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着粉碎了的下颚，肖睿从肉壁上爬出，有些狼狈地望向那个向自己挥拳的驱魔师。
差点忘了，眼前的这个挥舞着拳头的男人只是个接触了驱魔术刚满三年的菜鸟，只不过最近被童家的天才驱魔师调教后才变得有模有样起来，然而本质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依靠提升身体的强度来对付妖物。
不过也正因为这一点，自己才能将他利用起来，间接杀掉了驱魔协会两大家族的主人。想到这里，肖睿也就没那么恼火，反而同情起了沙华。
“对，这才是真实的你。”修复了损伤的组织后再强行把位置纠正回来，肖睿的嘴角再次挂起了微笑“当年你就是用这拳头把马浩琨杀掉，从而引发悲剧的。”
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过去被刻意挖出来，记忆的片段如同锋利的剃刀般在沙华脑海中飞速切割着。不过也正因提起这件事，才让记忆碎片拼凑成型，得出了令沙华恍悟的结果“我懂了……”
“想起什么来了吗？”
眉头紧蹙，沙华的灵力波动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烈四处流窜“自我从某个男人手上接过了一枚奇怪的种子后，诡异的事情便接踵而来。”
“对，那个人就是我。”肖睿轻抚着随之修复完整的血色肉壁“我当年给你的正是这家伙的种子，而让它发芽的关键就是感情受到强烈的波动，引发负面情绪最终演变而妖力。当这股妖力与种子产生共鸣时，地狱之花就会在你的体内迅速生长，剥夺本人意识，成为你现在所看到的模样。”
“所以杀掉我父母以及童谣家人的凶手……是当时变成了地狱之花的我。”结合肖睿所描述的一切以及自己拼凑起来的记忆片段，沙华得出的正是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答案。
“她很棒对吧。”肖睿挑逗着说“作为妖术师，竟然为了一个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的男人承受所有驱魔师的憎恨。你就是一坨屎，根本配不上她。”
“沙华，别被他扰乱心智！”
童谣从后方大喊。
“对，真相确实是这样，我也是在曼珠被吸收后才知道这个事实的。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没必要揪着过去不放，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把曼珠救出去！”
“我知道。”沙华重新摆出架势“既然我们拼了命地闯进来，那就必须要完成任务！”
“真是无趣，还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无能为力气急败坏呢。不过也好，把变得坚强的你逐步撕碎才能让我更有成就感。”
对话在没有答复的数秒后结束，他们注视着对方默默地前进，毫不犹豫地走向属于他们的终焉战场。双方都从各自的对手眼中感觉到了杀意，彼此早已有了觉悟。
十米，五米！
沙华率先出击，他瞬间让强化咒覆盖全身，迈出脚步向肖睿打出致命的一拳。
在摘掉面具之前，肖睿一直都以况晓锐的身份游走在妖术师和驱魔师两个势力之间，更是获取了不少有关童谣和沙华的情报。童谣是个彻头彻尾的强大驱魔师，尽管有着不俗的近战能力，但由于其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作出这种粗暴的除妖行为，所以并不精通。不过沙华就是另类了，从他接受驱魔师这个身份后学会的第一种驱魔术就是强化咒，而且是用在自己肉体上的。
在未接受童家特训前，他附带强化咒的拳头便能一击贯穿妖物的躯体，这种看似单纯的攻击实质上破坏力极强。更何况他现在连童家的王牌驱魔术天之仪都学会了，可能会在出拳的一瞬施加天之仪。
出于保险，在快要被命中的一瞬肖睿故技重施，双指一提凝聚出能将对方的动作记录下来并返还回去的妖镜，这样一来，沙华就算释放天之仪也能反弹回去对他造成伤害。
速度凌驾于子弹，铁拳并没有像肖睿所想的那样被施加各种驱魔术，而是直接地打了过来，粉碎妖镜后的拳头映入肖睿的眼中，再次将其打飞至数十米外的位置。
没想到镜返这种连阴阳玉都能记录并反弹的术式居然成了败着，让瞬间产生迷糊的意识恢复过来，肖睿从四散飞开的点点血液中骤然看见了一个飞速逼近的身影，不禁让他瞠目结舌。
双掌合并，这一次，肖睿打算释放神鬼之毒做掩护，但沙华的身体却比肖睿的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默念法决——翠绿的旋风掀起，在千钧一发之际随着沙华的右脚气势汹涌地掠过了肖睿的鼻尖。而继续发动的神鬼之毒也没能起到作用，被风咒一并驱散！
没有讨到好处的肖睿连忙后撤，他早就意识到沙华会在一轮接着一轮的攻击下附加驱魔术，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比他更快。
只见沙华没有任何放过肖睿的想法，哪怕肖睿撤退的距离在五步以上，他只是微微向前迈了一步便弥补了这个看似安全的距离。
这是由强化咒带来的效果吗？肖睿暗暗吃惊，他胸腔开裂，迸射出各种尖锐的藤蔓根茎用作防御，既然速度比不上沙华，那就用防御以及不死的特性来消耗他的体力。沙华的灵力量远远比不上童谣，只要把他的灵力耗尽，他就会变成一个只会拳打脚踢的普通人。
身体各处被荆棘所划出血痕，沙华忍着疼痛还是打出了这一拳，不过从肖睿狂喜的表情上就能判断出效果并不明显。正想抽身脱离，肖睿随即发动了妖咒无限腐坏，让沙华被荆棘带来的伤害进一步加深。
疼痛令沙华清醒了不少，他虽说脱离了开来，不过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对自己释放治愈伤势的神谕咒都无补于事，伤口依然在不断恶化。
正因这一着让肖睿逆转，他趁着沙华的表情因疼痛发生微弱变化的一瞬发动攻势。右臂扭曲为布满尖刺的木槌，从沙华视线的死角猛然挥去。
伤势加深无法复原，那就不管了！
咬紧牙关，沙华让强化咒的精度进一步加强，强行扭过身子闪躲。下一秒，眉间一阵剧痛传出，迸发的深红覆盖了他的视线。
还是慢了一步，沙华强忍着疼痛，仅靠着本能将肖睿接下来的一连串击打避开。
“（童谣，还没好吗，我快撑不住了！）”
仅半刻的分神，沙华再次被胡乱挥打的攻击命中头部，身体沉重地往侧方倒去。
“我就用曼珠的术式来了结你的生命！妖咒……”
突如其来的勾拳，打在了肖睿的下巴，让他整个身体往后半空翻了几圈才停止，摔在了柔软的肉壁上。
“呼……”
即便打断了施法，可仍然不存在绝对的优势。两人的攻防战，还没有结束。
不远处，童谣为了唤醒曼珠而不断刺激着包裹着其身体的肉茧，可不管怎样切除，都能瞬间再生把她的身体死死缠住。
看来必须要把曼珠叫醒，利用她自己的力量挣脱开来了。
“曼珠，醒醒！”
没有任何回应。
“沙华他在拖延时间，可我们终究是在地狱之花的体内，要打持久战根本行不通，求求妳快点醒过来吧！”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可恶……”童谣高抬右臂，凝聚阴阳玉，打算连根拔起把整个肉茧从地狱之花的内部抽离出去。然而正打算下手时，电话铃音从肉茧内传出——
这是，曼珠的手机铃声吗？
童谣有意地降低灵力的强度，把肉茧迅速地剖开，趁着再生之际把正在响铃的手机从曼珠的怀中拿了过来。随后，血丝又修复了肉茧，完好如初。
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备注，只是个本地电话号码。
光华市目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理论上那些依靠电话进行推销的公司都无人在工作。
那么，是熟人吗？
按下接听键，童谣打开了免提功能，把手机递到了曼珠的耳边。
“喂？蓦然，妳在听吗？”
蓦然……
带着赌的想法，童谣开口道“妳是蓦然的朋友吗？是田雅静还是周美瑜？”
要说到曼珠还是端木蓦然这个身份时有交情的，就只有这两个女孩了。
“我是周美瑜，妳是？”
“我就是在商业街跟妳见过面的那个学姐。”
“学姐？那蓦然她人呢？”
“仔细听着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妳认识的蓦然其实不止有着合大学生这个身份，实际上她还是个正在为了解除光华市面临的危机而奋斗的驱魔师。”
“驱魔师……？”
“对，我知道有些突然，妳也可能不会相信我。可现在她陷入了昏迷，只有她苏醒过来才能看到胜利的希望。所以拜托了，用妳的声音把她叫醒吧！”
电话那边的周美瑜，尽管表情因事态往着意料之外发展而变得愕然，不过还是照做了。
“蓦然，不久前我受到了邓轼乾的攻击，现在进了医院治疗。我打这一则电话其实是想让妳跟我一起去避难的，不过……听了这位学姐的话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妳正在做那么了不起的事情。”
曼珠的睫毛，颤抖了下，似乎在为醒来这件事而拼命挣扎。
“等妳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之后，我们就一起回遥香市，到时候一定要给我说说妳的经历。作为朋友居然把自己的经历藏着掖着，看来要使劲搓妳几顿才行了哦。”
见有成效，童谣最后补了句“对，一起回去吧，我们的故乡，我们认识的地方。”
电量不足，荧屏也随之变得漆黑一片。不过童谣能感觉到，那一根又一根用于吸取曼珠妖力的血管被重新流动起来的力量阻断，像是抽搐般扭曲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她逐渐褪去焦虑情绪的脸。
“为了叫醒我，妳还真是说了个不得了的谎呀。”
“曼珠……”
“强调一点，我不是驱魔师，而是妖术师哦。”曼珠的眼眸再次镀上了腥红的杀意，仅一用力便挣脱了不断再生的肉茧，身体之前所受的伤也都全部恢复，安然无恙的她仔细观察着起伏跳动变得更加剧烈的肉壁。
看来，肖睿是把自己当成是地狱之花的‘心脏’来安置的，如今心脏被摘除，理所当然会暴走。
“童谣，妳在进来之前把地狱之花的头部打掉了对吧？”
“对，我用威力最集中的术式把头部给破坏掉，因为妳说过它会放出让人间感染的绒球。”
“虽然我没有了意识，不过我还是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的。”曼珠整理了下衣物，往前走去“妳……知道我顶替沙华，承受驱魔师的憎恨这个真相了呢。”
“嗯……这四年，妳受委屈了。”
她脸带笑意回头对着双眼通红的童谣说道“妳还说过这样的曼珠，最喜欢了对吧？”
“干……干嘛啦！”童谣擦掉了快要溢出的泪“别一醒来就得意忘形了！”
“不用害羞，那个曾经嫉恶如仇的童家驱魔师为了区区妖女而拼命的模样，我也一样很喜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