个反常是很确定的。而现在,不管我是推还是拉,仓库楼的门依然纹丝不动,门缝中却能看到微微湿润的痕迹。

“这不是见鬼,这可是作茧自缚了……”我似乎认清了现状:由于外面的人不断将积雪运来,堆积在雪人的周围,终于,在我进入楼内的这段时间,运来的积雪达到了堵住楼门的厚度。以至于现在,我无力推开门出去。然而,仓库楼只有这一扇大门,换言之,我被困在楼内了。

被困在某个密闭空间里对于我来说,并非是头一遭了。在国中,我曾经被关在了体育仓库,在刚升上高二时,我曾被奈惠刻意困在过保健室。这一次所在的仓库楼,便有保健室在内。然而,我并没有保健室的钥匙,也就是说,当时用甘油融开玻璃胶的手法不能再使用一次。

我不仅没有保健室的钥匙,其他房舍对我来说也一样无法进入。我的钱包、手机等物品,早已随着外衣交给了前桥同学,现在的随身物品只有单薄的衣装,以及进入仓库楼门和仓库的两把钥匙。

仓库的窗户朝着中庭一侧,并且开得很高。就算借着仓库里的梯子爬上去,恐怕也没有人会注意那个位置。同样地,就算我站在二楼楼道中观看雪人的窗户前作出惹人眼目的动作,因为兴致所在和视角问题,恐怕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被困在了仓库楼内吧。

我能利用的器具是备品仓库中的诸般器具——铲、锤、扫把拖把、人字梯、扳手等等工具一应俱全。然而,这些暴力色彩浓重的工具虽然可以轻易破坏掉仓库的玻璃,进而让我逃出,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采取这种可能招致负面影响的行动的。不过,仓库中储存的器具大多是配合物理手段的工具。并不像保健室那般存放着足够我发散思维的化学药剂。

要打通通往楼外的道路,只需和楼外的人取得联系,无论是视觉、听觉或触觉,都能够传递出我被困的信息。不过,听觉首先被排除了。大楼的隔音效果自然不可小觑,加之楼门口正堆着相当高度的积雪,就算在门口喊叫,那里也未必有人进入能听到的范围之内。接下来,视觉也不值得期待。刚才已经勘察过一次地形,我能到达的范围,都未必能引起楼外人员的注意。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拍摄雪雕和夯实雪人上,绝不会将视线投在他们心中默认本无一人的仓库楼内。

最后是触觉,不过触觉意味着,我能和外界的人有空间上的接触。然而,这个可能也是轻易便被排除了。倘若我能在空间上接触到外界人,这个空间若是存在的话,我直接将困境用语言说出去便可以了。不过,单就“接触外界”的角度考虑,在这种天气下,冷风会顺着墙缝灌进仓库楼,说明某些地方存在着与外界的接触,也就是墙缝、没封死的玻璃等空隙。顺着冷风的感觉,找到这些缝隙也并非难事。

诚然,等到这些人打算收工时,他们便会注意到我。可是,等他们兴致消退之前,除下外衣的我便要被寒意击倒了。现在,外边的人们,似乎将兴趣转移到了制作更多的雪雕上。从二楼的观察视角可以看到,他们已经开始把积雪往更远处的空地运送,这里应该是暂时不会有人了。外人都已离去,我必须依靠自己的手段尝试离开这个被封住的大门了。

我将内衣上的线头扯下一段,保证有足够的长度。棉质的内衣很容易便会在穿着过程中产生线头,就算一时没有,用力摩擦,或是用仓库里的鹤嘴锄尖端,都能很快制造出一个线头,从而拉扯出一段棉线来。虽然这么做会让我的内衣短去一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接下来,拿出仓库中用以浇花的塑料软管,将棉线绑在软管的一端。当然,得尽量保证绑得严实。将软管伸出仓库楼的门缝,由于软管可以按压,压缩之后通过门枢的空档并不困难。棉线的一端绑在软管上,另一端依然握在我的手里。棉线有足够的长度,我将软管挤压后送出侧边门缝,然后,用棉线从上方门缝控制屋外软管的走向。

屋外的软管根据棉线的操控,到了大门的另一侧门缝。软管的头部被我事先用发夹夹住,因此能保持扁平状态。将棉线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多尝试几次,软管便有机会与门缝方向齐平,从而伸进门缝。之后,我便可以回收发夹,同时得到一段部分露在屋外的软管。

封住门口的是雪,而要让雪融化,无疑便需要热源和导热介质。水便是介质的一个不错选择。由于塑料软管的本来用途是浇花,所以它的大小,是按照学校中水阀龙头的大小设计的。于是,从仓库备品中找出一个新龙头,将软管一端套在龙头口上,便能做到纹丝合缝。龙头只要是关闭的,就可以视为这一端已经被密封。如此封上一端之后,我站上折叠梯,让另一头高过我估计的门外积雪的高度,然后用仓库里的水龙头往这条软管里送水。待到软管大抵全部充满水后,我用同样的方法密封。

仓库里除了水龙头,自然还有改变硬质水管流向的节,它们的直径和龙头也是大抵类似。找出一个这样的东西,将充满水的软管的两端都拿上人字梯,然后解除密封,再将之密封到节的两端上。这样,一个整体密封,空间内大部分是水的导热系统便大抵制成。如果我被困在化学实验室,我可以用生石灰、铝热剂、酒精灯等多种手段为我所作的简易水循环系统提供热源。不过,这是在仓库,并没有化学手段的热源。

我找到仓库里年久不用的电热水壶,借助仓库的工具,将里面的发热管拆了下来。发热管是螺旋形的,中间的空间似乎正好可以穿过塑料软管。思虑到此,我又不得不爬上折叠梯,打开密封,将两个发热管分别穿进软管后,再重新封好。当然,发热管上的锈迹和水垢我已经擦洗过。

于是,我将这套发热装置放在低处,然后为发热管通电。由于有铲子、镐头及折叠梯等工具,我可以随意调高或调低发热端的高度。这套装置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门外的积雪得以融化。现在外面是个晴天,不用担心还会下雪。其他人也都到了另外的空地进行新雪雕的创作,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运来新的积雪掩盖我的发热管。

我在仓库楼里,将热源调节在尽可能地势低的地方。热循环的大致规律是热水向高,冷水向低。将热源设在低处,才容易形成对流。门外的积雪有一定高度,而我的目的便是将加热的部分送到那里,去加速积雪的融化。而冷水流到低处后,又会被设在那里的热源加热,成为新的热水;流出的热水经过屋外积雪冷却变成了冷水,于是,又开始了新的对流。

由于软管内有水,在水完全蒸发前,并不用担心软管会被发热管烧焦或是炸裂。而水的导热性质和流动性也不差,在底端的水被加热到沸点前,已然开始了对流。所以,这套装置的安全性也并不用太过担心。

虽说有了这套加速融雪的设备,但并不能太过期待。软管会随着融雪缓慢下降,对流速度也会相应减慢。不过,软管把雪溶解到一个可以接受的高度之后,我便能推开这扇仓库楼的门了。由于对流速度减慢,热源处水温也会相应升高。我用手背不断尝试着感知,当热源处的温度开始快速升高时,我关闭电源,撤去了那套加热装置,然后,用剩下的体力猛力地推向了仓库楼的这扇大门。

“轰!”伴随着积雪倒塌的声音,门应声而开。软管融化的毕竟不是完全贴着门的积雪,而是在门前依然留下了一小堆。所以,在推门时才有这非同寻常的声音。这一声巨响,将远处进行雪雕的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嘉茂会长?到处都找不到你,还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呢。”前桥同学递过我的外衣道。

“等一下,各位。”似乎有人注意到了什么。“刚才,嘉茂会长是从这栋仓库楼里出来,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声巨响,是这样的吧。”

“是啊。”

“可是,我们到那边做雪雕时,我还记得仓库楼的门口堆着很厚的雪呢。这么说来,嘉茂会长是怎么出来的?”

众人察觉到这个疑点,纷纷议论开来。甚至有我的国中后辈,开始说起我那个“关不住的女鬼”的怪谈。我只能把出门的手法简单讲解了一遍,至于相信与否,只能自行判断了。

“果然,霞浦高中没有一个房间能关住嘉茂会长呢。”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