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若妮卡愁着一张脸坐在餐厅的沙发上,将百里齐抱在怀中,不住地叹气。

“没想到居然西班牙会死。”

百里齐安静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西班牙知道卡缪那么多事,活动内容什么的都知道,应该跟卡缪脱不了关系的说。唉……”

“……”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啦!反正我只是个贫穷的学生偶像而已,只有脸和胸部是值得自豪的地方。”薇若妮卡又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戳了戳百里齐的脸蛋,“无论是行动上还是思考上,总是慢你们一步呢,也许社长只是想让南羽多一个花瓶而已吧。”

“……”百里齐伸出手,摸摸薇若妮卡的头。

“阿齐,好好地安慰我啦……我真的超——灰心的。”

“……”

“嗯,阿齐最好了。”

这是在健一离开餐厅的大约半个小时后,神父,绅士和魔女都各自回房了。餐厅只剩下他们还有喝着红茶的赫尔克里·波洛三人。

“有时间在这里寻求安慰,还不如努力点,活动活动你那灰色的脑细胞,尽快把卡缪抓住才是。”波洛将微热的红茶一饮而尽,舒了一口气说道。

“要你管!”薇若妮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你觉得碍眼的话,滚回你的房间不就好了吗?”

“以fair

woman的面孔说出那么粗俗的语言。让那些把你当女神的拥趸们看到了,也许叶卡捷琳堡的斜塔下又要多出几条无辜的冤魂啰。”

“Fair maiden!”薇若妮卡气冲冲地纠正道。

“你看,现在这个表情更像是house keeper了呢。”

“……”

薇若妮卡将怀中的少年放下,站起来顺顺裙子,走到波洛的座位前,指着他的鼻子叫道:“就是你这样的说话方式才让人火大!真是的,你就不能说点正常人会说的话吗?”

“我只是说话不拐弯抹角而已,看别人脸色说话,战战兢兢地用词,不觉得辛苦吗?”

“这才是社会生存的法则!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性格,才一辈子没有朋友。”

“什么是朋友,一个人生活得自由自在,为什么需要朋友?”

“那……你再不改改你这种高傲的个性,就要孤老终生了哦。”

“那我会为世界上少了一个天才的传承者而感到遗憾的。”

“……”薇若妮卡一下子泄了气,耸拉着脑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波洛高昂起头,迈着大步走出餐厅。

“对了,忘记说一句。” 他在出口处停下来,回过头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薇若妮卡你肯静下心来跟百里多多交流的话,没准能更快地得出跟我一样的结论哦。除了我之外,百里应该是最早接触到真相的那个人了。”

“等……你说……你等等!”薇若妮卡惊声叫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为何自己不问本人呢?”

“但是……阿齐?”薇若妮卡看着百里齐,后者扑闪着大眼睛,用难以察觉的幅度小小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不先告诉我呢?”

“你不是和他最亲近的吗,还不清楚?”波洛呵呵一笑,“百里的性格就是如此。就算他看得再透彻,甚至就算他知道有谁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他也不会有任何表示的。百里跟我们不一样,跟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不是一个侦探,他只是一个‘观察者’。”

“这,这我当然知道。” 薇若妮卡不服气地说,“那波洛你又知道多少呢,你知道了整个事件的真相了吗?如果不是,你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嘛。”

“我曾经无限地接近真相,但是现在,它又被黑暗遮蔽了。”波洛降低声调,把刚刚的傲气收了回去,“探索真相的过程是艰苦的,是充满曲折的,是要历经重重阻碍的。但正是因为如此,胜利的果实才会散发那么诱人的芳香。我一定会第一个接触到真相,到那个时候,犯人将为他的轻敌而付出代价。”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自大。”薇若妮卡无奈地摇摇头,目送波洛离开。

百里齐拉了拉薇若妮卡的衣袖。

“怎么了,阿齐?”

“……”

“不要!这样不就等于承认自己笨吗?无论如何,我都想靠自己来得出真相。”

“……”

“我知道阿齐最好了。但是呢,就算是女孩子,也是有自尊的啊。你这样子反而放我有点受伤呢。”薇若妮卡按着太阳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首先。”她说,“我们得好好整理一下至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

艾勒里敲开小原的房门,迎接他的是妹妹白夜凛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只不过是两三个小时,便与早上判若两人,艾勒里稍稍有些吃惊。他进了房间后,顺手锁上了门,来到小原床前。

“我让厨房留了饭菜,小凛待会去吃点东西吧,我会在这里看护他。”

“谢谢。”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究竟伤得多重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哥他就这样一直睡着,根本叫他不醒。”白夜凛疲惫地说道。

艾勒里探了探小原的额头。温度有些高,是体内的免疫机能在产生作用,呼吸平稳,没有出太多汗,情况算是比较稳定,但并不能说是乐观。他让小凛帮忙将小原翻过身子,检查了一下伤口。肩膀有一条长长的,青紫色的淤青,后脑的伤口最为严重,一道裂口横亘在枕骨下方的位置,血肉模糊。艾勒里在伤口上发现了许多木刺,推断凶器是沉重的木棒。

后脑的伤口深浅不明,如果造成了颅内出血,在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危及生命。情况十分紧急,等不及后天的车了。

直接跟白夜凛这样说的话她一定承受不了。艾勒里决定对她先隐瞒下来,他微笑着说一切安好,然后拉了张椅子坐在白夜凛的对面。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艾勒里说。

白夜凛被他直率的眼神看得满脸通红,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呢?”

“我想知道关于两年前你在赤蛇医院住院期间的详细情况。”

“为什么?”

“卡缪将我们聚集到这里的原因,我认为跟两年前的赤蛇医院还有莫拉特医生有关。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在两年前的这段时间,是不是跟赤蛇医院有什么联系。”

“说起来……我确实是在那段时间在赤蛇医院休养。但是那段时间我几乎没下过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

“那么有什么令你在意的地方吗?一点都好,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嗯……啊,对了,说起来,我之所以会进那个论坛,就是因为莫拉特医生介绍的,他好像是论坛的创建者来着。”

“具体的细节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嗯……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莫拉特医生很喜欢推理啊,恐怖啊这些东西。其实我一开始是很讨厌的,但是跟他聊着聊着,也就不知不觉的感到挺有趣的,然后他就介绍了那个论坛给我。那个论坛人也不多,但很热闹,每天都有人连载故事啊,更新什么诡异的事件啊什么的。就好像那个《当你知道真相之后会觉得恐怖的小故事》,论坛上面就有连载哦,艾勒里看过吗?”

“你哥也是莫拉特介绍进这个论坛的吗?”

“那倒不是,他一直对这个情有独钟。是有一天看到我在逛这个论坛后才加入的。”

“那个有关赤蛇医院的不可思议事件的帖子,你是怎么回复的?”

“嗯……对了!我就说我也在那里住过啊,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传闻啊。然后有人就问我,那你是什么时候住院的,我就说是2月住到3月啊,然后就没有了。”

“问你这个问题的人是谁?”

“是奥斯卡。”

“奥斯卡就是那个临时取消过来的人吗?”

“嗯,那个帖子他很积极呢,只要有人回复他就会追问是什么时候在那里啊之类的。因为觉得挺烦的,就没再理他了。”

“在那个帖子里,还有谁回复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当时有人被奥斯卡问得烦了,跟他吵起来了呢。后来都被管理员删帖了。”

“奥斯卡当时是因为什么事不过来参加这个聚会的?”

“他说是家里有事,具体什么事没说,有开了个帖子说明情况。卡缪有回复哦,在下面回复说表示惋惜。”

“莫拉特医生在论坛的名字是什么?”

“安静的小山。”

“你之前说过他去年出车祸去世了。”

“嗯,好像是超速撞到了树上。本来赤蛇医院就是个很小的医院,更像是一个诊所吧。里面大多数是兼职的医生,只有莫拉特医生是全职的,而且是医术最高明的。我在那里休养的时候,莫拉特医生很关心我,我好像还没有看到他休假的时候呢。”

小凛说着垂下了眼帘。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有一件事必须跟你说清楚。”

艾勒里将刚才在餐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小凛说明了。

“我的哥哥根本不可能是卡缪的共犯!”

小凛激动得站了起来。艾勒里微笑着点点头,让她先冷静下来。

“我也不觉得小原会是卡缪的共犯,但西班牙在跟他一组的情况下被杀也是事实。现在他被当成嫌疑人,在一定程度上反而保护了他。”

“为什么?被当成杀人犯怎么还会保护了他?”

“限制了小原的自由,并且派专人看守,这样卡缪还是其他人要对他不利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而且小原的看管人是我,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放心交给我吧。”

“艾勒里!”小凛扑进了他的怀里,艾勒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等事件结束之后,我们去约会吧!”

“……”

“不愿意吗?”

“当然不是,我很期待。”

“我……真的惹她生气了吗?”

不会吧,那家伙那么开不起玩笑啊?

青山健一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翻来滚去。

“我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心里总是拧着一个疙瘩,这不是靠心理暗示就能解开的东西。少女那个离去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健一的脑海中,就像飞蚊症一样挥之不去。

“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啊。”他大叫道。

虽然健一平时大大咧咧的,在女生问题上特别迟钝,甚至发生过将情书当成挑战信的蠢事,但在感受气氛这一点上,他还是拥有着符合侦探身份的敏锐的。这是通过在学校无数次将女生惹恼,受到薇若妮卡教训而得到的宝贵经验。

回想一下,刚才确实说得有些过分了的样子。如果是我的话倒是一点不会生气,但是女孩子啊,女孩子的思考回路根本无法用逻辑解释。

“还是,老老实实去道个歉吧。”

他翻身下床,趴在门边向外张望,确认视野范围内有没有薇若妮卡和波洛的身影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想不到我青山健一也要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自嘲着走到小想房间前。犹豫了很久,然后抬起了手臂。

突然,门自己打开了。“咚”的一声,健一的手指结结实实地敲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啊!”少女发出了小小的悲鸣。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健一急忙道歉。

小想瞪了他一眼,沉默地关上门。健一伸脚卡住门缝,硬是把门推开,然后举起双手,努力装出艾勒里的微笑。

“你是想袭击我吗,需要我大声呼救配合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健一收回笑容,“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小想抬起下巴,以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惹你生气了?”

“为什么是疑问句?”

“因为我也不太确定?”

“那你说你哪里惹我生气了。”

“我说话太直接了?”

“笨蛋!”小想把门用力一摔。健一伸出脚,被踢了回去,情急之下将手指伸进门缝,“磅!”的一声,发出了听起来很痛的声音。

“这样……能原谅我了吗?”

健一捂着手指,硬撑起笑容问。

小想默默地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女生的房间(薇若妮卡以前曾经让他帮忙打扫房间),但健一的心里还是咚咚直跳。他拉过一张椅子准备坐下,小想摇摇头,指了指地面。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你的真实姓名。”

“青,青山健一。”

“哪个国家的人?”

“日本。”

“那你应该懂得日本人的传统礼仪吧。”

“这,这不太适合吧……”健一看了看地面,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你可以回去了。”

“可恶……”健一只好盘腿坐下。

“正坐。”

“正……”健一咬咬牙,把腿收到屁股下,挺直了腰。

房间的窗帘被收起来了,午后的阳光将室内染成一片温暖的橙色。小想俯下身来,贴近健一的脸,微微一笑,再拉开双方的距离。

“话说,你怎么会突然开门呢?”健一试探着问。

“我开我自己房间的门需要理由吗?”

“不是……”

“从门缝里看到有个黑影一直在门前晃来晃去,所以就开门看看是谁而已。”

“这不是很危险吗,可能会是可疑人物之类的。”

“比如说你吗?”

“不,我不是。”

“哼……”

回到自己房间的小想,换上了一套清爽的睡衣,从鬓角垂下的乌丝和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连成一体,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瀑布;微微上翘的细长凤眼有着摄人心魂的妩媚,白皙透明的肌肤如同最纯净冰雪堆砌而成;她全身散发着一种超脱人世的渗人之美,加上那漠视一切的表情,就像一尊被放在神龛上当神明般供奉的琉璃娃娃。

“看来你对我的脸很感兴趣呢。”

“啊!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你好像……”

“好像?”

“没,没事。”

小想微微一笑,开始宽衣解带。她穿的是在肩上系着绳子的连体睡衣,只要轻轻一拉带子,雪白的香肩就裸露无遗。

“你……”

“不许动,不然我就要大叫了。”

“……”

“呵呵呵……真是有趣。”小想停下脱衣服的动作,邪魅一笑。

这一笑,让健一心脏猛地一收缩,一股寒气迅速蔓延全身,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来为你做一个占卜吧。”少女一撩长发,用虚无缥缈的嗓音轻轻地说,“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卷入诅咒之中。诅咒会降临你的身边,而你将成为这个诅咒的中心。”

“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我是占卜师,不是巫师。我只是预言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占卜这种不科学的把戏,我才不相信呢。所谓占卜师,不过是利用对方心理来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看来你还嫌惹我不够生气了。”

“……原则的东西我是不会让步的。”

“就算你亲眼看到也不相信?”

“就算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相信。”

“哼!你这种性格,注定会成为台风的风眼。”少女躺到床上,翻过身,双手托起脸颊,一脸愉悦地盯着扭来扭去,艰难地保持正坐姿势的少年侦探。

“青山同学,你能坚持一个小时这样,我就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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