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在学校里以“文化祭筹备巡视”的名义在校园里闲逛。说是闲逛,实则也是为一直以来烦扰的自己放一会假。今年,各个社团依然推出着各具社团特色的活动,其中,许多文化系社团则直接向我本人提出了协力请求。文化系社团平均人数本就较少,而其中不少人都与我有着一些交情,于是,日程便被编排得十分紧凑。现在,这个名义上的巡视工作,实则已经算是一个放松的时段了。

说起这个名为巡视,实为闲逛的工作,本来并不算什么重点工作。去年,植野前辈在其负责巡视的时段公然在学生会室偷懒,也没有人有太多非议。不过今年,近藤前辈却听到了一些风闻,突然开始严格督查巡查任务的执行。

“由于这几年学生会对这一方面监督并不严格,导致有很多社团都在这个时候暗度陈仓。”近藤前辈在学生会会议上发言道。

她所指的,是某些社团为了文化祭的节目质量而使用的偷梁换柱之计:让一个成员外出,将校服交给校外人士,然后让那个人扮成霞浦的学生进入校园。由于前几年学生会方面疏于监察,越来越多的社团开始暗度“外援”,也终于积累到了有些人的容忍界限。

我的席位前摆着几份材料。分别来自校方,一些自命清高的学生的家族,以及一些看上去没有外援而出于嫉妒进行举报的社团。内容都是揭露一些社团私自将外人偷渡进校园筹备文化祭的事件,虽说尚未核实,但从数量上,也足够将问题提升到足以引起重视的层次了。

于是,近藤前辈重新制定了巡查计划。不但一年级,二年级的成员也被排上了巡查的班次。此次巡视,便是我在轮值的班次,然而,我并不将这个暗度陈仓之计视作如何危险的事情,故而,抱着“走个形式”的心态,我漫无目的地穿行在学校里。

“哎呀!”我正在教学楼和社团楼之间的仓库、服务设施楼栋边若有所思地行走时,从后方急匆匆冲出一个男生,把我撞在了一边。当这个男生发觉自己撞上了人时,他停住了脚步,将眼光投向了被撞的我身上。一阵迟疑之后,他低下了头,道歉道:

“对不起。”

“没关系。虽说文化祭大家都很匆忙,但还请保持秩序。”

“是的,前辈。”

他系着一年级的绿色领带,然后,大概是看到了我的蓝领结,于是做出了这么一个判断吧。在结束了对话之后,他又匆匆地离开。

仔细回味一番这次算不得平凡的冲突,如果当事的一方是明石同学或是奈惠,想必也该瞧出了问题所在:那个男生撞上我之后,对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凭借我的蓝色领结草率地用“前辈”一词来称呼,显然是和我第一次见面一般。在二年级,我也不少次在公共场合露面了。就算再如何对公共活动不加关心,但至少,学生会主要的几张脸是应该记熟的吧。

“应该是这所学校里的某个人请来帮忙的外校人吧……”我如此嘀咕着。这不是撞个正着吗?本来不打算横生枝节的我,也不禁想找出这个人的藏身之处,将他的底细查个明白。

如果刚才是他第一次潜入霞浦,这边应该会安排人员接应引路,以免乱打乱撞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如果丝毫不认路的话,表现应该是逐门逐户探头探脑地张望,而且为了避免错过,脚步也不会像刚才那般匆忙。所以,这个人可能已经不止一次潜入过霞浦,并且对他的目标地点已经驾轻就熟。

我顺着这个人匆匆离去的方向望去,不禁又是一阵迟疑。他前往的方向并不是社团林立的运动场或是社团大楼,而是各个班级所在的教学楼。

教学楼只有班级,没有社团。各个班级到现在还只是提交文化祭活动计划的阶段,校方和学生会也都没有下达准许班级利用教室进行文化祭准备的许可。看来,这个外来者进入学校,说不定还有着并非单纯是帮忙文化祭的目的呢。如果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单纯认定其是为社团文化祭出力的话,倒也可以得出“霞浦的某个社团违规利用教室进行准备”的推论。不过,放着可以正当使用的活动室和社团楼本身提供的大批空房舍不顾,来到被泄密风险非常大的教室进行准备,这并非什么明智之举。

所以,他的目标并不是什么社团,而是径直冲着教学楼的某个房间而去。然而,当我走到教学楼的楼梯口时,又迟疑了。教学楼的房间也不啻几十间,一间间搜查过去,费时费力,说不定还会在搜查到目标教室的邻接教室时打草惊蛇。所以,还是凭借思考和判断,对目标进行一次筛查吧。

首先,从动机上考虑,这个人进入教室,自然不会为了教室里那些桌椅板凳,而定然是为了特定教室的某个人。这个人是男生,那么,对方是女生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假设对方也是个男生,那么,就是社团或是同好活动占了多数面的可能。而这样一来,会面地点选在运动场或社团楼更为合理,还可以省去穿行教学楼时被生人撞见质问的风险。

其次,这个人穿着霞浦的男生制服,这套制服倒不是市面上能随处买到的大路货。那么,这个人是从哪里得到这套男生制服的呢?如果是对象班级中的某个男生,那么,当一个同班女生拜托“请将校服借给某某人”时,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无关人士,谁愿意冒这个有可能遭受全校警告处分的险呢?而如果是一个关系亲密,敢于为这位女生冒险的男生,但这种关系的男生在被问及这么一个问题时,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呢?

所以可以推测,能够借出校服的人,既要和女生关系亲密到足以让女方提出这一请求,又能不为这一要求动摇其和女生的关系。这样一来,可以作出这样一个推测:借出校服的人,是该女生的血亲。而且,出于没有丝毫动摇的考虑,这个人更倾向于是女生的亲兄弟。

下一步,这个女生在这个时段还滞留在教室内,就必须有什么适当的理由。毕竟,近藤前辈在这几天严抓校内巡查工作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校内广播也播报过学生会将加强巡查的决定。莫名,无来由地待在教室等待对方,一旦被学生会的人发现,很可能被强制劝离进而令两方都闹出乌龙。于是,可以判断,这位女生今天,以值日等理由正当地留在了教室里。

尽管我相信,凭借学校里有一个一年级的兄弟,现在又在教室里做值日的条件已经可以锁定到人,但我的人际并没有奈惠那样宽广,因此,这些条件虽然足以令奈惠确定目标人,但依然不能令我锁定目标教室。

不过,瞬间闪过的思绪依然给了我新的思考方向。既然这位潜入者的目标很可能是与一位等在教室里的女生卿卿我我,那么,教室里如果有过多值日的同伴,未免就显得太过不知趣了。无论是这些同伴知情而主动找了理由离开,或是这位女生主动用什么理由混过了同伴而一人值日,总之,本该由多人承担的值日工作,现在,在对应的班级里,应该只有至多两人吧。

这样一来,问题便好解决了。我来到了集中着无数霞浦高中生姓名的地方——鞋柜前。一个班里,如果还在正常值日,那么这个班的区域中应该还剩下了至少四五双室外鞋;如果值日工作已经结束,那么,这个班的区域里一双室外鞋也不会剩下。所以,排查每个班的区域,看看那些只有一双或两双室外鞋的班级,这些便是可疑的教室了。

至于如何确认一个鞋柜里放着的是室外鞋还是室内鞋也并非难事。霞浦的鞋柜,出于室内鞋作为学生财产,应受到妥善保护的考虑,为每个鞋柜都配了锁。这个锁在打开时,钥匙孔上方的一个小孔会露出绿色,而在锁上时,则会露出红色。这也是方便校工用万能钥匙为放学粗心,换回室外鞋后忘记锁上鞋柜的同学补锁上鞋柜门的设计。不过在这时,倒是我判断室内鞋数量的极佳臂助。

由于有忘记锁门的现象存在,所以,首先要筛选出状态孔显示绿色数量为一到三个的班级。粗心毕竟不是特别普遍,若是某个班级所属的鞋柜有四个或是以上的绿色状态孔,基本可以判断,这个班级仍在正常进行扫除。接下来,打开这些能自由开合的鞋柜确认,判断其属于粗心还是依然在进行其他活动。由于教学楼和其他楼栋完全相隔,也不用担心“还在社团活动的人依然穿着室内鞋”的情况干扰我的判断。

经过一番筛查,我得到了两个结果:一个是一年B班,一个是三年B班。这两个班所属的鞋柜,都只有一双室外鞋。但是,霞浦高中的鞋柜上只有学生的姓氏,我没法从名字来推测这双室外鞋的所有者是男是女。不过,目标也减少到了两间,已经可以进行非此即彼的判断了。于是,我慢慢走近一楼的一年B班教室。

一年B班的教室门虚掩着,其中传来细细的鼾声。我有些哭笑不得,推门进去,把这位因为忘记作业被留下勒令补完,却因为困倦而昏睡过去的学弟拍醒之后,我转身向三年B班走去。

还没走近教室,便听得里面传来的阵阵甜言蜜语,似乎两人都沉浸在彼此的气氛中忘乎所以。而且,这个是非之地的三年B班,不仅是我,还有许多学生会的巡查人员有可能经过这里。出于提醒的考虑,我敲了敲掩上的教室门。

“咿!——”

门内的女生似乎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发出了音量相当大,甚至有些骇人的尖叫。这样一来,其他巡查人员只要听到这个声音,都会被吸引而来吧。

我暗自责怪着那位女生的不冷静,推门进去,向刚才会面的男生,以及这位女生说明了情况。然而,细看那位女生,我却愣住了。她是去年文化祭,网球社油炸豆腐的领衔制作者——秋浜澄代,因为当时被奈惠拖去了这些极力推荐的摊点,我才依稀记得这些名字与脸孔。不过,既有这一面之缘,是否将这个情况捅破,便需要斟酌了。但是,秋浜前辈这一声过度的尖叫,却引来了其他人。这些人是否揭露这个事实,那便不是我能掌握的了。

火速向他们两人说明了情况之后,我退出了教室的门,回到了教学楼的楼梯口,等待着被那一声尖叫吸引来的,我的学生会同事们。

“副会长已经到了啊。”

“嗯,好像教学楼方向传来了尖叫,所以我和大家一个想法,来看看。”

“不过教学楼的教室这么多,就算我们有这么多人,一间间查过去也过于累人了。”

“那么,各位还是花一点时间,听听我的一些推断,再去核实不迟。”

……

“嗯,那么就查一年B班和三年B班,开始吧。”

书记志摩圣也带着一些人去了一年B班,而我和另外一些人则到了三年B班的楼层。

“三年B班,是这间了。进去吧。”在我发话后,一位成员用借来的万用钥匙打开了上锁的门。

“没有人?”几个人四下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

“看来是一年B班了。下去问问志摩书记那边有没有情况吧。”于是,我带着那些人离开了这里。

混过这些人的手法很简单。教学楼有四层楼,年级却只有三个,也就是说,不同年级序号相同的班级并非在地理位置上完全地上下对应。而参与此次巡查的全部是一二年级的成员。一二年级的学生本就和三年级来往得少,因此,让那两个人趁着我在下面进行推理,拖延的时间中,将三年A班和B班的指示牌做了调换。而他们两人,现在便躲在挂着A班的牌子,实则是B班的教室里。

但愿那位男生能因此收敛,别再为秋浜前辈,甚至是我惹上后续的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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