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阿奇,我老爸的纪念宴会少不了你。因为你是我最铁的哥们。”

两天以后的6月27日杨义准备和他的女友黄爱华在市中心的一家小酒店“花园BYO”里为自己上周刚去世的父亲办一场纪念性质的酒宴,通知邀请我和嫌疑人宋任杰一同前来。杨义和我已经事先约定好,在纪念会的最后,我们要携手揭露宋任杰的狰狞面目。

过去,我们都不知道杨义居然还有一个躺在医院近8年的父亲。

上周在医院监护病房的病床上,我见到了杨义父亲的遗体。他的气管与食管在8年前的一次事故中被浓硫酸中度腐蚀,虽捡回一命,却因此必须靠外接呼吸机维持性命。而这回,重度昏迷中的他却因窒息而导致心脏骤停。

这残忍的事件竟和我的伯父当年一模一样?!也是因浓硫酸外泄而导致的仇杀事件!为什么这两起案件会如此相像?杨义极力隐瞒着自己父亲受伤的原因。我问他多次事件的详情,他都不肯透露我任何细节,他说这是他的个人秘密。

病房门外阴暗的走廊里,我见到了黄爱华。身穿一件黑色蕾丝连衣裙的她正站在角落里默默哭泣着。

我走向她的身后,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女人甩开我的右手,面带恐惧地后退一步。

两人互相沉默了半秒。离我更远的黄爱华,皱紧眉头,大声向我吼道。“你是杨义最好的朋友,自诩很了解他是吧!那就回答我,为什么杨义矜持着不告诉我、那曾经在他父亲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呢?!都什么时候了,为何还要瞒着自己未婚妻?!”因为声响太过尖锐,周围的护士们皆转头望向她,使她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每个人都有秘密。也许当你‘击碎了杨义的秘密’这道墙以后,你会获得更多你本不希望得到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得不偿失。恋人,甚至是夫妻之间还是要保持一定距离的。”

我居然不知不觉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对黄爱华道出这种类型的话语。这算是进步吧……我是应该庆幸吗?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身穿黑色西装的宋任杰。他正从不远的电梯处向我们笔直走来。

一时间我仿佛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冷汗直冒,我咬紧牙关,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

他向我和黄爱华打了个招呼。我看见宋任杰的右手正拎着一个黑色皮包,我甚至幻想,这皮包里极有可能藏着一颗足能使整幢医院楼发生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带宋任杰走进病房。301室单人监护病房里暖气开的很大,听说这是死者过去特别要求的。

见到老人遗体的时候,宋任杰未免显得有些失态。却不知为何,他的身体颤抖着。我能够隐约从男人浑浊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悲哀的神色。

“杨老走好。”宋任杰冷冷地说。同时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是因看到一具尸体而变得稍许精神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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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去世,在他的众多遗物中,杨义从中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硬卡纸封面剪贴本,还有一叠署名“郭琪”的信件。剪贴本的里面贴着许多张昵称“波斯猫”的人所寄给老人的短信。而署名“郭琪”的信件都很长,基本都是叙述孤儿院生活的邮件,字里行间很是肉麻。

“波斯猫”的字体十分工整漂亮,就好像楷书书法一般。通信的日期是在1995年2月至1996年7月。信件里的信息也是简单到极点,尽是一些“我最近很好,勿念。”“谢谢你的关心。”这种,有些敷衍了事的感觉。

信件里,没有任何细节能够指出这位“波斯猫”的身份,而为何老人如此重视这些看起来毫无意义信件。难道说是另有隐情?

这回杨义也摸不着头脑。因他根本没有听父亲提到过这个人物。

而这个郭琪又是谁?

结果在本子的最后一页,我同杨义猛地看见了父亲留给杨义的一段话:“人一辈子不管是否顺利,只要活得正直就问心无愧了。在当年成功揭发张紫菱父亲这件事上,我并没有后悔,依旧以此为荣,我将要带着这份荣耀,归入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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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6月27日。是和杨哥等人定下吃饭的日子。今天一大早我便搭出租车赶往江城市中心,购买慰问礼品。

走下车,便发现市中心正处在一个糟糕的气氛中。街上拥挤的人群,公路上混乱的车流。中心商业街“长安街”的每家店前都挂出了那糊弄人的减价广告,更是增添了一份颓废的气息。走在街上,可以轻易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有些刺鼻。我猜想,不,肯定是附近有幢房子烧起来了。

因此,我仔细环顾四周。果真在自己的正后方不远,一幢居民楼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天空中浓烟滚滚,房子尽成了黑炭般的颜色。

“老公,快过来!给你看样东西!”身旁名牌手表的橱窗前,有个女孩正用肉麻的称呼招呼前方的一位长发青年。我定神一看,这女孩不就是宋任杰的女朋友沫沫吗?而这男人我也认识,就是我的酒吧资助的黑金属摇滚乐队的主唱芮保,小时候常与杨义打桌球的那个。

我径直向他们走去。沫沫首先发现了我,神情惶恐不安。也许因我是宋任杰同学的关系吧!

“呦,真巧,一清早就碰到了你们!”我面带笑容向他们俩摆摆手。

“阿奇,居然是你!好久没见你出现在酒吧里了!”芮保一只手无意识地玩弄着自己的黄色披肩长发,一边试图向我介绍他的新女友——沫沫。“这是我的女朋友,林沫沫。”黑色衬衫的男人看似十分自豪,拉起身边这位漂亮女孩的手,对我说道。

“其实我们俩早认识了。”我说。

芮保有些诧异,看了看沫沫。沫沫对他直点头。

“他是我前男友的初中同学。”沫沫用语气冰冷的向一脸疑惑的芮保解释。似乎一提到宋任杰就心情不好的样子。

这足以使芮保打起一个哆嗦。可是男人还是快速调整好心态,可见芮保还算是一个有头脑的人。

我们三人在繁华的大街上聊了一会天。然后,我所得到的信息是:宋任杰最近行迹诡异,并且几天前和沫沫突然结束了持续两年的恋人关系,沫沫将他赶出了家门。

我在和她在交谈中间,发现沫沫说了好几次‘宋任杰是变态!’此类的话。但当我问沫沫“为什么她这么认为”的时候,沫沫却闭口不谈了。

宋任杰,我越来越怀疑你就是杀害毫米的凶手了!

行迹诡异、杜撰出来的占卜师话语、杨哥的神秘推断。这些细节都将矛头直接指向宋任杰本人!

在江城百货,我独自一人逛了一个上午,结果仅买到一台昂贵的旧式座钟作为明天的慰问礼送给杨义夫妇。

翌日傍晚。宋任杰、杨义、黄爱华与我汇聚一堂,在市中心的“花园BYO”共同纪念杨义父亲。虽然说是告别会,可奇怪的是我们之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像是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这里。而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强颜欢笑。

这所花园BYO不提供任何酒精饮料,食客必须自带酒水。仅凭这一点就使杨义喜欢上了这里。他说他有严重酒精过敏,因此从来只喝红茶。

这家饭店是露天的,但每桌都由木头围栏隔开。可以说是由一个个小包房组成。有着爵士乐队伴奏,令人感觉比较高档。在我们的头顶上还存在一个可以自动收缩的雨棚,白天阳光强烈时还能为我们阻挡紫外线。

杨义的未婚妻,今夜自带了一瓶高档茅台。不过我们同样带来了几瓶洋酒。

江城夏天的夜晚十分凉快。点菜完毕后,黄爱华将白酒从包里拿出,将其稳稳放在长方形的红木质地桌子上。杨哥看着直摇头。他说他不喝,叫我们喝,自己问服务员要了壶新鲜红茶。

杨义不说话,独自将茶壶里的透明液体倒入身前的小茶杯中。与此同时,黄爱华也拧开茅台的瓶盖,一股浓烈的酒香从瓶口散发出来。

这白酒潺潺流入我们三人的玻璃杯里。

“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此捧场,为此我真是要感谢你们!”身穿黑色西装的杨义,用两只手举起盛满红茶小杯子,站起来要与我们众人干杯。

“老朋友了,说话别那么客气。”接着,我首先端起酒杯。很快就有其他人附和我的行动,纷纷将杯子举起。

“为我们的友情干杯!”四只酒杯有力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有令人振奋的声音。我有一种预感,在酒席最后,当我说出自己对案件的推论的那一刻。一切都会结束,生活就将归于平静。

可惜我错了。

我等不到宋任杰的自首,因为,酒里有毒。

就当我们三人喝下白酒,过了决定开始谈论一些无聊的社会问题的时候。宋任杰突然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捂住肚子,表情幸苦,背脊脸上冷汗直冒,额头上的青筋剧烈爆出。很快毒药也在爱华身上也起了反映,她耐不住毒性,意识模糊,扑倒在木桌子上,开始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我试图走向对面宋任杰,可就是迈不了步子。身体内部滚烫无比,好像每根血管都在燃烧。心跳加速。眼球,我感觉自己的眼球好似要从眼窝里掉出般的肿胀。眼睛非常非常疼,我捂住双眼,可是胃的烧灼感比双眼更甚。我摔倒在地面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养蛇者,必死”

霎那,占卜师口里的话语在我脑间不住回荡,我甚至无法再去思考任何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大脑里的每个部分都好像短路的机器,不再工作。

一时间,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最后的画面则是——宋任杰的身体在地面上抽搐,筋挛,身上的衬衫都被止不住的唾沫弄湿了;另一边的杨义一动不动,他双眼呆滞地坐着,也不去关心自己女友的安危。只是单手紧握一个小茶杯,身体僵直,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接着他站起身,跑向远方。

可怕!我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居然是我华贤奇的忌日。

我的胃,真是揪心般疼痛。

我隐约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剧烈颤抖,我疼得说不出话。

原谅我……

在自己临死前的某时某刻,我的潜意识渐渐浮出水面。我感觉就快完了,而我为了这一天,已经足足等待了6年。当我们同学4人,共同犯下了滔天大罪,杀死了女孩之后。我失去了作为一个完全人应该拥有的正常心态,每天每夜好似一只等待宰杀牲口般,将每一天当成人生的最后一日来过,提心吊胆地活着。

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的生命早已毫无意义。

最终,自己迎来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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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四位朋友,现在仅有杨义一人活了下来。

很明显,他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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