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鹰司同学是否真的约了保健医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对自己被排进了打扫中庭的班次甚是不满。在她眼里,她自己的特殊化似乎是理所当然,而将她从特殊化的神坛上扯下来的人,就是有意的与她作对了。

或许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我们这个小集团与鹰司贵以的集团结下了一层梁子。奈惠、江之岛同学和明石同学倒是一副“求之不得”的态度,她们几人一向便看那个集体不惯。不过,不愿制造摩擦的河内同学倒是力图避免两拨人的怒目相向。导火索事件由她的工作而起,她说不定把现在的这种冷战看成是她的失误造成的。

“河内同学真是太过心善了。”

我们坐在占卜研究社中议论起鹰司同学的那个团体来,奈惠对河内同学的仁慈心性颇不以为然。她和明石同学一致认为,当我那天有理有据地向鹰司同学证明,照她的说法,她的医生在周三一定不会来,然后把她排在那天下午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才是最让人出气的。

“出气归出气,估计以鹰司同学的傲气,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吧。”江之岛同学说道。“换句话说,她要是不采取什么手段报复,反而不像是她自己了。”

我的眼前顿时又一次浮现出鹰司贵以的神情与作态。“的确,她倒是很有可能把这次事件看成我们对她的挑衅,尤其是河内同学。这段时间还是多加提防为好。”

其余几个人都对我的猜测表示认同,把目光转向了河内同学——极有可能成为鹰司同学报复的直接目标。

冬天渐渐笼罩了整个霞浦。不少社团都在冬天失去了干劲,躲在各自活动室的被炉里慵懒地聊天。不过占卜研究社可没富裕到能在活动室里配备被炉,坐在教室里的我们,正商量着如何驱赶社团活动时间的寒意。

“河内同学,这是怎么回事?”

鹰司同学高傲声音的矛头对准了河内同学。我们把目光转向事件的发生地——一群人围绕着的课桌,课桌两旁站着两位当事人,河内同学和鹰司同学。

“我……”河内同学本来的语气是打算争辩的,不过她向下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话头收了回去。

鹰司贵以的课桌上,赫然是一团脏污的棉花。看来她发作的主要原因便是源于这个了。

“把自己产生的垃圾扔到别人的课桌上,真是毫无教养!”她傲气凌人的声音回荡在午休时的教室里。

环顾四周,看来是鹰司同学根据棉花的线索,把焦点转到了今天唯一穿棉衣外套登校的河内同学身上。其他同学都穿着羽绒服或是其他外套,唯独河内同学是棉衣——而且这件棉衣还有一个非常不自然的花纹。看得出来,那是一个遮盖破洞的补丁。

河内同学当时争辩的语气,也可以推测,是想解释“棉衣里的棉花不会那么容易外露”这个理由的。不过,她那往下一扫的动作也把我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这样却也证明了这个理由的突然失效——那个补丁在不知不觉间脱线了,而露出的破洞里正好便是白色的棉花。

作为班级里唯一可能落出棉花的源头,鹰司同学怀疑河内同学也不能说空穴来风。我们倒不能急着为河内同学强出头,这样只会徒然增加鹰司同学的疑惑和怒气。

鹰司同学桌上的那团棉花沾了好些污垢,显得很脏。我对此便产生了一些疑问。于是,我转头向鹰司同学询问:

“鹰司同学,你目睹了河内同学衣服破洞中的棉花掉在了你的桌子上吗?”

“没有,不过教室里可就只有这里才有棉花啊。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不过,衣服里的棉花掉出来,肯定是沾不上多少污垢的。如果从衣服里掉到桌子上就这么脏,只能说明这张桌子本来就挺脏了。”

“那么这张桌子的所有者,又是个怎么样的行为习惯呢……”河内同学和我的身后,我们阵营中似乎有了些窃笑声。

“搞不好是棉花落到地上,然后谁又把它捡起来扔到我的桌上呢?”鹰司同学也找到了可能性,便对我的假设加以反驳。

我再仔细看了看那团棉花,虽然沾着不少脏污,不过主体还是能辨认出原来十分亮眼的白色。把那团棉花凑近眼睛观察时,隐隐察觉到有一股刺激的味道传出来。

“这棉花上有股刺激味,因此,也不能作为填充在衣服里的材料吧。”我看了看河内同学的衣服。虽然不能说名贵,但也不是随意买到的处理品。有一定档次的衣服的话,填充物的质量还是有保障的。

“谁会去闻那种脏东西啊!?”鹰司同学对我嗅闻棉花的行为很是鄙夷,依她的心性,只管四处疑心,不去细究线索才是正常的吧。“再说了,除了她的衣服,还有哪里能漏出棉花来啊?”

这股刺激的气味似乎是某种药水,而药水,往往就能让人联想到医院。在学校里,类似医院的设施就是保健室了吧。运动会上,我曾经也担任过看护员,知道保健室都有哪些器材。所以,直接拿出一个证明这团棉花决不能出自河内同学的棉衣的证据就行了。

“河内同学,能否取一点棉花做一个实验?”我向着河内同学说道。

“可是可以,不过……”河内同学似乎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本来也就是道歉一下的事情,何必再弄得……”

这番话的时间也足够我从那个破洞中摘一团棉花下来了。

“鹰司同学,这是刚从河内同学的衣服上摘下的棉花。”我随意拿到地上擦了擦。“这样,污损程度就和先前的这团棉花差不多了,对吧?”

“拿开啦!这么脏的东西!”鹰司同学的厌恶可想而知。不过可以很明确,她并不是出于洁癖,而是对这群人的不认同。

下一步,我把两团棉花投在了水中。

“先前,在桌上的这团是药用的脱脂棉,投进水里会沉在水里;而河内同学衣服里的是普通棉花,扔进水里就会浮在水上。医药用的脱脂棉,无论如何不会用在衣服的填充物里吧。”我向河内同学和鹰司同学做了说明。

“好吧,就算这团棉花不是你衣服里的行了吧?”鹰司同学撇了撇嘴,一脸不快地挥手赶散人群。

天气寒冷的条件下,刚才怒意满满的鹰司同学双臂环抱在胸前。手腕的部分没有露在外面。不过她伸出手去赶散人群时,我却注意到了——她右手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至于详细的位置,不知专业名称的我不好描述,只能用所擅长的手相占卜部位来说明——田宅宫到灾厄宫的地位。

身旁的明石同学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个小伤口,不过她或许还有些地方不明白,于是,她扯了扯我的衣袖,把我喊到一旁。

“嘉茂同学,鹰司右手掌一侧的那个小伤口,你也注意到了吧?”

“嗯,应该是被什么锋锐的边割伤了。”

“那么,刚才你说那团棉花上有什么刺激的味道,那就说明……”

“或许有这个可能吧。她去过保健室。”在我眼中,这种小伤口等自然愈合就行了,至多拿一张纸按住就行了。不过,换做向来乐于小题大做,闹出大动静吸引他人目光的鹰司,为此去一趟保健室也是可能的吧。

“那么,那团棉花上的药水,能确定是什么吗?”明石同学的眼中很是迫切。如果能确定是某种只出现在保健室里的药水的话,就可以确定这团棉花出自鹰司自己身上,这样便能让明石同学有贬损鹰司“贼喊捉贼,污蔑他人”的话题。而这正是明石同学乐于做的事。

“那种伤口在保健室里也只需杀杀菌就行了吧。”我向明石同学回答道。“涂一些杀菌药什么的,说不定也不会用到棉花。”

明石同学显得有些失望。她在知识面不足的地方倒是很好应付过去,于是我便接着向她说明了一下药水:

“棉花上的味道是不是来自药水还不好说。不过药水的话,红药水、紫药水和碘酒是有颜色的,沾到棉花上自然有能让人辨认的痕迹。单凭它无色的颜色,保健室里的消毒用药剂可能是硼酸,可能直接用食盐水,也可能用酒精。”我望了望满脸认真的明石同学。“不过很遗憾,那团棉花为了证明不出自河内同学已经扔到了水里,这样也没法再捞出来证明上面的药剂是哪一种,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要追究了吧。”

其实,我在嗅闻这团棉花时,附着的刺鼻气味类似一种腥味。我故意在明石同学面前隐藏了这种消毒剂的存在,便是因为这种消毒剂能留下的线索太多。3%的双氧水——因为工业提纯有隐隐的腥味。

当我和明石同学对话时,明石同学向着黑板,而我则向着教室。之所以没向明石同学说出双氧水的秘密,则是因为我在明石同学的背后,看到了河内同学正向这边摆手。

放学后,河内同学向我和明石同学道出了另一件事。

在今天某个下课时分,搬着大量资料走进教室的河内同学不小心撞到了鹰司。本来鹰司就在为这个冲突而心有芥蒂,所以便又借着这个棉花团发作。再说,按照鹰司同学厌恶垃圾的性格,手上的棉花团肯定在止血后就会扔掉,而不会一直留在桌上。所以说,那个棉花团可能来自处理过小伤口的别人也说不定。

那团棉花到底来自哪个人,还是只能在保健室寻找最有决定性的线索。

保健室里的桌前桌后各有一张绒布椅子,慵懒的保健老师坐在桌后。我翻了翻保健室的记录后,向老师询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消毒的双氧水是什么时候调配的呢?”

“今天早上。”

“谢谢。”

答案已经确定。双氧水不能久存,一般都是少量配置,一旦失效就再配。棉花上的双氧水能被我嗅出味道,证明浓度还很大。而记录里则显示,我们班的学生中,今天前来保健室的只有鹰司一人。

鹰司在和河内同学碰撞时,高处落下的资料纸划伤了她的手掌。于是便去了保健室接受护理。老师给她上了双氧水消毒,并交给她一团棉花按住伤口。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很快愈合的小伤用不着什么棉花,于是便打算把棉花扔到保健室的垃圾桶中。

然而她忘了一点,保健室的椅子是绒布的,在她坐在椅子上时,校服与绒布摩擦产生了静电,吸附了她扔下去的,本就不重的棉花。而她一路也没有注意,棉花便被带回了教室,落到了她的桌子上。

虽说我确实不是很想让明石同学知道全盘的真相,她一定会穷追不舍地指责鹰司,不过我也觉得河内同学将太多责任归咎自身的态度过于柔弱。因此,我必须去寻找一个两全折中的办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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