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行修学旅行的这段时间内,我以推测和说明的形式,尝试着窥破了某些或许有些深度的事件的中心。尽管这些推测和说明大抵是以安乐椅侦探的形式完成的,不过当事人们却认为,我所作的这些分析,对于他们摆脱目前的困难处境助益良多。凭借这些当事人们在一二年级的影响力,我在二年级的学生会信任投票中也顺利通过了拟会长的提名。

我和书记志摩圣也是二年级升上三年级的学生会有职留任,而我和会计武藤正一的缺位则由一年级生递补。我的选择是曾与我数次搭档的由良崎纪子同学,武藤前辈的选择是一位叫八重山勇的学弟。

去年的信任案投票是在冬假结束后,第三学期的中段展开的。不过,接到一些三年级的前辈的意见,认为安排在这个时段容易对升学集中复习造成影响。于是,今年的全校投票移到了冬假的前几天。也就是说,我成为会长后的第一项任务,并非如往届一般筹备毕业典礼,而是维持冬假前的秩序。

冬假前,有些社团会提出利用冬假进行某些活动的申请。田径社历来有组织冬季晨跑的活动,这是历届均毫无疑义批准的传统项目,手工艺社打算在新年前两日来校进行雪雕,这也是个很应景并且有新意的活动。不过,有些活动便显得不是那么令人信服了。

比如这个计算机研究社,在冬假打算办一场游戏对抗赛,游戏便是我也常玩的那个武将收集游戏。不过这种东西,在霞浦社区创建一个同好讨论群,然后在群内组织,约好时间进行对战就可以了,没必要将其升格为一个社团活动吧。

说到这个游戏,便不能不提同步进行的线下实卡收集了。近藤前辈离任之后,从她那里用脑细胞交换稀有卡的交易已然终止,不过,实体卡集卡册依然没有填满,接下来必须得靠其他渠道的努力了。

面对这份提案,我打算先到计算机研究社做一些说明,如果不能劝服,再以会长的身份去驳回。很显然,他们这个提案的目的并非简单的举行对抗,毕竟要组织对抗赛,游戏内部的聊天频道和霞浦社区已经可以提供足够便捷的手段。再功利地想一想,这个提案或许有些申请预算的用意在内。

计算机研究社似乎靠着制作并贩售软件,在文化祭上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利润。他们用这笔盈余为社里添置了一台高配置的计算机。硕大的屏幕与厚实的机箱,在这个以轻捷至上的设计大潮下,更能凸显其性能的优越。当时,近藤前辈还对此颇有微词,不过,计算机研究社的人们倒是用“编程需要大量计算”的理由合理地将其带入了这里。现在,这台计算机正赫然立在公共席位上彰显着自己的存在。看来这台机器真是太过瞩目,若不是关乎到社团集体的事件,以个人名义常时使用,必然会招来异议吧。

然而,劝服工作却并不顺利。计算机社的社员们似乎对这个提案抱持相当深的执念。我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尝试。

返回学生会室,将情况和奈惠、志摩等人说明之后,他们也一致认为,可以驳回这个提案。于是,我打开了右手边的抽屉,准备找出那个代表驳回的印章。

“奇怪,这盒子里怎么只有一个印章了?”

“诶?怎么回事,渊子?”

我第一次坐在这个座椅上,便发现了问题。这个印章盒本来装着两枚印章,同意和驳回。然而现在,盒子里只剩下同意,驳回的印章却不知道到了哪里。

“是近藤前辈吗?”

“是的,嘉茂同学有什么事?”

我起先认为,是近藤前辈离开时,并没有将东西完全放回原处。或许近藤前辈有将两枚印章分开存放的习惯,却没有告诉我。然而,近藤前辈向来便是刻板守规矩的性格,在离开前更是如此。近藤前辈的对话告诉我,她在离开之前,确认过两枚印章都在印章盒里。

这可令人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更麻烦的事情还不在这里。现在,计算机研究社的提案必须立即予以驳回,但,没有那个印章的话,学生会的驳回便没有效力。然而提案又必须在时限内予以答复,这便是一个令人为难的困局啊。

难道是那些人为了让提案通过,刻意藏起了这个驳回印章?不过,他们连印章盒都未必知道放在哪里,在近藤前辈离开后,一天不到的时间里,要潜入这人多眼杂的学生会室拿到特定的印章,难度未免也有些大了。

“对了,嘉茂同学。”一旁的明石同学打断了我的思绪。“看这个提案,上面的内容是嘉茂同学也经常玩的那个游戏吧?”

“是啊。近藤前辈还是这个游戏开发会社的社长千金呢。”

“这样不就好说了吗?”

“好说?”

“嘉茂同学也早该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或许是在购置那台大型计算机之后,经费出现缺口,必须通过什么提案来增加经费填补吧。”

“嗯,这一点我也想到过。”

“那么,最有可能的经费申请区域,就是这里了吧。”明石同学指着活动细则中的一条。“给予优胜者奖励。他们用这一项目申请经费,然后,让自己社团中的人拿到奖励,这样,或许就是填补缺口的方式了吧。”

“嗯,这个想法很有可能呢。”我点头道。“不过,那台计算机的购置费用来源是他们文化祭的利润,我们无法拿到购物凭证去核对价格呢。”

“这不重要。”明石同学摇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计就计呢?”

“原来如此。”我立刻会意了。然而身边的奈惠和其他人依然显露出不同程度的不解。

我从近藤前辈那里获得高强度稀有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年多来,我也培育了不少可以称之为王牌战力的卡牌。当年,我和大我两届的丰前千代美前辈做过一次对战,那时,她的稀有卡牌将我打得一败涂地,不过,她的那些卡组,虽然在今天仍然可以在服务器内傲视大多数人,但我已经有充分的战胜那个卡组的自信。

正因为如此,那些计算机研究社的社员们打算用这一提案获得奖励来填补预算透支的缺口,明石同学的建议便是这将计就计之策:学生会方面赞同,然后我参赛,利用高强度卡组击溃对方,从而获得奖励,击碎他们的如意算盘。现在,那个驳回的印章一时不能找到,这倒也是解决问题的从权妙计。

于是,我给那份提案敲上了赞同的印章,同时,当着他们的面交上了我的报名申请。这样,参赛权便有了保障。不过,我又注意到了一件事。对方在登记时,我的名字便排在了第二位。报名表上有我的真名,我在游戏里使用的用户名这两项信息。

这个登记表也透露出一些情报。他们似乎对这个提案的通过胸有成竹,这个报名表也像事先准备好的一般,上面已经有了一个报名者。我是带着盖好赞成印章的提案书过来的,却早已有一个报名者怀着提案必定通过的自信在上面报了名,这个人会是谁呢?

自然,他便应该是这个社团里实际参赛的人了。而且,还可以推论,这个社团便仅仅派他一人参赛。组织方是计算机研究社,他们自然可以让这个人和杜撰参赛者“比赛”,在赛程上将其保送到决赛。而且,让更多的参赛者自相对战,他们更可以在这些比赛中获得对手的情报。

尽管我对我的卡牌有着足够胜过大多数人的自信,但这个社团既然提出这种提案,那么,这位旨在获得优胜奖励的社员必然有着相当有战斗力的卡组了。这令我依然不敢放松警惕。若是没有胜过大多数人的自信,这个企划的奖励只能是为人作嫁。所以,应该先予预定,这位决赛预定对手的实力并不容轻视。

战斗力差距并没有多少,那么体现差距的地方便只能在对战时的策略了。这个游戏的对战机制,对战前考量看得很重。每一个武将都有强势与弱点,若是碰上了恰好的倚强凌弱,就算战斗力差上几个等级,也完全有可能颠覆战局。在战场上调整又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在战前打探到对手要使用哪些卡牌,正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是,这个游戏虽然有社交部分,但每个用户有哪些卡牌却是相当保密的。纵然在对战时能够确认对方的卡组,但组成卡组的后备卡牌库却是万紫千红,拥有无限的可能。要确定对方的战前配备,只能通过登录他的账号,查看他卡牌库中的卡牌,才能做出判断。

我家中的电脑虽然连着网,但用途上,似乎只是玩那个游戏。对方是计算机研究社的成员,若是用某些后门程序的话,非但有被发现的危险,恐怕自身还会被反窥视。所以,我试图找出其账号的手段,也只能是正常的资料搜索。

由于我曾扫过那张报名表,上面有着一号登记者的姓名与账号用户名——渡岛安雄,账号名是猿田彦命。这些信息便是所有资料搜索的出发点。我首先翻了翻自己的账号的对战记录,并没有发现那个账号。这个游戏虽然有社交系统,但我也不能贸然向那个账号发出好友申请。毕竟,我的账号名称也在对方的情报范围之内,或许,这会让对方加强警惕,从而删除某些本来可以成为线索的情报吧。

接下来,我用霞浦社区这个手机应用检索了渡岛这个人。发现他和我同年级,是计算机研究社的社长。他似乎和之前推理过的丰前千代美不同,他的相册预览部分是一片空白,看来他并不喜欢拍照。相应地,日志预览不像女生一般往往是感性的情感日志,而是一条刷出稀有武将卡之后,在那个游戏的论坛上“炫耀”的词句。

我根据预览中的地址,在游戏论坛中打开了那个帖子。日志预览总是最新的,这个帖子的发帖日期也只是十几天之前。稀有卡如何如何,我倒是并不在意,毕竟靠着近藤前辈的援助,我连一些还未公开开放的卡片都也已入手。我留意的,是这个人的论坛信息。

论坛ID和用户名相同,并没有什么可以推敲的信息。不过,论坛可是有搜索功能的,我可以通过搜索功能,找出这个人在这个论坛中的发言。他刷出一张稀有卡,便要来论坛中“炫耀”,其他的内容,想必也不在少了。

我需要的是他的登录信息,以便窥视他卡牌库的内容。所以,文字信息大可以略去,任何一个稍有防范意识的人都不会将登录密码用文字记述在众人可见的明面上。卡牌库里的内容,只能从其帖子中截图的内容中去判断。

这个游戏的阵容编组界面,很多人会以这个界面的截图在论坛中展示自己的出战部队。这是最为直观的画面。不过,这个画面对卡牌库的暴露有限,情报也仅仅比战斗所见多了些次要数据。我期待的,是关于队伍编成的疑问,比如“攻略某头目需要如何的队伍”,然后在下方列出所有自己已有卡牌的帖子。然而,这一类帖子仅限于新人,对于这种相当水平的人来说,恐怕未必会发出这种疑问。若是翻到早期的帖子,那时的卡牌库就算被贴出过,也早已失去了参考意义。

渡岛近来的帖子一大半是平常的跟风、聊天与炫耀,这些大可以无视。只有一小半是可以略微参考的。那便是他为数不多的长篇发言:关于某些武将的比较。

在这个帖子里,渡岛将其他人的图片加以枚举,然后逐一做了些分析。分析的结果并不重要,但他在最后,像是炫耀一般,似有意似无意地将自己的画面做了截屏。这个截屏似乎有些信息让我感到在意。

本来,这个卡片对战游戏是个基于浏览器的网页游戏。游戏部分为了适应大多数屏幕,做成了一个比较小的分辨率。然而这个截屏分辨率却相当的大。我顿时想到了计算机研究社的屏幕,家庭中的显示器不可能有如此高的配置。所以,这个截屏便是在学校里那台高配置的计算机中截下的。

这个截屏中,任务栏的图标似乎透露出,他同时还使用着校内聊天工具,而且,聊天框中还有相似的截图。看来,他还在实时指导另一名校友玩这个游戏。看来,我终于找到了他的线索。

校内聊天工具的记录便存在学校机房的数据库里,以我会长的身份自然可以进去搜索。我在一番寻找过后,发现了目标——他指导那名校友如何登录游戏时,自己的截屏。

这个截屏的地址栏,是一长串乱码似的编码,而并非一个简短、惯见的游戏地址。幸好由于屏幕分辨率高,这一长串乱码得以完整显示。这个乱码的实质是一个临时的许可,有这个许可之后,便不用输入登录信息,也能进入属于该角色的游戏画面。

“为什么,被克制得一败涂地!”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另一台电脑后的我,轻描淡写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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