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不靠谱的事情,次数多起来时,总是有些规律可循的。就比如,这些日子发生在我身边的那些事情——东西的失而复得。

从韭崎铃奈拜托我解释她失而复得的古钱护身符时,我便有些意识到,身边的人,包括我在内,不限于韭崎,她们的物品也发生过不少次失而复得的经历。比如表示驳回的那个学生会印章,那是我的物品;弓道社的箭靶被拿去当作田径社的桌脚,那次事件的主角是河合椿。从这些事件中,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少女——明石雅。

仔细梳理一遍近来发生的事情,我惊异地发现,明石同学在这些事件中,似乎都有过参与。而且,她的形象也很符合这些事件的谋划者。这样想来,不仅仅是物品的失而复得,还可以把事件延伸开来,包括物品的消失与出现,都很有可能是明石同学的手笔。

我想了想近来,我的身边发生的物品消失又出现的事件:修学旅行时,我买了六块豆沙饼,但被明石同学拿走了两块,和奈惠一起偷吃;我的印章被藏在了抽屉上方,后来因为掉下来而被发现;韭崎的三枚古钱被中浜尚美拿走拓印后归还;弓道社的五个靶子被田径社搬走,之后归还;我占卜用的星象盘在未经商议的情况下被明石同学借去,我刚拿回来不久。

消失在原位,然后又出现的事件大概就是这些。其中有几样可以明显看出明石同学参与的痕迹,但有些事件中,明石同学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是也可以推理得到结果。比如我的印章,若不是学生会里的熟人,没人知道我会把印章放在那里,并且,如果是与我有所过节的人,应该是两枚印章一起拿走,而非仅仅移动一枚否决印章,还仅是隐藏在不远处。这个举动,说明其人的动机并非盗窃,而是某种条件约束。

韭崎是志贺神社的氏子,但她倒是没有在这个时候来帮忙。不过从韭崎当时的叙述看,她和明石同学的关系也算是比较熟稔了。韭崎在那次事件中寻求我的帮助,也是受到明石同学的指示。不过在这里,我产生了一些疑问:韭崎的古钱落在地上,中浜捡起来并且拓印上面的篆文,这些都不应该在明石同学的可控范围之内,那么,这件事和明石同学的系列行动有关系吗?

第三件事是弓道社的靶子。这一点,反映明石同学的影子也应该不难。运动社团当时都在紧张商议方案,就算没有垫脚,他们把木板放在地下,然后席地而坐,用这种方式,对于运动系学生来说也不至于太在乎。所以,这个建议,应该是明石同学给出的,让他们能够更方便地进行商讨的名义,搬走了弓道社的箭靶。

豆沙饼、印章、古钱、箭靶、星象盘。这些东西有什么共同点呢?明石同学并没有获取所有的这些物品,所以,并不需考虑这些物品共同的使用性质。那么,需要考虑的,大概就是这些物品外形、材质等方面的共性了。

豆沙饼是软的,箭靶要能固定箭,又要让箭射进,硬度适中。印章、古钱等等则都是硬质的。从材料上看,金属和非金属也不能完全统一。在进行过种种归纳尝试之后,我最终确信,它们的共性只有一个——外圈是圆柱的。

无论是有明显底面和侧面的箭靶、印章,或是侧面非常不明显的古钱和星象盘,再到侧面几乎是不规则的豆沙饼,它们都可以看做近似的圆柱形。而且,它们在数量上也各有差异。

豆沙饼被明石同学拿走了两个,但实际上我买了六个;印章有两个,但是明石同学只移动了一个;古钱有三枚,这个并没有异议;箭靶有五个,但明石同学心中的数量并不好确定,星象盘的话,也只能算一个。

我的心中,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学生会扫除时,在仓库中发现了本该属于演剧社的挂钟钟面,那也是圆柱形,而且,也很可能是明石同学将之移动至该处的。能较为正大地进入演剧社和学生会仓库的人,这个条件似乎便将焦点指向了一众学生会的成员。

从印章只被移动了一个的情况看来,这一次,明石同学恪守的约束条件中,带有“一”这个条件。从这一点出发,那些不确定具体数目的东西,都应该从明石同学经手参与的数目入手。也就是两个豆沙饼、一个印章、四个箭靶和一个钟面。由于那个书记员是自行索要的钥匙去拿了箭靶和围棋盘,这件事发生时,明石同学已经在对方学校了,这一点她应该并不知情。

顺序上,并没有遵循由大到小的规律,而且,一这个数字也重复了两次,也不是乱序但不重复地遍历某些数字。然而,明石同学这一系列近似预告犯罪的行动,是不会只留下这些线索的。换言之,如果是按照预告行动的约束的话,其预告便应该是可以被破解的。

也就是说,其中的某些物品,存在着第二种解读方式。

现在定下的关键词是“圆”和“个数”。一个印章是一个圆,在隔了一个钟面的事件后,发生了三枚古钱的事件和四个箭靶的事件,那么,不考虑之前的豆沙饼,一般便会将这个数列解读为自然数排列吧。那么,钟面能不能解释成二呢?

突然,我想到了这个可能。

那个钟面是从落地钟模型上取下来的,因此边框精雕细刻,已经算不上一个近似的圆柱了。而要将钟面解释为二,就说明,钟面上存在着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圆。这样一想,答案似乎也可以解释了——这个钟面的含义正是两个圆,只是被指针挡住,当时并未细查罢了。钟面的指针是八时二十分,正好挡住了落地钟的钟面上,两个上发条的孔。

接下来,依然不去考虑豆沙饼的话,自然数数列就可以解释得通了。那么,星象盘是第几项呢?它自然不是第一项,否则这个尝试也可以宣告失败。于是,我想到的是,星象盘上的星座符号。

金牛座、狮子座的符号各有一个圆,巨蟹座有两个,摩羯座符号的收尾虽然并不是那么规矩,但要算圆的话,也不会太过强硬。不过处女座尾笔的封闭图形就太过细长了,这个图形自然不能算作圆。星象盘的外圈可不像钟面那般突兀,它应该也被算进了圆形里。也就是说,这个星象盘,代表着六,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推测的数列成立,这是数列的第六项。

那么,第五项在哪里呢?我回想着田径社搬走箭靶之后,到明石同学借走我的星象盘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是冬假,所以并没有太多众人聚在一起的活动,目标非常容易排查。于是,我想了起来,我们监督田径社进行对抗的那天中午,三人在一家中华包子铺解决午餐。这家店铺的推荐者,好像也是明石同学。

明石同学挑这家店铺应该也有它的原因。当时的她在我接过菜单点餐后,连我递过去的菜单也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迅速点了馅料。照理说,平时不怎么去包子铺的人,如何知道哪种馅料是怎么一回事呢?现在想来,这种迅速之极的反应只可能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她事先来过此地,知道馅料的底细;第二种是,她根本不将馅料的门道当一回事。

无论是什么解释,她都应该有着这样的共同点:她对馅料的价格了如指掌。在我和奈惠点单后,她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反应,也就是说,通过自己的点单,将价格控制在某个范围内。这也就是她当时的目的所在。

按照当时的点单,如果没有半价优惠的话,我应该付343元,也就是100元三枚,10元四枚,1元三枚。然而,我下棋赢过店长后,金额变成了171元:100元一枚,50元一枚,10元两枚,1元一枚。本来,我要付出十枚硬币,最终只付出了五枚——这就是“圆形”数列中的“五”。

由此看来,我排除豆沙饼的信心越来越坚决。毕竟,豆沙饼有一个最为明显的破绽——它发生在修学旅行时,离现在的一系列事件稍有些远。并且,明石同学与奈惠归还豆沙饼,并非是以豆沙饼的方式,而是以现金。相比于这一系列事件都是同类物品的消失与归还,显得有些不搭调。

于是,数列就变成了一个印章、两个发条孔、三个古钱、四个箭靶、五枚硬币、六个圆的星象盘。其中,我对一件事情产生了疑义。就像之前所说,明石同学并不能控制古钱的丢失和复得,那么,她仅仅凭着让韭崎来找我寻求解释,就将这起事件和我联系在了一起,从而算成了代表“三”的事件吗?

应该不是的。或许可以认为,这些不可控的事情经过,完全不在明石同学的思考范围之内。那么,明石同学所进行的系列举动中,代表“三个圆”的事件,又是哪一起呢?

对了,团子。当时,明石同学是在和韭崎一起去食堂购买团子时得知了这件事,于是,她支开韭崎来找我,结果在最后,韭崎也没有吃上当时买到的团子。显然,明石同学的“三个圆”,指的是这个三个一串的团子。当时,奈惠还在食堂中买团子,里面有我的一份,而韭崎没有吃到团子,明石同学在掌握我的性格的基础上,料定我会让给韭崎一串。在后来,她自然会补给奈惠,或是间接由奈惠补给我一串。这也是一种所谓的失而复得吧。

甚至,她的下一步行动也已经开始。在假定明石同学将以自然数递增的规律,让我身边的圆形物品失而复得的话,她的下一步应该是“七”了。由她经手的圆形物品,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我正在编织的灯饰上。灯泡少了八个,其中有一个是我单独摘下来,用以和那些孩子们做一个小把戏的。不过,明石同学本是这些准备工作的负责人之一,按理说,分派东西并不会产生“七个”这样的缺口。除非,她是有意为之。这么一想,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七”这一项行动进行了一半。于是,我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用平常的语气将这件事用电话告诉她。

“明石同学,灯泡不知怎么,好像少了一些呢。”

“少了?少了几个?我等一下就拿过来。”

“等我数数……好像是八个。”

“明白,我马上就拿过来。”

明石同学出现在这间静室门口时,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排八个灯泡的纸板。然而,她看向我的眼神却并不像以往一般。以往的明石同学,眼中虽然闪烁着智慧与思考,但不至于产生对我的怀疑,但今天进屋的她,虽然是一瞬之间,便即隐去,但我也捕捉到了,她第一眼的神色中对我的疑问。

“你应该早就知道是七个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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