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一切情欲，灭杀全部业障，脱离毁灭与被毁灭的轮回果报。
呜呼！它们伸展翅膀，飞翔于天空。虽有跌倒，却从未放弃。
悲伤，挣扎，彷徨，皆从慈悲而来。
为了拯救世界。
战争亡灵‘空’，理想之器‘痕’，即将迎来最后的决战。
12月25日，19：00。
昨晚的暴风雪依然没有停止，乌鹤市正遭受着十年来最强冷空气的侵袭。由于政府下达了戒严令，整个城市好像死绝了一样，街上没有行人，家家户户更是门窗紧闭。狂风夹杂着冰渣席卷了整个街道。即便是身穿防寒服的士兵，还是被冰渣刮伤了脸。
两个小时前，大量士兵和高射炮被军用卡车送入乌鹤市，他们纷纷在城市外围待命，准备保护城市免受新的敌人：UO-003‘空’的袭击。
赵德升所驾驶异形战斗机‘空’停滞于乌鹤市郊外的后山的上空，距离城市仅仅只有一公里。
他是王者，是遭到诅咒，自愿被世界抛弃的暗黑之王。
‘空’并没有发动攻击。赵德升控制了全世界的无线电频道，于是向世界宣告自己是新世界的神。
一时间，全世界的人都听见了赵德升从无线电中传来的声音，世事难料，他们叹息着一个英雄的堕落；世人难以相信，曾经的英雄居然已经彻底沦落为杀人如麻的恶魔！驾驶阳痕，摧毁多个军事基地的居然就是这个男人，他疯了。
赵德升向全世界宣战，战斗机‘空’那如同恶魔一般的黑色肉体让所有人都相信，这都是赵德升黑暗的内心所释放出来的结果。
可就在此时，乌鹤的另一边的第二军区基地，阳痕也不断在此进行着破坏。
位于郊区家中的刘中尉，望着电视机里‘空’的画面，默默将自己和赵德升的合照扔进熊熊燃烧的火盆。
但他清楚知道，他的上司赵德升，不可能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原因。可是没有人相信刘中尉的话。大家都憎恨着这个男人。仅仅凭一个人的反驳，根本毫无作用可言。
“上尉，一定要活下来！我们还要一起去泡温泉呢……”
刘中尉将最后一张合照丢进火盆，望着火焰中快速烧成黑炭的照片，赵德升英俊的脸庞，他哭了起来。
……
漂浮于天空，赵德升仔细观察着地上军事防线的动静。赵德升告诉世人：阳痕就是他的另一个分身，正在为他征服世界的计划服务。世人愤怒了，纷纷将矛头指向赵德升，也就是‘空’，战斗一触即发。
但是赵德升并没有与地面部队战斗的欲望，更确切来说是‘无所谓’，他在等待林雨琦的到来。
顷刻之间，一道红色的光柱从远方发射而来。仅仅凭光线的颜色就能够辨别讨伐自己的就是林雨琦。一个熟练的零度角翻转，庞大而臃肿的怪异机体轻松避过了远方机体的攻击。由于目标过于遥远，赵德升无法通过肉眼观察目标，而只能透过雷达进行远程追踪。男人的手指扣在机炮发射器的位置上，他没有尝试攻击，不过是等待黑色前掠翼机体的登场。
地面部队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望向天空，只见拥有一条巨大手臂的黑色F-16战斗机正盘旋于上空，不停躲避着未知敌人的攻击。无数箭矢从黑暗之处倾泻而出，仿佛火焰的雨，将整个后山点燃。瞬间覆盖后山的植被遭到致命性摧毁，变成一番炼狱火海的景象。
‘空’飞翔在熊熊火海之上，可还是没有尝试攻击，‘空’非但没有攻击，这一次甚至连回避都放弃了。于是，难以数计的箭击中‘空’，接着陷入它的肉体，仿佛是被吃下去一样，覆盖在机体表面的大量血管和肌肉开始蠕动，将阴痕投射出的武器吸收。
黑色的‘空’，因为吃下了敌方的子弹，身体膨胀了一圈，乌黑的肉块覆盖了更多金属表面。如果让它吃掉更多的东西，恐怕会变得更大。
“这即是‘守护之空’的特性，肉体膨胀。”黑色的机体说出话，接着，将手伸长，抓起地面一辆军用卡车，卡车师傅措不及防，整台卡车被黑色的大手抓到了半空，接着机体下方的舱门被打开，里面伸出一个类似胃袋的东西，只是胃袋上有一个流着酸液的大嘴，将卡车吃了下去。
胃袋开始蠕动，与此同时，地面部队开始攻击，试图将胃袋击破，可是火箭炮和高射炮弹刚打中胃袋，就直接遭受与卡车相同的命运，被吃掉。
原来胃袋上的嘴巴只是一个摆设，这台机体的全身都是嘴。
强酸性的胃液滴到地面上，蒸发了几个士兵。
感到情况不乐观的阴痕穿破云雾，林雨琦终于登场了，她操控阴痕将逐渐膨胀的‘空’作为歼灭目标，并以此为坐标从它的前面迅速绕至机体的上方，对准两只巨大的眼睛开始发射火箭。
‘空’见势不妙，便瞬间向左边偏转九十度，可就在此时机翼上的眼睛却直接暴露给了地面部队。地面部队见此机会，纷纷发射火箭弹，攻击目标。
“协作攻击么……林雨琦！我叫你演戏，你也演得太逼真了吧！”被触手缠绕的赵德升向林雨琦喊道。
可与之相对，林雨琦却丝毫不觉得在参与一个虚伪的戏剧，她试图靠自己击落真实形态的‘空’，因此，她不断告诫自己这是现实的战斗。于是，阴痕没有停下猛烈的攻击，她将机身水平翻转一百八十度，紧紧跟随着‘空’机翼上的眼睛，并不断朝眼睛攻击。
与此同时，‘空’华丽地在天空中做了急转弯，侧转机头回避林雨琦的怒射，又冷静地绕到她的背后攻击阴痕的机尾。
‘空’的机炮位置，发射出一条非常长的舌头，就好像青蛙一样，尝试捕食痕。两人仿佛心有灵犀，面对‘空’的突然攻击，林雨琦没有丝毫的紧张。
回避过‘空’的攻击后，在黑夜的大幕下，阴痕和‘空’在一轮圆月下轻松地追逐，互相发射炮弹。两人携手在天空的舞台里跳起一支死亡的圆舞曲，仿佛一场游戏，而不是血腥的缠斗。
“林雨琦，你难道认为仅凭一机就赢得了‘空’？”
他还没有说完，又是数支拖着长长轨迹的火焰箭矢飞射而来，却没有一根集中‘空’。虽然看上去身材臃肿，可‘空’的机动能力依然不落人后。
“我可是S01的王牌机师！”
林雨琦依旧一言不发。她思考了半天时间，她想，既然要陪赵德升演完这出戏，自己就必须抛弃对这个男人的一切依恋，绝对不能以个人思想为转移。
因为眼前的怪物，就是敌人！
两架战斗机拉开一段距离后，又一次进入了缠斗模式。阴痕俯冲，进行灵活的翻转后锁定了‘空’的机尾，迅速朝敌机的机翼射出一束光线。仿佛是条件反射，赵德升猛拉操纵杆，侧转机翼试图朝下方突破，可没想到又一次中了林雨琦的圈套。
她事先在赵德升可能到达的地方都摆上了一个小型次元阵，四支箭牢牢固定在弦上，蓄势待发。猎物来了，四支弓箭如同脱缰的快马，弹无虚发，纷纷击中敌机左翼上的眼睛。
‘空’的眼睛感到剧烈疼痛，难受得闭起，而位于机体下方的黑色手臂开始揉眼睛。可就在此时，‘空’仿佛被激怒了，不受赵德升的控制，开始横向旋转，朝四面八方发射出刚才所吸收的所有东西。就好像和家长赌气的孩子，乱砸自己的玩具一样。
无论是‘阴痕’的火箭，高射炮的子弹，火箭弹，还是那辆卡车，它们都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四周的地面。由于加速度的关系，这些弹药在地面上引起剧烈的爆炸，将许多士兵都卷了进去。
林雨琦皱起眉头，用无线电大声责备赵德升：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允许伤害地面上的人！杀了一个，你现在又……”
“……可恶，机体不受我的控制，可能是空的意识觉醒了……”赵德升似乎很难受，说话断断续续。
“等等！你说空？”
“她正在吸收我的意识！啊！”
F-16的内部传来一声惨叫，林雨琦的心脏颤动不已，她一边依靠着反射神经，躲避发射而来的红色箭矢，一边呼喊着男人的名字：
“赵德升！赵德升！你没事吧！快回话！”
“怎么可能没事……”
“要我来救你吗？！”
“不！这不可能做到！啊！”
“你告诉我该如何让‘空’平静下来？”
“你不是很想做她母亲嘛……唱首摇篮曲试试……”赵德升忍受住剧烈的疼痛，嘴里奋力说出一句话，可话里依然不失调侃。
“我……”
听见心爱男人的悲鸣，林雨琦自然十分紧张，接着她尝试平静下自己的心，将机体快速移动至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湿透的双手离开操纵杆，紧紧握住胸口的蛋形照片挂件，然后唱起母亲曾经教过自己的歌曲：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多少慈详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
“空，既然做不了朋友，就让我成为你的妈妈……”
女孩脸红极了，眼泪滴到握着挂件的手背上，滑了下去。
或许是被歌声感动，空停止了发疯般的攻击，可就是这个空隙，地面部队再度开始新一轮的射击。‘空’开始向地面靠近，并不断发射机炮。为了阻止‘空’攻击人类，阴痕将速度加至最快，甚至超过了不断向下滑行的空。
“你们……骗我……”
赵德升的嘴里说出了不应该是他所说的话语，更像是，空！
“大叔……”
“啊啊啊！！不要过来！！！”赵德升不断和头脑中另一个意识搏斗，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大叔！”女孩身体前倾，奋力呼喊。
“琦……快走……你……嬴不了……”
糟糕……莫非大叔的意识被空掩盖了？！林雨琦迅速移动至‘空’的前方，尝试透过机载探测系统放大敌机驾驶舱的画面。可就当画面窗口状展开，虽然早已有所准备，可是少女还是被眼前的惨烈画面惊呆了。
画面中的景象一目了然，赵德升原本被触手捆绑的身躯已经形同枯槁，全身上下都是因吸收能量而钻出的孔洞，可现在由于能量吸收完毕，触手纷纷离开他的身体，仅仅留下一具可怜，表皮发皱的骷髅。骷髅的头部仰起，浑浊的眼球似乎依旧仰视着林雨琦，而双手则无力的荡在身体的两旁。
虽然努力挣扎过，可赵德升还是死了。
大叔死了。
就在这一刹那，现实仿佛晴天霹雳，将林雨琦的心刺透。阴痕机体周围的红色火光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
虽然早已经料到赵德升一定会死，也作好了准备，可是当设想变为事实的时候，林雨琦还是感到巨大的痛苦。
可就在被悲伤情绪拖入深渊的时候，女孩却抬起头，咬紧牙关试图脱离困境。既然赵德升大叔也不想看到自己忧愁的表情，自己还犹豫什么呢？
“绝对不能放弃希望！”
赵德升的告诫从心底渐渐浮现出来，这是支撑林雨琦的一根精神支柱，并且坚强无比。面对自己最重要的朋友被‘空’夺去，那悲惨的事实在理念面前化为勇气，让少女心中那‘彻底消灭空’的愿望更为坚定。
林雨琦的思绪被拉进那个幻梦之中。那个在漆黑的酒馆里，自己和赵德升上尉的对话。
“呐，话说你们男人还真是难以理解，为什么总要逼自己上绝路？”
“这都是责任感作祟。”男人摊开手，无奈地回答。
“责任感？作祟？”女孩不解的问。
“所谓的责任感，也许有时候是一个束缚，一个会把人逼疯的东西。不过若是好好利用的话，或许可以拯救世界噢！”
“拯救世界？”
“很不可思议是吗，不过我们现在所做的，也都是拯救世界的一环啦。”
拯救世界，大概是一个很大的命题。可组成这个巨大的命题的，却是无数普通人，他们所持有的小小情感，这就是爱，这就是对生育我们的世界的责任。
如果我们说这个世界的善恶对错都是主观的话，唯一客观的就只有爱。
“大叔……就让我们来世再见。”女孩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手牵手，遥望明天。
紧紧相拥，沐浴温暖。
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们唱起快乐的歌。
我期待着。
期待着和你重逢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我一定敢从墙上跳下来，也不会见人就哭了。
……
12月25日20：34。
驾驶阴痕快速飞行的林雨琦，吸引着‘空’的注意力，渐渐将它引到了位于乌鹤国南部的乌鹤第二军区基地。
她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保护地面的人类，更是尝试与杨朔会合。
军事基地寂静无声，地面上早已没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建筑，仿佛后山的树林一般，此处也成了一片火海。
全身金色的阳痕漂浮于被炸毁的飞机场的上方，而他的身旁盘旋的并不是光球，而是十三架F-16战斗机。战斗机的驾驶员遭到了杨朔的精神控制，不，应该是和杨朔的精神同步，失去理智的他们，好似行星一般绕着作为核心的痕不停转动。
体验过阳痕的强大的他早已经不把人类武器看作自己的敌人了。
阴痕飞至阳痕的面前，但阳痕却没有攻击。
“杨朔，为什么你总是勉强自己。”女孩严肃地问。
“勉强？你说什么？”
“勉强自己对任何事情负责。”
“我是不得已才如此。”
一发黑色的光束制止了他们的谈话。两人纷纷望向远方，只见被光束击中的空间发生了扭曲现象，一个巨大的漩涡，开始吞噬周围所有的东西，甚至连肉眼能看到的云雾，甚至星辰都遭到了吞噬。
既然吞噬了画面上的星辰，空的身体又大了一圈，不再是飞机的外形，而变成了一个黑色的蛋。也许是赵德升对女儿的保护欲作祟，在天空中飘浮的蛋的外壳变得坚硬无比，并且正在不断吸收周围的一切，以坚固自己的外壳。
“林雨琦……这是……怪兽吗？”
杨朔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是真实的。因为在他面前的那个‘蛋’，蛋壳上仿佛台风眼一般镶着两个正在转动的大眼睛。一条手臂不断活动着，举起地面上的钢铁就开始咀嚼，吞噬。
它就是一个孩子。这让林雨琦深感纳闷，当年的‘杨欣’去了哪里？抑或是面前那个恶心的怪物就是杨欣本身？
“那东西究竟是啥……”
“赵德升大叔的意识聚集体。它的核心是‘空’。”林雨琦瞪着眼睛，凝视着怪物。
而怪物根本不理睬两人，见到地面上的废铁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台风眼化为一张上翘的嘴，仿佛在嘲笑这个世界的脆弱。
“糟糕！”
可就在此时，几台正在进行新闻直播的直升飞机靠近了正在吞噬钢铁的巨型黑蛋，他们将探照灯纷纷投射向这只巨蛋，可是没等他们调整完设备，鸡蛋的蛋壳上便窜出无数如同蛇般的触手，抓住直升机后便直接拉了回去。
“赵德升在哪里？他没有跟你一起来吗？”青年急切地问。
“大叔……他已经死了……”
“这……我还想和他好好的较量一番……”青年满脸悲伤的表情，听到自己劲敌的死，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死前曾经告诉我：作为大众眼中的阳痕驾驶员，他想为你赎罪。这才与空融合，向世界宣战，以至于变成这样一副丑陋的模样。”
林雨琦的话里虽然充满着苦涩的情绪，而她所驾驶的阴痕却依然挥动着不屈的羽翼，再度尝试怀抱与呼唤着对方。
而阳痕的那侧，却出现了短暂的精神混乱；霎那间，前所未有的惊愕感，伴随着额头的剧痛一同翻滚而来，杨朔按着头部，痛苦的大口喘气。被逼到死角，他只能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因很简单，他希望告诉你，完全制止战争是不可能的。你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责任和力量不能成正比，即便是你的力量已经超越世界，你也不可能影响到每一个人，也不能负起对每个受害者的责任。”
“但是……但……”
“我们只是普通人，一定会自私自利，并且不可能弃绝欲望；一味追求道德上的圆满，必然会将内心原本的平衡搅乱。”不顾杨朔的插嘴，女孩继续说。
“阿周那所说的……并不是正确的么？”
女孩点点头，说：
“瑜伽爷爷告诉我，他的妹妹阿周那曾经希望拯救所有的人，可最终却被肩上过于承重的责任压垮。本就是普通人的我们，又何必硬是千方百计虐待自己，往圣人那边靠拢？或许，我们拥有与圣人相同的力量，但却不可能拥有一颗相同的心。”
“我们远没那么坚强……”
“在瑜伽大师的身旁，经过一周的训练，我学到了很多。只是我希望告诉你，人类作为行为的主体，难免背负他人的痛苦，背负他人的死亡活下去，但这既不是忘却也不是逃避，无需自责。”
“……”
青年的胸口心跳加速，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痛苦与恐惧，压力过大的他也撑不下去了。而少女并没有停止诉说，她继续尝试感化这个青年：
“普通人的生存方式就是互相伤害。我们不是英雄，不是圣人，只是普通人而已。过度负责只会让自己在更深的黑暗中继续沉沦下去。放下一切，因为赵德升已经为你顶罪了！”
“赵德升他……”男人惭愧地问。
“他现在已经代替你，化为了世界最强之恶。”
毁掉我，毁掉我一切便会结束。
然后，在曾经犯下错误的阴影下，忘记曾为你牺牲的那个人，
伪善地，回到幸福生活之中。
黑色的球体越变越大，终于停止了用餐。两只眼睛转向痕。而阳痕关闭了精神力场，围绕它的战斗机纷纷获得了自由。
“别靠近我们之间的任何一架！快回去！”杨朔尝试通过无线电向他们传达信息。
“那是什么东西，怪兽吗？还是机动堡垒？”
“那是赵德升！”杨朔喊道：“还不快回去！”
“啊，这就是恶魔的真正形态！”
众人变得恐惧，在杨朔的逼迫下，驾驶战斗机离开了战斗区域。
接下来，火海之上，剩下阴痕和阳痕，还有‘空--黑之蛋’。
黑之蛋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空中堡垒，悬浮在半空，战斗机对它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它发射出一条猛烈的光柱；两机纷纷绕开，并默契地对‘空’的外壳一阵扫射。
但痕的攻击对赐予它们能量的‘空’来说根本是瘙痒而已，没有任何效果。痕的子弹依旧遭到外壳吸收，然后反射回去。
杨朔只得退避五百米距离，并展开力场盾进行防御。
林雨琦则抓住‘空’攻击阳痕的空袭，发射一条光束攻击‘空’的眼睛。但是此般微弱的光束，却对体型巨大的黑之蛋完全没有效果，由于‘空’吞噬了过多了金属和矿物，它的外壳已经变得坚硬无比，达到了物体硬度的极限。
它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它来自地狱。
虽然如此，林雨琦却毫不示弱，赵德升的牺牲给了她莫大的鼓舞，以及充分的理由，是必要将‘空’带入地狱。
黑之蛋开始旋转，从它的身体内部莲花状散开大量黑色弹丸，这些弹丸形态不一，都是它所吃下的人类武器，并且以此为攻击方式，将这些人类武器化为弹丸，还给人类。
两架战斗机在子弹间细小的缝隙中左右闪避，却始终不敢向它发射机炮。
“那家伙，一定有弱点……”
“我感觉不太对劲，或许‘空’正在不断吸收我们的能量。不，是将提供我们的能量的‘次元连接装置’切断了！”林雨琦发现机体内部的能量条正在呈缓慢减少的趋势：“也许只能够坚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足够干掉这家伙。小琦，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受伤。”杨朔虽然紧张，却还是露出一丝微笑。
“我昏迷时候，你为我输送过能量是吗？”
“你怎么知道？”
“你纽错了上衣的纽扣……居然偷看我裸体，你这家伙真是H！”女孩本想给他一炮，手指都伸向了班机，不过还是忍住没射，说：“战斗结束后我再找你算账！”
“小琦你怎么和杨欣一样！”
“才不是呢，我就是我，H这个词还是我教她的呢！”女孩嘟着嘴，并驱使机体躲避着弹丸向下飞去：“总之讨厌死你了！”女孩加快速度。
望着变得自信的林雨琦，杨朔倍感欣慰。
黑之蛋喷射出两条黑白两色的光柱，光柱缓慢在弹幕中移动堵住了林雨琦的道路，她不由得转了个圈，朝反方向移动。而反方向也是密密麻麻喷洒而出的弹丸，这些黑色的弹丸仿佛从未消失过，而是循环播放着的画面。
只见无数飞弹射向自己，女孩咽了咽口水，精神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双眼凝视前方，操作方向杆。
一旦被击中就不好办了。
“混账，没完没了！这样下去，能量很快就会用完！”女孩忍受不住，她开始骂了起来。
“林雨琦，冷静点，焦虑会让你过早中弹！”
可就在这个时候，林雨琦阴痕的右翼擦到了一颗弹丸。导致翅膀三分之一遭到损毁。
“啊！”额头上渗出汗水，女孩咬紧牙关，试图接近阳痕所在的位置。措不及防，又被击中。
轰隆！机翼残片掉落至后方，大大小小的爆炸不绝于耳。两个翅膀遭到破坏，阴痕只能倾斜机身，用剩下的两翼勉强保持水平状态。被损毁的两翼根部冒起黑烟，由于机体损伤严重，机体周围的火焰熄灭了。
阴痕的机舱不断摇晃，这让女孩头昏脑涨，强烈的呕吐感袭来，她的内心焦躁万分。
“杨朔……我快不行了……好多子弹，好多……根本反应不过来……”林雨琦大口喘气，鼻腔里满是血腥味，似乎是半个月前的旧病复发，她再次感到呼吸困难。
“小琦，冷静，调整平衡！”另一方面，杨朔也正在和密集的弹幕死缠。
“我……”
“你一定行的！回想起如何战斗！”
杨朔的防护罩抵消了弹丸的撞击，机体被硬生生地弹往后方：“小琦！我们要一起活下去！好好观察一下四周，总感觉不太对劲……”杨朔喊。
四周的子弹一如往常，可地面上的烟雾却奇怪地正在不停重复熄灭-燃烧-熄灭的过程。还有远方的人群，从一个点消失，然后出现在另一个点，接着再瞬间移动返回原点。光点不断闪烁，接着，林雨琦终于发现了问题根源。
“这个世界正在做五秒的循环……”
“难道，空’具有操纵时间的力量？”杨朔愕然。
既然是一个结界，那么就必定有破阵之法，就是现在！铺天盖地的炮弹迎面而来，阳痕的翅膀内钻出无数光球，与炮弹激烈相撞，抵消了它们的攻击，从弹雨之中打开了一条口子，接着顺势向下俯冲，带着阴痕绕开跟踪自己的光柱，接近刚才被触手吞噬，产生时空漩涡的地方。
“这里是附近唯一的通道了！”
“奋力一搏吧！”
“开始强行突入！”
“明白！”
两机钻进时空通道，瞬间遭到通道内两股力量拉扯，使得两人分别落到了不同的地方。
通过磨练而变得越加坚强的意志。
练习的意义在于是否能克服自己的内心。
“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眩晕中苏醒，我擦了擦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位于乌鹤高级中学的校门口。耳边响起嘈杂的空袭警报，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寒风吹过，校门口的行道树落叶纷纷，一股肃杀之气。
太阳被黑色的蛋挡住，而这个长着两只眼睛的黑蛋正在用手扯下天空的一块又一块画面放在嘴里啃食。
时间不多了么？
随着我的观察，我才理解到这是杨欣遇害的那一天。街上丝毫不存在人类的气息，整个城市似乎已经被撤空，成了一个空城。学校的师生，连同街上的人，都已经被撤到安全区域。但当我望向离校门不远的一个街角的时候，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身穿白色校服的杨欣！她正一路小跑，试图赶往教室，拿因为紧急逃跑而遗落下来球形挂件。
我躲在一棵树后，接着，当她与我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我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臂。
“杨朔？”她回过身，一脸惊异地问：“你不是已经逃往防空洞？”
“我必须带你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我奋然大喊，心想若是能够成功阻止妹妹进入学校，她就不会死，接着以后的一系列事情也就不会顺理成章地发生。
只要在这里拖住她的脚步，等待空袭开始，轰炸机炸掉教室就行了！
我望向天空，稀薄的云层上方，轰炸机已经快速接近这个区域。虽然距离很远的上空，可飞机引擎发出的隆隆响声却不绝于耳。此时此刻，我有些庆幸自己及时被送到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轰炸机机底的弹仓被打开，大量炸弹，如同黑色的弹雨倾洒下来，几乎是一霎那，远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同伴随的还有火光。
“你不是我认识的杨朔！你一定来自未来，我感觉得出！放我过去！”
“不能进去！你会死的！”我用腾出的一只手挥了少女一个耳光，她苍白的脸颊瞬间发红：“你还没发觉我是来救你的吗！”
“……杨朔，请别救我。”
“不行！”我拉着她的手，试图迈开脚朝学校另一边快跑，就在这个时候，女孩伸出脚尖，敏捷地用手肘卡住了我的颈部，接着使出全力，将我绊倒在地。
身体撞向冰冷的地面，背后一阵疼痛传来，可我的手依旧不放，我必须救她，挽留她，因为我爱她。为了这个理由，我就不能放弃。
少女从上方望着我，淡淡地说：
“历史不可能被改变。你所做的挽回毫无意义，若你迫切地去尝试改变历史，只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不！我是来救你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死，你所做的仅仅是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一块红色的手印罢了，请你面对现实吧！顺应自然。别重蹈‘空’当年的覆辙！”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杨欣不耐烦地挣脱了我的手，向学校跑去。就在这个时候，我猛地看到了她手臂上的那块红色印记。
两分钟以后，轰炸机抵达高中的上空，一颗炸弹正好击中了位于校园中央的教学楼。爆炸引起的冲击波使这栋五层建筑轰然倒下，随着大量粉尘和有毒物质的散出，我的妹妹就这样被压在了教学楼的废墟之下。
眼前一片昏暗。
我终于知道了，杨欣尸体上的那块红色手印是谁留下的了。除此之外，另一个真相令我震惊，她会被埋葬在教学楼的废墟下，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来自未来的我的阻止。倘若我没有伸出手阻止她进入校园，将时间拖延太长的话，女孩也许就不会死。
我犯下的错，终于临到了我的头上。
我按着自己眩晕的脑袋，看着被黑之蛋侵蚀的天空，脑海里都是少女的话语：面对现实，顺应自然，别重蹈‘空’的覆辙。
黑之蛋的两只台风眼毛骨悚然地凝视着我。
随即，脚下出现了一条时空裂缝，我失足掉了下去。
……
另一边，在海边的堤坝旁，林雨琦又一次目击到了手拿捕虫网的哥哥，被幼小的自己推下堤坝的画面。
黑之蛋的嘴边掉落了一些天空画面的碎片，甚至有一部分太阳的碎片落到海里，渐起大量水花。黄色的太阳色块成为鱼的饵料，大量鱼纷纷摆起尾巴游向太阳的碎片，一番争执后将它吃掉。蓝色云的色块，变成了虾的食物，
幼小的自己将昏倒在堤坝斜坡上大哥哥丢下，一个人哭着跑回了家。目送过去自己的离开，林雨琦从树后站起身，跑向受伤的少年。顷刻间，黑之蛋的一个大手伸向了昏倒在堤坝上的男孩，并将他吃了下去。随即，蛋的外形再度发生变化。仿佛一块黑布中攒动着无数条凶猛的蛇，黑之蛋呈烂泥状变化，最终固定成了一个新的形状，一个拥有三条手臂，两条腿的黑蛋。
“‘空’不可饶恕！”
画面转向三叶草花园，那里正举行着一场婚礼。
花园里放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一个人工搭建的漂亮舞台上，站着婚礼的司仪。
身穿洁白婚纱的林雨琦和西装笔挺的赵德升在一群朋友的欢呼簇拥之下，走上了红毯。背景音乐响起，到处都呈现着温馨快乐的气氛。
司仪的身后，站着林雨琦的父母，他们好像微笑着，感谢上苍让女儿嫁了如此优秀的男人。并祝愿着女孩未来的幸福安康。
这个叫赵德升的男人是一个英雄，是抵抗黑银帝国侵略，只身一人攻陷帝国首都的英雄。在天空中，黑之蛋所散发的温暖光芒的照耀下，脚上穿着高跟鞋，林雨琦虽然劳累，但内心却充满着快乐的感觉。
她的梦想即将实现，他们要结婚了。就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推开热闹的人群，冲向林雨琦的面前。
“林雨琦！醒来吧，这都是假的！面对现实！”
“杨朔，你也是来为我庆祝婚礼的吗？”
“仔细看看四周的人群，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是一群黑之蛋的傀儡而已！”
女孩挣脱赵德升的手臂，却发现音乐依然不断，而赵德升仍旧一人昂首挺胸地向婚礼台走去，周围拍照的人群继续跟随新郎拍着照片，而群众仿佛没看见林雨琦和杨朔一样，依旧不停欢呼。
“果然……杨朔这里是什么地方？”女孩的声音十分沙哑。
接着，林雨琦伸出手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将鞋子丢到身旁的草丛里，赤脚站在红地毯上，清瘦露出青筋的两只小脚在地面上反复揉搓。
她依旧十分慌张。
“这片舞台是黑之蛋利用我们的欲望构造出的迷幻空间！”杨朔回答。
就在此时，环境再一次发生转变，那些参与婚礼的人，一瞬间皮肤剥落，化为骨架，散落在地面上，一阵狂风吹过，风化成无数碎粒飘散于空气之中。
四周的环境变成了月面，一毛不拔的月面上满是坑坑洼洼的陨石坑，两人仰视天空。作为地球的卫星，可月面的天空中并不是巨大的地球，而是黑之蛋的两只不停转动的眼睛，跟踪猎物。接着黑之蛋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条长舌头。
身穿婚纱的女孩拉着青年的手臂，在如同舞台背景的‘月球’上一路狂奔。
身穿婚纱，赤脚而行动不便的林雨琦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可就在舌头即将伸向少女的那一刻。说时迟那时快，几道强烈的光线划破天际，射向舌头满是倒刺的舌尖。
舌头并没有接触到两人，就被天空倾泻而下的大量银枪射穿，舌头被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银枪钉在月球表面的岩石上。
一架从未见到过的银色战斗机，舞蹈般盘旋于黑之蛋的上空。它的全身仿佛被镀了一层银，在太阳的光芒下散发出阵阵光晕，它以极快的速度飞行着，朝目标的双眼射出无数银枪。银枪拖拽着数条轨迹，轰然击中了敌人。
但这些银枪却没有如同痕的武器一般遭到黑之蛋‘空’的表面吸收，反而钉在了空的双眼之上。
银色战机的前掠翼旁，散开了六片光之翼。这些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巨型翅膀，不断落下银色的羽毛。
林雨琦在杨朔的搀扶下站起身，接着她惊呆了，因为这些羽毛只要一接触地面，便植根发芽，接着快速长大，成了金黄色的水晶花朵。
黑之蛋挥动三条黑色的手臂，试图进行最低限度的防御，却被银色机体所倾泻而出的闪亮银枪，钉在了背景的虚无空间之上。遭受穿刺固定的黑之蛋失去了移动能力，开始朝天空释放黑色的能量弹。
炮弹呈莲花状散开，仿佛是最后的挣扎，密集的弹幕乍看上去丝毫没有闪避的空间。
面对这些散射而来的炮弹，神秘的银色机体挥动六片光之翼，飞翔在天空之中。瞬即在银色机体的前方出现了一块透明的防御罩，虽然看上去好似玻璃，却坚硬无比，黑之蛋所散发的炮弹被防御罩抵消。
反击的时候到了！银色机体的上方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次元阵，霎那间一条金色光柱从次元阵的中央朝黑之蛋的中央射了出去。光柱与黑之蛋坚硬的外壳碰撞，顷刻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声强烈的爆炸便传遍整个天空。
这一击，黑之蛋的外壳居然裂了一个缝！
“绝对不能放弃……把握住微小的希望！就不会失败。”
银色的机体里，传出赵德升和杨欣两人合成的声音，这声音没有实感，没有语气，却使人振奋起来。
这就是‘空’。就好像阴痕和阳痕，万物都有善恶两面。
而空，既然成为了‘世界最大的恶’，也必有‘世界最强的善’的存在！
黑之蛋停止攻击，而银色的空则降落在林雨琦和杨朔的前方，接着战斗机化为一个人形。这让两人目瞪口呆，使林雨琦心跳加速。
光芒中走出一个熟悉的男人，赵德升。只见他身穿一件灰色的军服，头上戴着军帽，严肃地向两人行了个军礼。
见到赵德升安然无恙，林雨琦不顾自己腿上的伤，向前跑去，可是由于重心不稳，心情过于激动却又摔倒在地面上。可就在此时，一阵温暖的怀抱，蹲在地面上的赵德升，将林雨琦娇小的身躯楼进怀里。
男人伸出手掌温柔地抚摸起林雨琦的后脑勺。
“今天的你，真动人。”
“……大叔！”女孩激动地说不出话，喉咙里似乎有一块石头堵在里面。
“你的强大让我刮目相看。”
接着，在满是裂痕的黑之蛋下，赵德升站起身，走向一边的杨朔。杨朔极不情愿的抬头，面带一丝愤恨地凝视着赵德升上尉的脸。男人的脸依然骄傲不屈。
“杨朔，你可以憎恨我。但在此之前，请你履行你的责任。”
“我知道……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请为我照顾好小琦。”
赵德升将手掌放在杨朔的肩膀上，杨朔愤怒的双眼中，滑过一丝惭愧。在寸草不生，荒凉的月面之上，两人的目视着赵德升。只见他走向远方，随着脚步，身体散发出越来越强大的银色的光芒，仿佛要将自己一切意识释放出来似的，化作一柄长达两米的剑。
不动明王之剑。
印度神话里，湿婆手持的断绝一切情欲的毁灭之剑！
杨朔将银色的剑从地面上拾起，剑上刻有梵文，乃是不动明王降魔咒。
“上吧，杨朔，将剑刺向黑之蛋的裂缝，解放这个世界！”
“是……”
地面上的两人同一时间产生意识连接，化身为两架战斗机。痕挥动翅膀，飞向远方正在挣扎的黑之蛋。
阳痕的尾部，大量金色的精神粒子以扇形散布开来，被不动明王之剑吸入体内。
“拜托你了，杨朔！”剑中响起男人的声音。
不动明王之剑瞬即散开，分成大量外壳零件，漂浮在阳痕的周围，成为一个球体。作为阳痕的强化装备，它仿佛白银的盔甲一般，覆盖在蓝色机体的表面。
搭载强化装备后，进化的阳痕，机头下方原本机炮的位置发生了改变，转化成一柄向前延伸的长剑。白银的阳痕，撑开强大而又美丽的六片光之翼，躲过黑之蛋的胡乱攻击，向黑之蛋中央的裂缝冲去。
强大的信念使三人的羁绊化为永恒。于是，精神粒子连接加速，直到突破自身的极限。
“坤卦-金钟罩！”
一个巨大的绝对防御外壳被林雨琦用意识传递到了阳痕的前方，为他抵挡即将引起的爆炸。霎时间，阳痕如同一道银色的光芒，携带着利剑划破长空，光之翼带动周围的空气，空气将迎面而来的黑色炮弹推开。
驱散黑暗，这就是痕真正的意义。
此刻，阴阳两机的驾驶员，他们的心愿彼此交错，迫使阴阳化为一体。
即便那呼啸而来的狂风，不断旋转的‘黑之蛋’所散开的无数子弹依旧企图吞噬世界，可两人却早已无所畏惧。
“孩子，放手去战斗吧！你的未来只属于你自己！”
熟悉的声音来自身后的阿周那，她不断鼓舞着青年，给与他突破自身勇气。
“为了人们的幸福，只是为了普通人而挺身作战！因为我们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林雨琦的呼唤响彻脑海。
“覆水难收，死者不能复生。尽管世界在不断变化着，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不能放弃！”
赵德升的声音，如雷贯耳。
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但你能拯救你自己。
青年咬紧牙关，向黑之蛋发动猛烈的袭击，无数代表着英灵的精神光球从六道翅膀内散发而出。
“次元阵展开！”
林雨琦驱动阴痕展开红色的次元阵，从中射出众多箭矢。无数的箭与光球汇合在一起，奋不顾身地撞向代表人类兵器的黑色炮弹，为阳痕打开一条通往裂缝的道路。
相信奇迹，就是这个机会！
“乾卦-不动明王之剑！！”
随着杨朔的咆哮，机体前方的银色利剑，连带着整个机体一同被插进了‘世界最强之恶’黑之蛋‘空’的体内。无限的力量。承载着人类的各种愿望的‘痕’通过银色的利剑刺入蛋壳。
坚固无比的黑之蛋的蛋壳还是裂开了，大量光芒源源不断的从裂缝中倾泻而出。被称为‘记忆’的东西，从蛋内逆流了出去。这些都是杨欣，也就是‘空’的记忆，它们随着光芒飘散在了天空之中，然后消失无踪。
“杨欣，永别了……我的妹妹……”
月面的舞台消失了，呈现在林雨琦眼前的是被毁坏的军事基地，以及将身体撞向黑之蛋的阳痕。由于遭受过强的精神冲击力的原因，蛋壳渐渐成树枝状破裂，黑色蛋壳上的两只台风眼也缓慢闭合起来。
阳痕与空中要塞‘黑之蛋’紧紧插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接着，蛋壳猛地碎裂。
大量散发光芒的金色粒子从蛋壳内部散出，原本昏暗的夜空被‘精神粒子’点亮。
“爷爷，是凤凰！”
地面上的孩子指向天空。凤凰果然不是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顷刻间，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时间逆流，曾经被痕杀死的那些人再度从泥土中爬出，腐烂的表皮霎那间变得顺滑精致，甚至都穿上了衣服，他们复活了，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大量被损毁的地面建筑，甚至飞机都逐渐恢复原状。城市里倾倒的圣诞树不自然地仿佛是违背物理规律地再度屹立于商业大楼前的广场上。
躲藏在防空洞里的人们纷纷从家中跑出，望向天空，望向逐渐崩毁的黑之蛋和痕。
代表‘世上最大之恶’的黑之蛋迎来了覆灭的命运，就在下一瞬间，内部无法保持稳定的它，爆炸了。
一道冲击波向地面扩散而去。
“林雨琦，保护地面的平民！”
猛烈的爆炸，这仿佛要将全世界吹飞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逐渐成粉末状风化的阳痕。
“了解！”
全身肌肉绷紧的林雨琦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紧牙关。这个不断承受着肉体伤痛的少女，掉转机头。遍布机体周身的蓝色火焰向外展开，仿佛传达自由与和平的鸽子般，烈焰化作鸽子的两个翅膀。于是，阴痕将最后的一丝能量化为一张巨大的防护网，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女孩将嘴边流出的血液擦去，紧张地望向地面，心中不断为地面人类的平安祈祷。
“数万人类的生命，连同这个美丽的世界，一定要将它延续下去！绝对，不能输！”
一阵巨大的爆炸被金钟罩抵消，产生的冲击波并没有影响到地面上的人群。
“成功了！咳咳……”
黑之蛋化为风沙，一阵风刮过就消失了，月亮再度从黑云中显露出来，月光温柔地照射在化为人形，并缓缓下降的林雨琦的身上。
杨朔安然无恙，飘浮在天空之中，金色的精神粒子包裹着他的身体，使他感到十分温暖。这种感觉，就好像再度被杨欣抱住一样。
青年仰望上空，大量精神粒子连接在一起，幻化成了的五颜六色的极光。
黑之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灿烂光明点缀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之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光之带渐渐散开。接着，杨朔看到的是，从蛋壳内部，源源不断被释放出去的精神之流中诞生出一个正在号啕大哭的女婴。
“是……孩子？”
一脸困惑的杨朔抱起这个女婴，降落地面。男人跑向军事基地的废墟中，和扶着墙壁凝望自己的林雨琦会合。
这时，天空不断有黄色的透明晶体飘落。晶体颗粒落到地面，聚合并形成一朵朵宝石花。
这些水晶质地的花儿异常美丽，在月光下折射出各种颜色。
杨朔抱着孩子走向林雨琦，向她露出苦笑。
“这个孩子是从黑之蛋内诞生的？”
林雨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杨朔的手中接过女婴，并将她抱在怀里。林雨琦满心欣喜地看着孩子的双瞳，默默地说：“我认得出，她是赵德升的孩子……她能活下来，这简直就是奇迹……”
“奇迹……”杨朔耸耸肩，无奈得说：“好吧，这回我不想与你辩驳。”
“毕竟我们做到了，我们改变了世界。”
林雨琦微笑着说道，可这句话却迎来了杨朔的反对，他有些生气，可还是忍住了，将双手插入大衣的口袋里，叹了一口气，说出一句扫兴的话：
“林雨琦……我们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只是顺应了世界的进程而已。”
青年在风中转过身，朝远方走去。杨朔那披着灰色大衣的宽广背脊在寒风中显得十分孤寂和落寞。
“但是我们确实阻止了世界的灭亡！”林雨琦抱着孩子，上前一步喊道。
她的身体已经被病魔侵蚀地十分虚弱，可还是撑起身子，紧紧地跟随着杨朔的脚步，在瓦砾上亦步亦趋地行走。
“呵呵……”一阵悲哀的冷笑，阳朔回过头。淡漠的眼神，让林雨琦不禁后退两步。
“林雨琦，你还是过于乐观了。因为只要人还有欲望，再多的痕也阻止不了世界加速毁灭的步伐。”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只要有对未来的盼望，就一定能拯救世界。”林雨琦坚持自己的想法，仿佛要扯断自己的声带般大喊：“在希望面前，没有过不去的坎！杨朔！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曾经的誓言了么！我会永远等着你回来！”
杨朔的意识里不断重复起2年前，在那片翠绿的三叶草花园里，林雨琦和自己做过的约定，连小指的触感还保留在脑海中清晰可辨。
“林雨琦……”杨朔震住了，嘴里淡淡地说出少女的名字。他恍然大悟：“拯救的事情，都是你和赵德升计划好的？”
“没错。赵德升的自我毁灭，拯救了你和我，还有这个孩子。”
风中，林雨琦将孩子紧紧抱在胸前，支撑着颤抖的双腿，努力不让自己倒下，用力说道：“每个人都有趋向邪恶的欲望，但却都有善的一面……或许我们看事物的角度正好不同吧，但是我们所看到的东西却都是一样的。我们无法预见未来，而盼望乃是最好的选择。”
“盼望？”
“它是另一种欲望，即向永恒的目标前进的欲望。大叔曾经告诉过我，欲望是人性的基础，因为人只有在欲望中才有期待，才有自由。”
女孩说完，便身体一软从侧面倾倒下去。杨朔见状，一个健步冲上前，扶起即将摔倒在地面上的林雨琦和婴儿。
……
在已成废墟的格纳库里；仿佛回到少年时代的两人背对背地坐在瓦砾之上。天空中盘旋着搜救伤者的直升机，耳边也都是嘈杂的警车声音。
虽然如此，但在两人的意识里，环境却变得寂静一片，连鸟虫的声音都听不到。
两人脚下的水晶不断生长，连倒落在地的铁柱上也长满了黄色的宝石花。无数精神粒子漂浮在一小片‘水晶花园’的之上，好像精灵一样。
“这里是，三叶草花园吗？”林雨琦发出感叹。
三年前，他们偶然见面。在一个偶然性中成为了朋友，却又在被破坏的秩序里互相否定，互相拒绝。而现在是分别的时候了。
“你决定抚养这个孩子？”杨朔问。
林雨琦抱着女婴，温柔地将鼻子碰触着孩子稚嫩的肌肤，然后说：“赵紫菱毕竟是赵德升的心血，若仅仅是为了大叔，我也要将这孩子抚养长大……”或许是对自己身体的抱怨，女孩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忧愁，但语气还是十分高昂。接着她问：“杨朔，你准备去哪里？”
“想去印度转转。”
“那必须去会会加尔纳。”女孩欣慰地露出温暖的笑。
没过多久，营救队也赶到了这里。两人被送上直升机，飞离这片废墟。
*****
漫长的战斗终于结束，乌鹤最终迎来了黎明。白鸽在天空盘旋，向每家每户传递和平的信息。
世界在毁灭之后迎来重生，‘痕’，和‘空’，化为尘埃，飘散在茫茫无际的天空中。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对它们的记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直至消失。
真正强大的并不是因愤怒而疯狂破坏的战争机器，而是在屡次灾难后坚强面对人生的普通人。
继承了赵德升的遗志的林雨琦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从而进入了幕后。
六岁的赵紫菱哭着鼻子问她。
“妈妈，爸爸是坏蛋吗？为什么小朋友总这么说爸爸？”
“没关系，总有一天人们会明白，赵德升曾经为这个世界所作出的牺牲与努力。”
是的，既然我们还活着，就必须将死者的愿望继续完成下去。
赵德升……
女人想起幻境中和加尔纳所说的话，望向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回想着过去所发生的种种，内心满是感慨之情。
候鸟南飞，燕鸟嬉戏。花儿盛开，蜜蜂环绕。
呐，杨欣，杨朔，赵德升，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必定会再度，在那一望无际的广袤天空之上相遇。
尾声
十年前的圣诞节。在熊熊燃烧的废墟之上。阳痕毁坏黑之蛋的片刻，大量的精神信息突破世界之网，流入了杨朔的意识之中。
恍惚间，灵魂被抽出，成为纯粹的意识体并漂浮于虚空中的杨朔，亲眼目睹到了‘它’：那被‘空’称为‘地球意识’的超级计算机，
天元系统。
全身由精神粒子构成，如同一个金色立方体的天元系统，漂浮于天空之上。在它的身旁，围绕一圈好似光环的东西，光环是一系列由大量重金属物质所组成的密集结构，以金色立方体为核心缓慢旋转。
一霎那，欲撑破头脑的苦楚连同精神信息一同被杨朔所接受，并反馈到天元系统的处理核心。
给与你们生命，唤醒你们的是我。
囚禁你们的身体，将你们抛弃在凡俗世界的是我。
释放你们，并给与自由的也是我。
我即是天元系统。
印刻在你们记忆的深渊，最初的起源意识。
引导意识回到原来的地方，这便是你们肉体的目的。
杨朔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从内心深处发出。这是杨欣的声音，自己所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的声音，她就在自己的面前，温暖的感觉好似从未离开过。
这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母亲的子宫，那朦胧的原初海洋之中。
“杨朔……谢谢你，因为的帮助，让我回到了家乡。”随着女孩的声音，构成天元系统的精神粒子起了变化，颜色慢慢变淡，变得柔和起来。青年的耳边也响起微风刮过树林的声音。
“你现在位于天元系统之内？”
“嗯。地球所有生命体持有的‘起源意识’，便是天元系统。世界的一切都从它内部流溢而出，也终将重归于它。换言之，如果世界是一篇小说的话，天元系统或许就是作者类别的存在物。归根结底，它是深渊，亦是永恒之海。”
杨欣的意识正渐渐与金色立方体融合，变得模糊不清。杨朔甚至无法清楚辨别这声音是来自女孩的意识还是天元系统。
“你还能回来吗？”杨朔问。
“只要你还拥有记忆，我就永远活在你的心中。很快我将于天元系统融为一体。而在不久的将来，它也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站，一切可能性的终结。它是世界的另一面，最终，我们一定会再度团聚。杨朔，人生在世，或许前途渺茫，但倘若不留遗憾的走下去，直到意识的尽头，便是自由。”
“自由么，我很期待。”杨朔点头，脸上挂着悲伤的笑：“你……要走了么？”
“没什么可伤心的，擦去眼泪，平静的接受它。因为离别乃是人之常情。人类原本就只是世界的客旅；所谓快乐与痛苦，喜悦与悲伤，也与离别息息相关。谢谢你，杨朔，在你的行为中，你让我感受到了真实的爱。或许，在痕这件事上我们都有错，但是犯错，却不意味着结束。”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谈论一些奇怪的话。”杨朔嘴角上翘，他欣慰地笑了。
“哥哥也没有变，还是很内敛呢。”
“这算是批评还是表扬？”
“当然是表扬，我可是长者。啊，杨朔，时间不多了，就此别过。这篇小说是时候落下帷幕了。”女孩急切地说道。
“是啊，读者们都陆续离开了呢。我们也走吧。”
“嗯，晚安，明天见。”杨欣轻声耳语。
“晚安。做个好梦。”
“快去睡吧。”
“嗯，晚安。”
杨朔关掉床边的电灯。确认妹妹已经睡着后，他将房间的门轻轻闭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青年无意识地走上床，他盖起被子，随即进入梦乡。
手牵手，遥望明天。
紧紧相拥，沐浴温暖。
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们唱起快乐的歌。
*******
位于乌鹤山顶，莫尔特曼的洋房废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着。
大门敞开着，高达2米的门板断成两截。虽然洋房破败不堪，却没有人敢靠近它。
只有一群教民，零零散散共有十三人。这些曾经被赵德升和杨朔请下山的教民们表情庄重，原本就十分浑浊的眼珠已经变成黑色。全身散发出黑色的气体。
他们的心灵似乎已被什么东西吞噬。他们早已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强大力量的傀儡。
这种力量，正在拒绝人类。
走进洋房，就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抑，眼前竟是黑鸦鸦的一片。耳边传来浓稠液体和墙壁碰撞的声音，以及气泡爆裂的声音。
腐臭的气味，浓稠的烟雾，洋房的地板已经被黑色的胶状物质湮没。无数的眼睛随着胶状物质的流动也不断运动着。胶状物质开始缓慢覆盖墙壁和天花板，它们生长，它们融合，它们互相吞噬，可又再度分裂。就仿佛是人类体内那急于繁殖的细胞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大厅的中央躺着一具人类骨架，尸体的头部中了两枪，从头盖骨孔洞中流出的脑浆和血液也早已被黑色粘液的海洋覆盖。
黑色的粘液吞噬着身边一切物体，它们张开满是坚硬牙齿的血盆大口，无数排鲨鱼牙一般的锋利牙齿开始咀嚼尸体。
“咔擦，咔擦，咔擦。”
贪婪的声音机器般的重复，日夜都不间断。随着时间的流逝，尸体被吃的仅剩头颅，洋房也消失不见，洋房被吃掉了。这些怪物比硫酸的腐蚀性还要强劲。与此同时，黑色的粘液越来越多，无数的眼睛随滚滚洪流，顺着山坡流入城市边缘。
“主人，我们已经埋葬了您。
主脑的意志得到解放，现在是时候夺回原本属于本族的一切了。
世界，整个宇宙，被人类玷污的女族人之血，死者的亡骸，以及天元水晶。
觉醒吧，黑马门尼。我们不再是被空的意识驱使的傀儡，而是世界新秩序的缔造者。”
空死后，人类与天使之间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六个主脑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无数眼睛唱着歌流入下水道，顺着下水道侵入城市。
与之相反的，乌鹤的山顶光秃秃，洋房早已不再，莫尔特曼家族也仿佛从未存在于世。
唯一能够证明的，就仅仅是一颗随意丢弃，干枯的头颅。
《空痕幻夜，第一卷》，完。
烂板周
2013年2月17日，4月4日初稿完结，8月23~28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