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下午2点30分,我和林雨琦两个人来到毫米生前居住的公寓楼下。黄爱华今天有课,所以先回学校了。

这个名叫林雨琦的小妮子一路上都不看我,嘟着嘴,走在我前面。她怀疑黄爱华是杀人凶手,这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真是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因此我有些烦她。

和平公寓,一号楼。

这是一栋5层楼的旧公房。房型比较老旧,大部分都是一室户型。我们走上混凝土楼梯,楼梯旁边的窗户上爬满蜘蛛网。一个年轻警察跟随在我们的身后,防止我们破坏现场。

毫米的房间在四楼。离开楼梯间,我们经过一条只能让1.5个人通过的狭窄走道。走道非常狭窄,好像走不到尽头一样,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使我有些头晕目眩。

走道的一侧是住房,另一侧是老旧的一排窗户,毫米的屋子在最里面的401室,旁边依次是402室,403室,404室。401室的铁门旁的不远处就是大楼墙壁的内侧。在墙壁前倚靠着一块白色巨大的建筑用塑胶板。

“这块塑胶板是怎么回事?”我问。

“是装修工人遗弃在这里的。”警察回答。

警察用钥匙打开门,他说发现尸体前,这个门是被锁上的。林雨琦检查了一下锁,她认为当犯人离开屋子的时候,这种旧锁可以从内部锁上,然后当他合上门,就无法从外面打开了。

“你还真是执着。”

“我不敢轻易下结论。”她回答,女孩十分谨慎地检查着门锁,突然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看她手指的位置。

“这里有一个很明显的撬门的痕迹,明显的凹陷,旁边还有掉漆。为什么如此显而易见的线索,我父亲却没有发现?”女孩小声自语。

“你这样皱眉,会早衰哦……”我本想气气她,可她并没有搭理我,女孩取出一块黑布,在掉漆的地方轻轻擦了一下,但是黑布上却没有掉漆。

“可恶,这不是最近留下的痕迹。而且表面光滑,应该已经很长时间了,或许是曾经被盗窃过。”

“撬门的可能性暂时排除。”我说,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问了声警察:“对了,警察先生,案发当晚邻居是否有听见撬门声?”

“哦,没有。402和403室的住户都说没听见。”

“他们都是什么身份?”

“都是30~40岁的上班族吧。402室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独居,但有时会有一个年轻男性来看她,两人可能是包养关系。403室是一个30岁出头的年轻男画家,他很少回家,有时也会带上自己的女朋友。404室住着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孙子。”警察回答。

“我们进去看看。”女孩拍了拍我的肩膀。

穿上塑料鞋套,我们进入房间。与我所想的不同,毫米的房间很整洁,一尘不染。虽然是一室户,但是看起来十分宽敞,房间外面有一个阳台,阳台外面是防盗铁栏。 这样避免了有人爬窗盗窃的危险。

“这他妈是个密室啊。”我随口说道。

从阳台走进房间,黄色的旧家具都非常普通,双人床,一个书橱,书橱里摆着大量小说一类的著作。

写字桌上摆着一个旧式座钟,座钟的钟摆晃动着,传出嘀嗒嘀嗒的响声。座钟上的时间比正常时间慢了足足30分钟,可能是老化的关系。我记得这口钟是毫米爷爷留下来的传家宝。

座钟旁是一个鱼缸大小的玻璃箱,下面填着泥土,这应该就是蛇所居住的地方。玻璃箱上面有一个巴掌大的塑料盖板,盖板的后端通过一个横向螺丝与本体连接,螺丝上围绕着一圈弹簧,这样盖子便会缓缓自动关闭,防止动物逃走。盖子紧紧关闭着,我用手尝试打开盖子,却被紧盯着我的警察制止了。

如果弹簧老化失去功能,这个盖子就会失去自动关闭的功能,我们可以推测一种可能,就是每当毫米给蛇喂食后,他并不会主动关上盖子,而是直接离开,让弹簧自动关闭。当他形成条件反射后,弹簧一旦老化,盖板无法自动关上,便会产生安全隐患。我偷偷用手指打开盖子,可是弹簧完好无损。

我走向林雨琦,只见她蹲在一面镜子前,观察地面。更衣镜位于床的侧面,由四个铁支架支撑着。我仔细打量着这面镜子,这面镜子足足有一米四高。宽度比正常男性的身体要宽一些。

“镜子下面有被挪动过痕迹,地板上有擦伤。”林雨琦说。

我低下头,地面上有两条细细刮痕。

“但是这又意味着什么?”

“谁知道呢。”

“对了,你不上学吗,小妹妹?”

“辍学很久了,上课没意思,老师整天说同样的东西,听了都烦。还不如冒险来的好玩。”

“冒险?和我们在一起可不是玩哦。”我提醒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有生命危险才刺激不是?”

“哎,我服了你了。”我摸着额头,叹了一口气。嘴里散出的雾气在镜子上留下一块痕迹。这时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镜子,发现这镜面上非常干净,除了我刚才留下的印迹,居然任何没有手印,总觉得有些不自然。这间房间,怎连带着镜子都这么干净呢?

林雨琦也歪着小脑袋,仔细打量镜面,镜子里映出小女孩的脸,这个身高只有一米五的女孩子,红扑扑的脸,精致的鼻子,贝雷帽配短发还是挺可爱的。

我检查书架,书架上都是小说书,都是情感类和奇幻类著作,并没找到任何线索。

“嘟嘟。”这时,口袋里响起震动。警察和林雨琦同时往向我。

我从口袋中抽出诺基亚手机,翻开盖子,是宋任杰的电话。

“喂,什么事?”

宋任杰的周边环境十分嘈杂,让我难以听清。接着,宋任杰向我大喊:

“杨义!快来金陵大学科学楼!阿奇要跳楼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骗人的吧?”

“阿奇要自杀了!他现在在楼顶!他说临死前要见你一面!快来阻止他!”

“叫他别跳!我马上就来!”

说完,我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冲出401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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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大学30层高的科学楼下围绕着大量人群,我在人群中隐约看到一辆警车和急救车,警察也赶来了吗?

在楼下,我见到了身穿白衬衫的宋任杰。他的神情焦急,慌张地跑向我,脸色惨白的他说:“我不敢上楼见他,我怕会刺激到他,他想见你,你上去吧!”

我和身边的警察表明身份后,乘坐升降机到达顶楼。

打开铁门,天空中细细沥沥地下起小雨。楼顶的风很大,我的头发被吹散了。将散乱的头发撇向一边,我定睛一看,只见面前有一个青年背对着我。我非常熟悉这个背影,是阿奇。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了。阿奇站在屋顶的边缘,只要向前一步,他会掉落下去。我打量着他,只见阿奇穿着黑色衬衫,衬衫非常干净,他的头发也用发胶固定住了。似乎对于自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青年的双眼空洞,两只眼睛凹进了眼眶中,脸色苍白,脸颊凹陷,似乎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他非常瘦,营养不良,比一个月前瘦了不止一圈。

“杨哥,你来了……”他用颤抖的声音说,然后露出微笑。这是临死前绝望的笑容,我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腐烂气味。

我已经熟悉了这种气味,和当年的紫菱一模一样。

然后,阿奇内疚地向我说出了真心话:“杨哥我错了……我昨晚才看到那通毫米的语音留言,如果我早点发现,就能够救他了啊!”

“你现在能救自己吧,快到我这里来。”我一边向他伸出手臂,一边缓缓向前走。

“不,我活不下去了,很痛苦,真的很痛苦。不仅仅是对黄爱华的爱,还是对大哥你的敬佩,还是对S的内疚。这些都无时无刻折磨着我,如果那时候可以好好对待S就好了,她怀了我的孩子,知道吗,这个孩子是我的……为什么我没有保护好它!告诉我……为什么……”

“阿奇,你太激动了,听我说,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要面对未来。”我走向他。

“没有未来,没有未来了!我们已经犯下了这么多错误,现在连毫米都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还有什么好活的呢!还不如死了为好!”他歇斯底里起来。

“阿奇……”

“杨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很怀念小时候五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我,毫米,大哥你,胆小的宋任杰,还有黄爱华……我们在一起玩滑板,吃棒冰,打台球,抄作业,连偷东西都很有意义。当初,我们真不该伤害紫菱,更不该把她关起来……”阿奇反常地,情绪又复归平静:“张紫菱才是我真正的女人。你没看到吗?她是如此珍惜那个孩子。”

“是啊,我们不该伤害她的。”我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内疚。倘若当时我可以放下仇恨,平静面对紫菱的话,现在的我们根本不会是这样。

我的耳边响起童年的歌谣,我们无忧无虑地奔跑在小巷里,曾经的小巷也没有现在那么恐怖。我们的青春本应如同花儿一样美丽,只因为我的仇恨,将朋友们都卷入了死亡的阴影之中。我望向天空,太阳被乌云遮盖了,天空下起小雨,雨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很冷,很痛。

我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自己血腥的双手,恨透了自己被仇恨玷污的心灵。

阿奇,快回来吧,回到我的怀里,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可是阿奇却哭了起来,不知道是雨,还是眼泪,他的脸已经湿透。

“我是杀人犯,我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还有女人。他们都死了,连毫米都是我害死的,我没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阿奇喊道:“要是早点发现语音留言的话,毫米就不会死了!”

“你说的不对!那件事上我们都有错!我也有责任!”

“不,你没有责任……你没有……责任都在我身上,无论是紫菱,孩子,还是毫米,我本来都能保护好他们的,我是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我不该**紫菱……杨哥,再见了……如果有来世的话,我愿意和你成为朋友。我们过去的那些隔阂和冲突,都一笔勾销了,现在,我已经原谅了你……”

他还未说完,便向后一跳,从高楼上掉落下去。

“你知道吗……张紫菱的鬼魂复活了!养蛇者,必死……”

这是阿奇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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