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正式任命的职务是学生会助理,并且占卜研究社只有我和一个为了看热闹而硬赖着的友人部员,故而分配给占卜研究社的活动室,只是学生会室边上的一间小型房舍,先前用于放置陈旧的资料。看着仍然放在这里的书架和新添置的两套桌椅,在奈惠的建议下,我倒是从家里带了些类似《春秋大义》、《占事略决》的阴阳学入门书籍以及一套占卜道具过来。这样一来,占卜研究社也有了能装腔作势进行社团活动的准备。

转眼过去了几天,下课后的我已经养成了先去学生会,如果没有要事就钻进旁边的占卜研究社看闲书的习惯。这一次,我推开学生会的门时,看见副会长——近藤前辈正在等人的样子。

“嘉茂同学,你终于来了。现在又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了。”近藤前辈也没等待我的反应,径直起身,拉着我的手便往楼下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剑道社。有一名队员的木剑不见了。”

我们来到了一楼最里的活动室门前,门上写着“剑道社”三字。里面几位身着剑道服的男生见我们到来,便迎了过来。

近藤前辈向我与剑道社员们彼此介绍了对方。最后,她介绍的便是遗失木剑的所有者——羽田能步同学。在这介绍的当口,某位好奇心重的友人不出所料地出现了。她应该是从学生会的其他人那里打探到消息,于是便追了下来。

趁着近藤会长在介绍奈惠的时候,我环视着剑道社的活动室,进门是玄关,尽头的一个小门(这扇门没有锁,任何人都能随意进出)通向更衣间。每位队员都有专用的衣柜,木剑平时也都放入剑袋并放在各自的衣柜里。每一个剑袋和衣柜上都有铭牌,按理说不会有错穿错拿的情形。内部的练习场是近乎封闭的,没有普通教室的大窗,只有房梁高度的地方开了透光与换气的窗口。这个窗口无论如何都没法供人出入。

由此看来,出入剑道社唯一的通道就是这个一楼的走廊,而要到剑道社,必定会暴露在途中其他社团人员的视野之下(只要他们的活动室有人且开着门)。剑道社长——三年级的富山安晴等副会长的话声终了,便接道:“我来介绍一下情况吧。”

“我们剑道社的社员来剑道社的时间是早晨清扫活动室和放学后的社团活动。今天早上正是轮到羽田和另两个社员清扫,清扫的时候,他们也会在更衣间更换运动服。那时据羽田说,他的木剑还是在那里的。”

包括羽田在内,今早清扫活动室的三个人都确认了木剑在当时还在原处。

“今天下午,羽田是最晚来活动室的。他打开衣柜后,发现木剑不在衣柜里了。于是,在场的所有社员都开始寻找,包括每一个人的衣柜都打开并确认过,并没有发现羽田的木剑。

“于是我让其他人不要离开活动室,让羽田到学生会寻求帮助。从羽田离开、返回到你们前来,我们剩下的人都没有离开过活动室。”

这次是除了羽田与富山部长,其他的人都点头确认。

“富山前辈。”我向剑道社长问道。“剑道社的钥匙一共有几把,分别在哪些地方?”

“这里的钥匙我有一把,社团的顾问老师那里有一把,还有教职员室的一把。就是这三把了。”

“那么每天早上的清扫用的是哪一把?”

“我的这一把。下午的活动结束后,我会把钥匙给明天轮值的一个人,他们清扫完毕后,会到我的班级里还给我。”

“非常感谢您的情报。”我侧头向奈惠询问:“这条剑道社必经之路的走廊上,还有哪些社团?”

“从外面走向这里,依次是文学社、将棋社和手工艺社。”

“那么,请剑道社的各位继续练习吧。我们接下来到这三个社团去询问一下。”近藤副会长也觉得这里的情报似乎已经足够了,于是向富山前辈交涉道。向富山部长告辞后,我们离开了剑道社。

我们敲开手工艺社的门,里面排列着各色布料,桌边有三位女社员正在制作一些班级订制的,用于运动会的横幅、彩旗等布制品,其中一位是副社长。她得知我们的来意后,向我们证明:手工艺社这几天的工作都是这样安排的:在午休时确认材料的存量、订单的完成度以及还需补充的物品,下午则由这三位同学动手制作,部长和另一位女同学则出校添置材料。今天,她们三位从到来之后便一直在制作,两位外出采购的同学还没来到活动室。至于她们看到的从门口经过的人,她们只确认地记得见过剑道社的社员。

接下来我们前往将棋社,将棋社的四个人都在。据将棋社的社长说,这里的四个人都是将棋的狂热分子。每到午休和放学后,四个人都会迅速聚集到将棋社。而他们一向都开着门希望有新人加入,所以对门外人员的经过也掌握得比较清楚。在他们的记忆里,午休时有女生经过,那应该是手工艺社的,而下午也只有两类人经过——手工艺社的三名女生和剑道社的男生们。

最后我们来到文学社,里面的两位社员正在读书。文学社对社员的管理比较松散,社团活动并不是每次都必须强制参加。正在读书的两位社员,其中一位在中午也来到过这里。据他所说,那时将棋社已经传来了下棋声,再往里侧看,手工社的社员正进入她自己的社团。

这三个社团的活动室都是相同的构造,靠走廊是一扇门,而背后是两扇大窗。屋内的陈设也没发现什么与丢失的木剑有关的线索。我们离开一楼时,社团活动的时间差不多也结束了。这时,手工艺社的社长和另一位女社员也来到了这个走廊,她们也证实了手工艺社的说法。

接下来,我们询问了剑道社的顾问老师,得知这几天没有人找他借过剑道社的钥匙;在职员室,我们也查看了剑道社钥匙的借出记录。虽说社团大楼房舍无数,不过这里钥匙的摆放是按照房舍方位排列的,很快地,我们在最右下角发现了剑道社的钥匙。翻看记录,这把钥匙这几天都一直在原处。不过我们的目光向左扫去,发现文学社、将棋社与手工艺社的钥匙这几天都有人借出过。

为了不影响其他学生会其他人的工作,我、奈惠、近藤前辈与遗失木剑的羽田同学现在坐在占卜研究社里整理情报。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整理如下:

※木剑的丢失发生在今早剑道社清扫完毕到下午剑道社活动开始时;

※任何人进入剑道社,必须经过由文学社、将棋社、手工艺社监控的走廊;

※任何人进入剑道社必须有本在社长、顾问、职员室处的三把钥匙的一把;

※手工艺社社员仅看到了剑道社社员向走廊更里侧走;

※将棋社社员仅看到了剑道社社员和手工艺社社员向走廊更里侧走;

※将棋社社员最早开始监控;

※文学社的社员看到了手工艺社的社员进入手工艺社活动室;

※任何被目击的人员身上并未发现疑似木剑的物品。

“感觉这些目击情报都很正常啊……”奈惠将向前探出的身子卸去收束力,任其倒在桌上。“不过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么还是先问一下羽田同学。”近藤前辈开始主持我们的交谈。“掌握了这些情报后,你觉得这次的事件的过程是怎样的呢?”

“如果说你与剑道社或这三个社团的社员有不寻常的人际关系的话也可以作为判断依据哦,说不定就能补充一两条情报了。”奈惠也催促着羽田。

羽田挠了挠头,发话道:“既然如此,我就说一下我的想法吧。”

“首先,我个人感觉和剑道社的每个人相处得都还行,至于其他三个社的社员,除了手工艺社的前桥绿同学和我是同班以外,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人际了。”

前桥绿是这次跟随手工艺社社长出校采购的另一位同学的名字。

“至于事件,虽说只是猜测,我认为问题应该出在将棋部,因为他们来得最早。”羽田如此判断道,“时间应该是午休,将棋社最早来的那个人,进了剑道社,拿了我的木剑并藏了起来,再和其他人会合,开始他们将棋社的活动。”

“这样倒确实不会被这个走廊的其他人发现。”近藤前辈点头并接着问下去,“不过他进入剑道社的钥匙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人既然偷了我的木剑,想必也能偷职员室的钥匙吧。拿走职员室的钥匙却不留借出记录,这个的负罪感比起偷木剑算不了什么吧。”

虽说从过程上,这个推断是可以成立的,不过我觉得这不像是正确答案。首先是将棋社员的动机,他去拿一把剑道社的木剑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在下将棋的过程中摆造型威慑对手?并且那四个人都是将棋的发烧友,午休后,冲进将棋社的时间应该相差无几,第一个到场的人的单独时间是很有限的。思考着这些问题,我不禁低下头去。

近藤前辈看到这幅神情的我,似乎知道了这个答案的正确与否。于是她转向奈惠:“宇野同学,你对这个事件的过程又是怎么推想的呢?”

“没办法,我也试一下我从占卜师小姐那学来的功夫吧。”友人站起身来,向羽田同学鞠了一躬。“如果有冒犯之处我先行道歉,我觉得这次的事件应该是内鬼所为。”

“你是指我们剑道社内部的某个人?”羽田转向她,脸上浮出了疑问。

“嗯。我觉得我们把焦点集中在了午休与放学后,却忽略了另一个自由时间——课间。”奈惠这样说道,“假设今早和羽田同学一起清扫剑道社的某个人,在某个课间以‘社长,今早清扫时把下节课要用的东西忘在剑道社了’的理由向富山前辈借钥匙的话,不就既有时间,又能在不被那三个社团监控的情况下进入剑道社,拿走木剑了吗?”

近藤前辈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我,观察着我的神色。我虽然觉得这个推测比羽田同学的答案更为合理,却依然不是正确的。剑道社员已经翻遍了剑道社,并未见到遗失的木剑,而按奈惠的说法,事件发生在课间。在有限的课间时间内,从自己的教室跑到富山前辈的教室借到钥匙,再穿过中庭,进入社团大楼最东侧的剑道社并拿走木剑,再把木剑藏在剑道社以外的另一个地方,最后穿过中庭,归还钥匙并回到自己的教室。这一系列动作,很难想象在十分钟的课间就能完成。而我们在剑道社向富山前辈询问钥匙的情况时,富山前辈也没提及有这样的情况。

应该是我的沉默代表着这个答案也未能得到我的赞成,近藤前辈以时间的关系终止了讨论。后来,学生会的书记告诉我,她回到学生会室后,向植野会长转述了事件的经过。植野会长问她:“你对这件事的经过又是如何推测的呢?”

“运动会马上要开始了,剑道社会有招待外校的队伍进行邀请赛的活动,估计是羽田在校外的对手取走了木剑吧。我是从动机上来考虑的。”近藤前辈这样推测道,“这个人可以伪装成文学社社员,反正那个社团从来不约束社员,很多社员连脸都没认全。他可以在午休结束后用铁丝什么的打开门拿走木剑。这样时间和动机都很充分吧。”

这是我们知道了真相后的对话。当时有我、奈惠、植野会长和那位书记在场。我转头看奈惠,她正因为近藤前辈的发散思维而竭力忍笑;而书记也为自己上司漫无边际的猜测而莞尔。由于这次,近藤会长同样给了我一张佐竹义重作为动脑报酬,露出笑意有失尊敬。于是我问植野会长:“前辈当时是怎么回答近藤前辈的那个猜测的?”

“要按你说的,我们学校的围墙还得通上高压电啊。”

第二天一早,我又模拟了一遍我自己的推想,并到学校里实地证实了一番后,我确信了我的推测。于是我约了富山部长和羽田同学,我那位友人也不请自来了。我告诉了他们我的推测,三个人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而富山部长意味深长地拍了羽田同学的肩。午休时分,我们坐在本应开门迎客的将棋社的活动室里。四个将棋发烧友对我们四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和暂且关门的要求很是爽快,继续下着他们的将棋。

按捺不住好奇的奈惠透过门上的窗往外窥视,果然看到了那个目标——前桥绿——进了自己所属的手工艺社。没多久,她从活动室里走出,拿着木剑走进了剑道社。

“哐——!”

由于视角不得不探出头窥探的奈惠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而前桥正好从剑道社出来……

“噫——!”

她看见了出来扶奈惠的外人的我,半外人的富山和局内人——羽田。

几分钟后,我、奈惠、富山社长、近藤副会长和植野会长坐在了占卜研究社里,我开始讲述我的推测。

“至于动机如何……”我看了看悻悻然站在墙根的羽田和躲在他身后的前桥,“在座的诸位已经不需要我复述了。

“这个剑道社就像只有一个出入口的密室,门外有三个监控点。能正常经过三个监控点的人,除了剑道社,其实还有手工艺社的全部人员。

“既然没有不正常的人员出入这条走廊,那么拿走木剑的不是剑道社员就是手工艺社员。而木剑没有出现在剑道社里,又没有被三个监控点目击到,所以只能是在手工艺社里。

“手工艺社由副社长带领的三个人这几天一直在埋头制作布艺品,同来同去。要说单独拿走木剑的话,这三人都是没有时间的。所以范围进一步缩小到部长和前桥同学身上。她们两担任的是确认物品和采购的工作,在中午会出入手工艺社。在这个时间,将棋社的四个人都在下将棋,文学社指不定有什么人会来,这个时候就可以拿到木剑了。

“至于判断出为什么是前桥同学而不是手工艺社的社长,则是因为钥匙。”我继续补充道。“富山前辈、剑道社顾问老师、教职员室。手工艺社的社长自然有本社的钥匙,所以她无论接触三个地点的哪里,都太不自然了。而前桥同学却可以自然地进入教职员室借走手工艺社的钥匙。我今天早上再次翻看了教职员室的钥匙借出记录。

“前桥同学在先前的某一日,借走了手工艺社的钥匙并复制了一把,然后在昨天午休的时候,以确认备品的名义再次借出手工艺社的钥匙。然而她拿下来的是剑道社的钥匙,把手工艺社的钥匙挂在了剑道社的位置上。两把钥匙由于社团相邻也是紧挨的,由于身体的阻挡,即便其他人在场,要发现也是相当困难。

“于是前桥同学便能拿到羽田同学的木剑了。但是由于疏忽,她没有把要放进剑袋的东西带来。再回去取就太浪费时间了,甚至连本该完成的备品确认工作都来不及完成。于是她只能把剑袋藏起来,等下一个午休再归还。手工艺社倒确实有个藏剑袋的好地方……

“剑袋是黑色的。摘掉异色的铭牌与束绳,混在黑布里确实很难发觉。并且制作组的订单都是运动会用的布制品,在运动会上几乎不会用到黑布。前桥同学应该是知道如此,才敢于将木剑藏在黑布里。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今天,我们午休时,某个人从将棋社门口偷看前桥同学把表白信塞进剑袋,放回剑道社的时候不小心摔出来了。”我站起身,结束了我的说明。

大家的兴趣显然不仅仅在于这个,等我不再说话,便把话题焦点转到了羽田同学和前桥同学的身上。当然,这件事既然被当事人当做一段佳话来看待,局外人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于是我从近藤前辈那里拿过那张佐竹义重,自顾自地欣赏了起来。

不过在放学,路过鞋箱时,奈惠提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前桥同学不把告白信放在鞋箱里,而要冒险去剑道社拿木剑呢?”

“鞋箱、羽田同学的课桌、剑道社。你觉得像前桥同学这么害羞的人要递一封表白信出去,放到哪里,碰见的人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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