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企图把我喊过来?”

面前的鹰司贵以一脸戒备。毕竟,我和她并不是一个集团的人。

“那次有人陷害你作弊的事件,有什么后续情况吗?”我平静地问道。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依然用毫无波澜地语气说道。“你已经察觉到你的前座和另一个人走得很近,而那个人则和你走得很近。”

“为什么这么说?”

“你认为那个下雨天,为你送伞送车票的河内同学是那个和你走得很近的人察觉到你的无援而来的吗?你从他安排的住处离开时,他应该是确认了你的返程能力了。如果他能未卜先知到你在公共交通上失窃的情形,那么也只能认为,你的失窃也是他安排的了。”

“的确,后来我也查了一下,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河内的表哥没错。所以我后来不是也对河内客气了一些么?”

“当然。我还没天真到把摩擦的减少单纯归结到要专心于考试准备上。”我顿了一顿。“可是在考试后,本来打算和他继续发展的你却因为这件事对他有了疑心,没错吧?”

“哪里的事!”

“那么我再和你说件事吧。新年前一天的晚上,你满心期待着和他一起做个初诣,结果苦等了许久也没有他的联络,并且主动打过去时也没有人接听,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那天河内同学本打算和我们一起初诣,结果却睡过了时间。当时我的结论是她的家中有人让她形成了慢了一个小时的错觉,进而让她睡着。这个人的动机在当时我还没法推断,到现在才终于有了眉目。

“那个人的轻浮连他的表妹都了如指掌。那天,他在表妹的饮食中混入了安眠成分,并且让她形成错觉,便于哄骗其入睡。待他的表妹入睡后,他拿走表妹的浴衣,给了另一位女孩子,和她一起去初诣,然后返回时再将之吹干。

“我听河内同学说,浴衣是刚拿回来的熨好的浴衣,真是那样的话,刚熨毕的折痕笔挺,一小段山路不至于让浴衣像当时那样散落。所以我见到河内同学频繁整理身上的浴衣时,便推测这件浴衣可能在她熟睡时被人拿出去穿过。而拿出这件浴衣的人只能是他的表哥,而男人不能穿女式浴衣。

“你在十点钟左右仍然没有约到河内同学的表哥,家里的电话被河内同学的母亲占用,在和街道清洁单位商量垃圾处理的问题;而直接联络本人,他又在和别人卿卿我我;而河内同学的手机就算你联络,她也因为安眠成分起效而未必能理会。”

“你说这个是为了什么?”鹰司贵以瞪视着我道。

“为了坚定你的疑心啊。在黑木和平田找河内同学挑衅时,他俩应该在之后向你做了报告,或许他们到现在都没猜透我当时的手法吧。”我的语调依然平稳。简略地又叙述了一次我当时的手法。“不过之后,我当着你的面换过桌子,或许你的印象里,我已经是个满腹阴谋诡计的人了。我倒是希望你能坚定这个印象。

“接下来我这个满腹阴谋的人或许会说一件让你到嘴的馅饼变味的事情。”我的语气严肃起来。“这个对你忽冷忽热的人突然鼓动你参与学生会副会长的竞选,对于热衷名誉的你来说自然是十分地乐享其成。于是你站在与我对立的立场,为那个人提供了我的负面情报。

“可是那个人并未止步于此。他从表妹那里同样地掌握了一些另一个视角的情报,两方整合,最终形成了这封匿名信上的内容。”

我扬了扬手,从近藤前辈那里拿来的匿名信的复印件展了开来。

“如果帮助你当上副会长的是一个对你专一,你又迷恋于他的人,那自然无妨。不过,这个人你已然对其起了疑心,并且他本性又轻浮如此。这样一个人提出帮你当上副会长,你会怎么想呢?”

“轻浮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鹰司贵以依然在顽抗。她接过那封匿名信细看。“说不定这只是你瞎编的而已。

“你心里已然对我的说辞信了五成对不对?”她一边看着匿名信的时候,我一边把之前一个人所作的推理简要地复述了一遍。“匿名信要我放弃副会长,知道这个事实的除了你我以外还有三个人,他们主观上都没有泄露这个消息的意愿。而你也知道,你这个学生会外的人要当上副会长,必须先让内部提案在信任投票时被否决。

“你还不知道那个被否决的人是谁,那个人却有的放矢地力荐你成为副会长。若不是他知道了这个拟定任命,还有什么别的动机呢?”

“说不定只是看你不顺眼罢了。”

“没错,就是看我不顺眼。”我为鹰司这一句赌气话而喝彩。“那个雨天,河内同学给你送东西的事实被他的表哥知道了,他或许感到了有这种人的存在,势必会对他左右逢源的行为产生影响,说不定就会暴露。因此,他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至少是让我说的话再也没人相信。

“因此,在这个时机,出现了这么一封指向我的匿名信。写信人既要有对抗的旗号,又要有我身边的人作为情报来源。这样的人我想了很久,也只发现了他一个人而已。现在,你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帮你当上副会长的提议只是出自他的好心吗?”

“你说的话也只是为你自己开脱而已啊?”鹰司贵以依然在辩白。“虽然我也在怀疑河内的表哥,但一直没有实际证据。”

“那么,我把实际证据给你看看吧。”

志贺神社在夏季发生了那次盗窃风波之后,便在正殿前、鸟居上等几个位置装了监控摄像头。我拜托明石宫司找出了新年时段的监控,又是一夜的仔细检查,终于发现了证据。

现在,我的手上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对男女在正殿前作初诣参拜,男子是河内同学的表哥,女子穿着一件浴衣;另一张则是除去奈惠,我们小集团的四人看日出的自拍。河内同学的身上,穿着的便和之前的女子一样。

“这位仁兄上到像你这样的贵族小姐,下到买不起好浴衣的贫苦人家,涉猎面还真是广泛啊。”我把截图冲印的照片递给了鹰司贵以,静待着她的反应。不过她久久没有话声,我不禁失去了耐心,率先开口挑起话头:

“现在信了吗?”

“不要你管。”

“这件事关乎到我能不能当上副会长,我如何能不管?”

“你还是管你的好朋友河内杏叶去吧!”鹰司贵以愤懑地喊着。“我承认你嘉茂渊子厉害行了吧?自从一开始把我排到扫中庭的班次里,我一次都没赢过你,成绩上我连你的几个朋友都没考赢,暗地里喜欢上一个人,你又跑出来说,他在利用我,背叛我,还让我不得不相信……

“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近乎声嘶力竭。不过还好,这里并不是教室或是占卜研究社,而是教学楼的顶楼楼梯间,一般人迹罕至。鹰司贵以在喊过之后,终于蹲在了墙角,自顾自地哭了起来。她应该也明白,我的话并没有错,只是一连串事件的胜利者都是我,她这种自尊心甚高的人肯定一直压抑着情感吧。

“那么,如果鹰司同学是河内同学的话,会怎么做呢?”我坐在一阶台阶上,让自己的视线与蹲下的鹰司平行。

“那又有什么怎么做的?”

“鹰司同学并没有与我们这个集团的人的深交。顶多和那个轻浮的公子断绝关系,不相往来罢了。”我盯着转过头来的鹰司。“不过河内同学,一面察觉到了自己的表哥的轻浮,一面察觉到了表哥将不利于自己的友人,还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上了表哥的战车。那么,身处这种两难境地的河内同学,又会怎么做出选择呢?”

“这又有谁知道呢?”鹰司同学道。毕竟她并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人,河内同学的性格,一方面不愿意伤及身边的人,甚至连伤害她的人都不愿意还击;一方面又不愿意失去已经获得的情感。这样来看,河内同学的性格既有对他人的弱气与和睦,又有顽固和对自己的根本性格毫不通融的特质。

“想知道吗?”

“……”

“那么,看看这封信吧。”我把怀中的一张信纸递给了鹰司同学。

这封信的内容,是之前我向鹰司揭露的,河内同学的表哥所作所为的大概。

“你打算把它交给河内同学?”

“当然。”

“还是不要吧。像她那种什么都压在自己心里的性子,看到这个就不怕精神崩溃吗?”鹰司贵以摇了摇头。“还是把事实压下去别告诉她更好吧。”

“鹰司同学不也是很友善的嘛。”我紧绷的表情终于变成了微笑。“虽然或许是因为同为被一个人暗算的难友,不过这份感同身受的患难与共之情却是十分可贵的呢。”

“哪有……”

“坦率一些吧,鹰司同学。”我将鹰司同学拉到身边,两人一起坐在了顶楼的台阶上。她虽然一开始顾虑到台阶上可能有些脏污,不过见我就这样随便地坐了下来,便也跟着就坐了。“话题还要回到平田和黑木找茬的那次事件。为了找出那次的破绽,我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第二天还是化了妆遮住了黑眼圈才来上课。当时,我也向河内同学隐瞒了这个事实,不过我们的另一位友人明石雅,倒是劝我不如更坦率一些。

“说实话,我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有些事坦率一些或许更好。”我叹了一口气。“就像现在,如果我把那件事的始末加在信上的话,为朋友尽心尽力的成分就少了,反而更像是为了增加信件的可信度而在邀功一般。所以,思前想后,我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信里,打算交给河内同学。

“鹰司同学能够坦率说出心里的想法,我一直很向往这一点。大概鹰司同学也有体会吧,在相处日久的人面前,总有一些话,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愿在那个人面前说出来。”

鹰司贵以点了点头。她瞒着家人发展地下恋情,又不敢公开对河内表哥的疑心,这样的经历必不在少。

“所以,我也很感谢鹰司同学。正因为知道了鹰司同学也有和我类似,向往着坦率的内心,我才有勇气把这封诉说了一切真相的信交给河内同学。”

我站起身,向坐在台阶上的鹰司深深地鞠躬。

“哼。”鹰司贵以又恢复了她大小姐的做派。不过她也约略点了点头,我也知道,她的心中,也逐渐相信了一切。

那么,现在就是该让河内同学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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