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齐默默的走到一边坐下，将计算机打开。
薇若妮卡轻咳了一声，瞬间切换成模特儿形态。她长发一撩，堆起甜美的笑容，用甜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道：“就是你吧，你叫什么名字呢？”
年轻厨师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
“我来我来！”另一个染得一头金发的厨师挤开同伴，凑到了薇若妮卡面前，报出了姓名，“有什么事问我就行了。他知道的，我都知道。”
“呃，是吗……”薇若妮卡面不改色地微笑道，“但是，既然你们都让他出来说了，我觉得还是不要随意更改为好哦，这样会影响我们对证词可信度的判断的。你认为是不是呢？”
“当，当然有这个可能，但是，这家伙不是很会说话，要是他乱说的话……”
“这个我们这边的艾勒里同学自然会判断，谢谢。”
“只要你喜欢啦……”金发厨师神情不快地挥挥手，回到原来的位置，被另外两人一阵揶揄。
“你，就是早上跟卡缪直接见面的那位吧？”薇若妮卡接着问。
“是，是的。”有着一头红发的年轻厨师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别紧张，我们就问两个问题。”少女一开口，百里齐就在键盘上飞快地动起手指，“昨天晚上，就是在晚餐之后，当我们被卡缪的广播叫出去之后，留在餐厅收拾碗筷的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对，在我们离开餐厅到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在餐厅的就只有你们吧。那个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无论多不起眼也好，只要有让你感到疑惑的任何细节，都可以说出来。”
红发厨师做出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突然间恍然大悟，转向后面那几个同伴，高声说道：“昨天晚上我都说了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吧！”
金发厨师不屑地说：“那不是你听错了吗？”
“但是现在既然他们会提起这个问题，不就证明了我昨晚没听错吗？”
“那是什么声音？”薇若妮卡问。
“‘咻’的一声，然后是‘磅’的一声。”
“两个声音相距多长时间？”
“很短，几十秒吧。”
“除了他之外，我们都没听到。”金发厨师插嘴道，“如果是这种声音，怎么可能他听到了我们没听到呢？”
“你当时在做什么呢？”薇若妮卡问。
红发厨师说：“他们在外面收拾盘子，我在厨房里处理剩菜剩饭。”
“能判断那个声音来源是哪里吗？”
“那个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嗯？”
“很难听清楚，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厨房的窗子都锁上了，所以声音很小，好像还有其他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要说肯定听到的，就是‘磅’的那一声，那个我肯定没听错。”
“除此之外呢，有没有其他情况发生？”
“要说接下来奇怪的情况，就是没多久你们就突然一群人回来了这个吧。”
“好的，谢谢。”薇若妮卡和艾勒里交换了一下视线，“第二个问题就由这位艾勒里同学来问吧。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上午的时候，他有帮我说话呢。真是谢谢你了。”红发厨师浅浅地鞠了一躬。
“不用谢，当时我们也有些过于激动了，该道歉的是这边。”艾勒里微微一笑，“你上午跟卡缪相遇的过程，能详细地描述一下吗？”
“非常愿意！”红发厨师挺直了腰，咬字清晰地说，“那大概是早上的十点半差不多的时候吧。因为早上没怎么吃饭，我就想去找点什么东西填填肚子，刚走到大厅就遇到卡缪了。其实我不是很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跟他打了招呼，但是他突然拿出手枪指着我，让我回去，还说明明不准我们平时随便出来为什么违反规则。他好像很着急，我刚一往回走他就往楼梯上走去了。我一看他走了，就想悄悄躲起来，等你们回来告诉你们，或者他下来时跟在他后面，听你们说，是不是没有找到他？”
“是的，卡缪没有在别墅里。当时卡缪的装束是怎样的？”
“跟之前一样。黑色斗篷，带着白色面具，手套也是，里面穿着什么就不知道了，因为斗篷很大。”
“他的声音呢？”
“没有什么区别。”
“他身后有没有跟着什么人，或者是不是有人在他前面上了楼你没发现？”
“大门开的声音很大，如果如果有人先进来了，我在走廊就能听见了。除非先进来的那个很早进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卡缪身后呢？”
“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那你看他斗篷下面有没有可能藏着人？”
“不可能，他走路很轻松。”
“谢谢。最后再问一句，你们是怎么被雇佣到这里的呢？”
“卡缪电话联系我们的，说是要举行聚会什么的，钱也打了一半到我们的账户。所以我们前天就过来这边准备了。来的时候还有负责打扫房间什么的，我还以为他们会一直留着呢，没想到他们一搞完就被卡缪叫回去了。”
“就到这里吧。”艾勒里表示了感谢。
薇若妮卡回报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红发厨师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突然“啊”的一声，颤声说道：“你你你你你，难道就是薇，薇薇薇若妮卡·葛蕾吗？”
“啊……是，是啊。”
“我是你的大粉丝啊！有你照片的杂志每一期我都有买！”红发厨师双手握在胸前，眼睛闪闪发亮，“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原来你还兼职高中生侦探吗，真是太厉害了。”
“兼职什么的，应该说模特儿才是兼职吧。”薇若妮卡尴尬地笑笑。
红发厨师仿佛没有听到少女的回答，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他，忘我地宣泄着自己的情感：“在爱好者中拥有巨大人气的现役美少女高中生模特妮卡·葛蕾，以将英伦风和东方风完美结合的造型赢得了一大群爱好者们的追捧，特别是青春，清纯，双马尾和童颜巨乳四大卖点广为流传，其中让人评价最高的是《YaoYao少女幻梦》的第162期和《时尚魅力新元素》第14期的大胆造型，被誉为以高中生的身份打破了成年人屏障的突破性演绎……”
若不是薇若妮卡让人看不清轨迹的一拳，他不知道还会继续爆出多少其他侦探社成员所不知道的秘闻。薇若妮卡将颓然倒下的红发厨师交回给他的同伴们，又跑到百里齐面前，让他把刚才的东西删掉。艾勒里再次向他们表示感谢之后，薇若妮卡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房间，百里齐也收起了计算机，向厨师们小小地鞠了一躬，跟在艾勒里身后出去了。
健一唉声叹气地跟在波洛身后。
“你应该表现得更活跃一点。”波洛说，“我们合作的机会并不多，好好珍惜才是正确做法。”
“我倒是更希望能和艾勒里或者薇若妮卡搭档。”
“艾勒里太文静了，薇若妮卡不会太吵了吗？既睿智又有指挥能力的我，才是行动能力极佳的你的最佳搭档。”
“就是你这点我才受不了。”
“这里就是要调查的地方，不要浪费时间了。”波洛自顾自地结束了话题。他们来到位于别墅后方的院子，没有院墙，没有护栏，落差之下就是树林和坡道。院子地面由混凝土浇筑，看得出施工很粗糙，到处都是没有整平的褶子。波洛抬头看去，在别墅的后墙上横竖跨着许多电线，跟凸出墙体的露台搭配起来，一股彼埃·蒙德里安的感觉扑面而至。
“果然无法从这里把尸体拉上去呢。”波洛摸着后脑勺说。
“当然了。怎么，你在想西班牙的那件事吗？”
“这些木头是干什么用的？”波洛指着堆放在墙边的原木堆问。
健一瞧了瞧说：“有些历史了呢，放了有好几年了吧。大概是建水塔还是仓库什么的剩下的。”他用手掰了掰木头，然后踩上去，向上伸出手，还差点就能够到二楼活动室露台的栏杆。他踮起脚尖，摸到了栏杆的边缘，然后跳了一下，抓住了露台。
波洛刚想说什么，健一手滑了一下，抓空了，扑腾了几下缓不过来，就这样从原木堆上摔了下去。院子的地面并不水平，因为山体沉降的关系，略微地朝外倾斜。为了保护身体，健一本能地抱成一团，于是他便像皮球一样，滚过了整个院子地面，然后从边缘飞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边缘的石块，摇摇晃晃地吊在半空中。
波洛眼疾手快地，踩住了他的手。
“哇！”
“快爬上来。”
“你就不能拉我一下吗？”
“不行，我的衣服可是两千多块的，蹭伤了袖子怎么办？”
“你早上不是说一千多吗？”
“那是早上的价钱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那你究竟上不上来？”
健一抓着波洛的小腿，奋力地爬回了院子。
“真是危险啊。”波洛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你肯拉我一把的话根本一点都不危险。”
“如果我蹲下去拉你，时间根本来不及，只会眼睁睁地看你掉下去，所以我才选择最优的方式拯救你。你应该感到庆幸，如果我脚一松，你抓不住又会掉下去，你应该为你有如此睿智的同伴而感到骄傲。”
“呃……”
健一从边缘往下看。院子跟坡道之间落差大约有两米高，下面是一堆乱石，如果直接掉下去磕到尖锐的石头上，不死也得重伤。
中巴就在这个地方左拐，然后绕了半个圈来到别墅门前。
“为什么不给这个院子修个围墙呢？”健一拍拍身上的泥土，不住地抱怨，“刚才幸好抓到东西了，不然直接摔下去砸到头就当场玩完。”
波洛也从院子边缘探出了头：“这栋别墅在室内的装潢极尽奢华，但在外围却敷衍了事，甚至连院子的围墙都没有修缮。如果有人跟你一样从木堆上摔下来，可是会就这样直接滚到坡道上，然后从尽头直接掉下悬崖吧。”
“别说那么可怕的话啊，别看着我说这样的话啊。”
“流血了吗？”
“没有。”
“那这些是什么？”
波洛指着落差边缘，健一刚才手抓着的地方，有着一小块黑色的污渍。
健一趴下身仔细看了下：“是血。已经凝固了，有一段时间了。”
波洛“哦”一声，然后就看着坡道的远处发呆。这条直直的坡道有十几米宽，一边是陡峭的山坡，另一边是尚未被开凿的森林。树木大多是乔木和灌木，桦树最多，夹杂着几棵松树，偶尔可见小鸟从林间穿过。下午四点左右的阳光已经褪去了中午的霸气，隐在茂密的树木之中，像一个羞涩的小姑娘。波洛很喜欢这个时候的太阳，他觉得这就像他的性格一样，内敛，但饱含热情。
健一揉着腰回到原木堆那里，这一次，他没有再站上去。他绕着木堆转了一圈，在木堆正前方趴了下来，像要嗅着木头的气味一样，把脸靠贴近最上方的一根原木。
“波洛。”他出声叫道。
“怎么了，我正在思考。”
“这根木头有烧焦的痕迹。”
“你别动。”波洛像触电一样一个激灵，快步跑到健一的位置，后者连忙往旁边闪开，以防被踩到。
“哪里，在哪里有烧焦？”
“在这里。”
健一指着原木上的一处黑印，波洛俯下身，用手指一抹。
“是火药的灰烬。”
“火药啊。”
“还残留有一点气味，在不久前有人还在这里引爆过什么东西。”
“嗯……”
“啊……”波洛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健一的下巴。不顾同伴的抱怨，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然后站到院子边缘，做出像孙悟空一样摊平手掌放在眉毛处，眺望远方的姿势。
“小心别摔下去啊。”
“嗯，原来如此，跟我之前的判断一样。”
“什么判断？”
“先不能告诉你。”
“唉，你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些什么却啥都不肯说。”
“因为我还不能确定我的想法是否正确，得去跟艾勒里他们交换情报之后才能确定。”
“哦。”
“那就快走吧。”
两人回到别墅，看到艾勒里他们三人站在大厅发呆。波洛走上前去，轻轻地在百里齐的肩上拍了一下。
“是波洛和健一啊。欢迎回来，调查结果如何？”艾勒里微笑着问。
“嗯嗯，相当不错。”波洛摸着百里齐的头，“你们这边的结果怎么样？”
“从厨师君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艾勒里简明扼要将对话内容复述了一遍。
健一听完，也将刚才在院子里的调查结果向他们说明了。
“原来如此。”艾勒里推了推眼镜，露出微笑。微笑，推眼镜，“原来如此”，这是艾勒里掌握了真相的关键动作。对此，还是一头雾水的薇若妮卡就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了。
也许是因为波洛摸头的力度太大，百里齐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薇若妮卡趁机把他抢了回来。她一边帮少年整理头发，一边瞪视着将少年头发弄乱的元凶，让那位高傲的侦探社成员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反正就是这样了，虽然其中一个手法是解决了，但还是不知道卡缪的身份。”波洛慵懒地说，“二楼不是有活动室吗，上去打个台球什么的放松一下如何？”
“我得去小原那里看看情况，恕我失陪了。”艾勒里说。
健一举起手说：“我要去，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了。”
“那阿齐我们去下棋吧，上次你教我的将棋，今天刚好可以练习练习了。”薇若妮卡牵起百里齐的手。
“等等，”波洛一脸错愕，“薇若妮卡小姐，你不久前不是还向我请教了国际象棋的走法吗？怎么现在又转移到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呢。”
“乱七八糟？将棋可有趣了。”薇若妮卡不满地回答，“将对方的棋子吃掉的话，对方的棋子就会变成自己的棋子来用，超有趣的哦。”
“不是这个问题，你前两天不是还在向我讨教国际象棋的技巧吗？”
“什么，下棋的话不是阿齐更厉害吗？”
“毕竟是被誉为‘掀起暴风雨的全能网络棋手’的百里呢，使用同一个ID在各种棋类上未尝败绩的谜之棋神。啊，不对，之前是不是在围棋上输给了一个韩国人？”健一问。
百里齐点点头。
“我的意思不是这点。”波洛摇摇头，“下棋是需要不断练习和钻研的，像你这样连肉香都还没闻到就惦记着别的锅的这种行为，我实在很难表示赞同。”
“但是对于我这种不想当职业的人来说，只要能够从中得到乐趣不就够了吗？我下棋只是为了消遣，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只要我觉得足够了，它已经给不了我更多的快乐了，而另一种棋可以带给我新的快乐，那我去学另一种有什么不对吗？”薇若妮卡疑惑地问。
“既然要学一种棋类，至少要学到精通才真正能领略到它的乐趣吧。不然一直以门外汉的程度看待，根本只是自娱自乐而已。就好像你只是把包子的外面那层给吃了，而里面的鲜肉都没尝到，怎么能说是带给了你足够的快乐了呢。”
“外行人有外行人的乐趣吧。只要不对别人造成困扰，那我是否‘精通’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不是，阿齐。”
百里齐点了点头。
“吶。”薇若妮卡得意地看着波洛。
“唉，你这样简直是……算了，随你喜欢吧。”波洛叹了口气，转向健一说，“台球你如果任何一局输给我90分以上，那你就得接受我当你国际象棋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