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琦从重度昏迷中苏醒,已经是十天以后的12月16日。

12天之前的12月3日,苏联和美国在马耳他会议上,宣布结束长达44年的冷战,就此一个混乱时代落下帷幕;人类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一时间,仿佛‘永恒和平’真的来临了。

现在,病房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德国统一的画面。飘着雪花的电视画面上,那些分隔多年的家人互相拥抱,喝着啤酒,曾经的隔阂仿佛早已不在,理念与价值观的冲突也早已被情感与爱所掩盖。

而远在千里的黑银和乌鹤,也发生了件影响世界的事。长达一年半的战争结束了,人们终于度过了那前所未有的磨难。由于全面战争导致的妻离子散,公司倒闭,失业,家园被毁,它们都成了人们的精神创伤,而必将携带一生。

战争结束,可那些失去家庭,失业的人,他们原本的希望死去了,内心空虚的他们仿佛失去了最高价值。有些人疯狂,而大部分人则不得不开始寻求一个新的信仰填补内心的空白。

最终,一个新的信仰出现了,那就是阳痕。

在两个时代的缝隙中挣扎求生的人们;他们的矛盾,迷茫,恐惧,聚集在一起,纷纷变为一种拜物教。他们越是惧怕阳痕的震怒,就越是崇拜这个新的神灵。

有人觉得阳痕是神的使者,也有人认为阳痕则是世界末日的审判者,甚至还有人确信阳痕就是自己内心欲望的结合体。

如果将世界比喻成翻滚的大海,人类则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艘失去控制的小舟。而阳痕,是他们幻想中的罗盘。

整个世界都疯狂了。

就在此时,有一股激烈的暗流,正在借阳痕之力,污染着整个世界。

“大叔,最近似乎很流行一种叫‘末日教’的害人东西。”

“不就是一个邪教组织,不足为奇。我小时候,这东西铺天盖地,屡禁不止。”

林雨琦坐在洁白的病床上,抬头看着黑白电视机。经过多日恢复,她的气色很好。女孩的头发被扎向脑后,而戴着墨镜的赵德升正帮忙收拾行李。

今天就能出院了。

电视机的旁边,摆放着一个插满康乃馨的花瓶。10天之前,林雨琦力战昏倒,男人慌忙地将少女送入医院。之后的每天,赵德升都会来此看望昏迷的少女,并买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

而另一方面,‘痕’之间的大战结束后,阳痕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由于第四卦被解开,林雨琦和杨朔获得了化为人形的能力。

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赵德升,搀扶着身穿棉衣,瘦弱的林雨琦,走向病床。然后向两周来关心少女的医生们道谢,便离开了医院。

林雨琦懒洋洋地靠在黑色的大众轿车的后座椅上,汽车发动了。她望向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里,常常出现相同的画面:一个红色的亭子里,站着几个手拿麦克风的传教人员,并将手中的传单派发给路过的市民。

“这是什么?”

女孩不解,她随即问司机。汽车的司机是一个姓刘的中尉,女孩听说他是赵德升的秘书。

“‘末日教’,这几天好像雨后春笋一般,铺天盖地地出现在世界各地。政府都懒得管了。好像是拜阳痕的宗教。”

“哎,只能怪这群信徒不了解杨朔,如果他们知道阳痕的驾驶员是个这样疯狂的家伙的话,也许就不会信了。”坐在后座,陪伴少女的赵德升不屑一顾地说道:“难说又是拿‘世界末日’开刷骗钱的把戏,哼!”

“好啦,别生气,今天你们应该庆祝我出院的呀!”

林雨琦连忙制止了赵德升的发怒,向他绽开笑容。两臂抱肩的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谢天谢地你醒过来了。”

“对不起……”林雨琦的表情像一只猫,时不时地望向赵德升,然后鼻子一酸,抽泣起来。眼眶中澄清的泪水直打转。

“别哭!千万别……”赵德升靠近少女,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巾。此时,却从口袋里摸到几块瓷器碎片。

男人觉得很纳闷,这些极端漂亮的瓷器碎片他从未见到过,更别说是将其放在口袋里了。那么到底是谁将碎片放进去的呢?虽然想问林雨琦,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呜呜呜……”

此时此刻的林雨琦仿佛一个小孩子,用手背使劲擦着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她清楚知道自己的这条命,是面前的男人所救。如果在10天前,不幸死在阳痕的炮火之下,或许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大叔了。

她感激上苍,然后扑向赵德升的胸膛,拉起男人的衬衫擦拭眼泪。

男人的胸口瞬间被泪水浸湿,变得冰凉起来。

“你你,本人这衬衫可是名牌货!”

“我不管!”

男人露出微笑,却没有伸出手搂住女孩,紧紧是漠然地望着少女的撒娇。赵德升很纳闷,为什么每次见面这个少女都会哭鼻子,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没准在不远的将来,她的眼泪会淹没整个地球。

刘中尉看了看后视镜里的两人,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赵上尉!您看来又多了一个女儿啊!”

“放屁,我们可是平辈!”赵德升反驳。

“啊哈哈哈!”刘中尉大笑起来,这声音震耳欲聋,让赵德升不禁捂住耳朵。

林雨琦不愿回到自己的居所,反而希望一直和赵德升同居下去,即便成为婴儿赵紫菱的后妈也在所不辞。

“因为大叔您能给我安全感!”

“我们俩年龄差距不小吧,这不太好。”赵德升反驳:“而且你可是女孩子……这有些……你不怕我突然忍不住……吃掉你么?”脸上泛出红晕,他威胁女孩,试图让她打消念头,乖乖回家。

“吃我?煮饭么?这当然是女孩子的强项!我可是和爸爸一起住过的!哼!我怎么会害怕男人?”

女孩的怪异理解,让赵德升摸不着头脑,接着他冷不防问道:“喂……林雨琦,你是处女么?”

“啊啊啊!!你,你,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突然,女孩猛地保护住自己的平坦胸部,如同兔子般向后跳了很远。只见她面红耳赤,面有羞涩地大喊:“色,色,色狼!”

经过多次无效拒绝后,赵德升还是妥协和少女同居,虽然并不是以情人或是男女朋友关系,仅仅是室友。他虽不情愿,但还是将大床让给林雨琦;而自己将沙发改造成简易床,并在两个床的中央拉上了一条门帘子,防止自己起坏念头。

晚上,赵德升坐在电视前,用新买的游戏机玩着一款叫小蜜蜂的飞行游戏,不亦乐乎。露出甜美笑容的女孩则拿着漂亮的小碗,用特制的婴儿勺给孩子喂稀饭。将勺子里的稀饭吹地不那么热后,轻轻将它放在孩子的嘴里。而孩子也十分听话,两只清澈的眼睛不断凝视着少女。照顾小孩子的林雨琦显得像一个真正的母亲,温柔极了。

“平胸妹,你很喜欢孩子嘛!”赵德升的双眼盯着黑白电视屏幕,手指不断在木制控制器上移动着。

“赵德升,你等着!我的胸部总有一天会发育给你看!”

“喵呜~捏捏捏捏~喵~”

卧室的大床上,仅盖着半条被子的林雨琦正迷迷糊糊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梦话。睡相非常难看,两条细长的性感大腿呈A字形分开。女孩的怀里抱着一个靠枕,似乎没了这个靠枕她就没了安全感。

客厅里虽没有开灯,却依旧有些光亮。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淡黄色的轮廓。

乌鹤城安静的冬夜里,就连一向在夜间活动的野猫们也不再叫喊。夜总会也早就停止了一天的运营。这座白天还是繁华无比的城市,在夜晚就成为了死气沉沉的“鬼城”。

让市民如此人心惶,也都是因为阳痕。以至于一到午夜之后黎明之前,听闻常常有人在街上看到成群游荡的冤魂。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敢深夜出门,这一切都成为了市民生活的潜规则。

卧室里却传出掀被子的声响,是赵德升从睡梦中惊醒,只见他满身是汗,喘气如牛。而帘子的另一旁,酣睡中的赵紫菱不满地翻了个身,在白色的枕头上留下一坨淡淡唾液的痕迹。

“呜……”

每天的这个时候,才是婴儿的活动时间。

只见原本睡在婴儿床里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将头探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赵紫菱瘦弱的背脊,隔着衣服都可以清楚看见脊椎骨的痕迹。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婴儿的脸上,它眨了眨眼睛,尝试将手伸向林雨琦。

可是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她的手太短了,自己恨不得从婴儿床里爬出去,由于肉体的脆弱,这根本无济于事。她甚至连走路都不会,仅仅能做的,就只有隔着这婴儿床的栅栏,默默地承受着孤独,默默地观察着林雨琦的一举一动。

万籁俱寂之中,时间好似停止似的。挂在衣架上的赵德升的大衣里,陶瓷碎片开始闪闪发光。

幸福的日子总是一晃而过,忙着家庭生活的他们甚至都忘记了阳痕的事。自从林雨琦来到赵德升的家,她很快就和婴儿打成一片,与孩子形影不离,婴儿哭的时候,女孩陪她一起哭,婴儿笑的时候,女孩自然也笑得十分高兴。

“大叔,这个孩子可真像你。”

“像你就奇怪了……”

男人哑口无言。

12月24日,天空缓缓飘落起雪花,圣诞夜的街头门庭若市。阳痕的消失让市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逐渐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整个城市被一片节日气息掩盖,街上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人,各种商业建筑前都装饰着高大圣诞树。

林雨琦勾着赵德升的手臂,在街上缓缓走着。赵德升依旧戴着墨镜隐瞒自己的身份,而长发飘逸的林雨琦身着一件纯白色羊毛大衣,脚上踩着保暖的雪地靴,脖子上挂着雪白的围巾。她为今天的约会准备的很久,因为这是她与赵德升的第一次约会,甚至还为此化了淡妆。粉底掩盖了脸上的雀斑,这时候赵德升才发现面前的少女是多么有魅力。

“雨琦你拽得也未免太紧了……难道你是树袋熊吗?”

“我会走丢的嘛!”林雨琦抬起头,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真是个孩子气的家伙。”

“大叔不是喜欢小孩子嘛!”林雨琦撒娇起来。

“我喜欢的可不是你这么‘大’的小孩子……”赵德升严肃地纠正道。

“哼……”女孩将脸甩向一边。

“但,倘若我是高中生的话,也许会追你。”男人将脸凑近少女的耳朵,说道。

“大叔居然!”

林雨琦的身体仿佛遭受猛然电击,脸红起来,身体一动不动,呆滞地站在原地。

女孩高声尖叫起来,声音传遍整个街道,周围的人们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这两人。而赵德升伸出手一把捂住女孩的嘴,不断点头向周围的人群道歉。

当围观人群走远后,赵德升放下手,女孩开始大口呼吸。

“雨琦,你以后别叫我大叔,被街上的人听到的话,他们可是会误解的!”

“大叔就是大叔,我又没有说错。”

“好歹也叫我全名,本人可连30岁都没到……”

“嗄!我还当您已经40岁了……”

“难道我在你们女学生的眼里就这么老?”

“……嗬嗬,开玩笑的!”女孩捂住嘴笑了起来,接着认真的问:“刚才你说的是真的?”

“那当然,别把我看成变态。这仅仅是单纯的渴求罢了。”

林雨琦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眨着乌黑色的双瞳,顺水推舟地问道:“莫非大叔对我有意思?”

这是试探,林雨琦的内心是复杂的,虽然赵德升曾经救过自己,但她并没有放下戒心。他们之间始终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鸿沟太宽,太深,甚至致命。

“不……”男人犹豫了,咬着嘴唇。然后,他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转换话题。说道:“今晚的月亮真美。”

“哼。”女孩将脸埋在围巾中,叹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拳。为了不让男人看见,她将手插入大衣口袋里。

“好高的圣诞树!”

说完,女孩匆匆跑向商业大楼的一棵高耸的圣诞树前。身穿白色外套的女孩抬起头,面对熟悉的天空张开双臂,感受着天空的广阔。总觉得在地面上看到的天空,要比坐在阴痕里看到的天空,要宽上一万倍。

月光洒在女孩的身体上,雪花也飘落下来。时间冻结了,这画面仿佛回到了3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时还是小女生的害羞的林雨琦,牵着长发少女杨欣的手,在三叶草花园翩翩起舞。

可现在杨欣已经离去,但总有人会代替杨欣的位置。现在能够填补少女内心空洞的那个人,则是高大威猛的赵德升上尉。

透过月光,赵德升被女孩的美丽打动。闭着眼睛感受世界的少女,仿佛一尊雕像。然后男人也走上前去,和女孩并排站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众人感到不解,再度好奇起来。但两人却不顾围观人群的眼光,深呼吸起来。

脱离时空,将自己投射向遥远的宇宙。

这就是自由么,向鸟儿一样的自由,这是他们共同向往的感觉。

……

“喜欢飞机的原因……也许,我的梦想,就是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吧。”

每当想到杨朔的话语,都会让林雨琦揪心不已。

……

“倘若亲情和爱情,你只能选择一个的话,你会选哪个?”

西餐馆里,冷不防少女问男人,语气有些挖苦的成分在内。

“我能不回答么……”

“不行!”林雨琦强硬地说。

“真是一个恶俗的问题,抉择的话,我会选我的女儿。”赵德升目光坚定,他对亲情异常执着。

而林雨琦却没有反应,默默地低下了头,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

两人在西餐店用完晚餐,离开高档餐厅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整。

街上寒风四起,雪渐渐密了起来,林雨琦的脸被冻得通红。

“冷吗?雨琦。”

“不,今天玩得很开心。”她兴奋得说。

“我也是。别动噢,你的鼻子上有灰尘。”

于是,赵德升伸出手,掸去女孩鼻梁上的灰尘。这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让女孩敏感的身体发热。接着,女孩挽着赵德升的手臂。

尽管年龄差距很大,作为赵德升的同居伴侣的林雨琦却毫无羞涩之感。

为了任务而强迫自己改变性格,放下自尊;林雨琦感觉自己就仿佛是潜伏在敌军长官身边的女谍报人员一样。

女孩的内心纠结着,仰慕和敌意,究竟该如何才能平衡。压倒肉身的沉重,让她只能勉强作出笑容。每逢她越想捅破那层窗户纸,告诉男人事情的真相,却越是不敢开口。

两人在街灯下缓缓前行。在这宁静的气氛里,仿佛时间变慢了,街头充满着浪漫的气息。

他们的影子在路灯的照耀下拉长,显得十分怪异,女孩甚至都起了踩自己影子的幼稚想法。

可就在此时,约会后,回家的路上却还是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不是赵德升嘛!”街上有个中年男人认出了墨镜男人的身份:“别说墨镜了,你这家伙蒙起脸我都能认出你!”

“糟糕……”林雨琦小声嘟囔,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赵德升。”

男人拉着少女本想快步离开,却遭到了堵截。堵截他们的虽有各种各样的人,却千篇一律的露出厌恶的表情。愤怒仿佛癌细胞一样扩散,众人纷纷成为愤怒的牺牲品。于是,赵德升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左手紧紧握拳,紧张的心情油然而生。

凝重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显示出两人处境的危急。

“杀人犯!”“毁掉我们的生活还过得如此甜蜜!”“恶魔!”人们纷纷用手指指着赵德升破口骂着,终于一个身穿红色大衣的男子攥起拳头,一拳挥向赵德升的眼角,墨镜掉落在地,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庞。

“果然是你!阳痕的驾驶员,恶魔的化身!”

二十多个服装各异的男女迎面而来,但赵德升只是拉着林雨琦的手,虽然有打败他们的实力,却并不希望和他们硬拼,毕竟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快跑!”

目标是人群中的一条缝隙。仿佛赛跑比赛的前奏,两人手拉着手向前冲去。

二十多个穿着便衣的人,凶神恶煞地开始追赶。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他们眼神里充满火辣辣杀气。

由于赵德升从小生长在此,对地形非常熟悉。

天空下着微雪,两人在行道上疯跑,林雨琦一脸紧张表情,但赵德升则露出笑容:

“很有趣,你没觉得么?”

“现在什么时候还有空闲聊!”林雨琦紧张地又委屈地想哭,可还是忍住了。

“这里我很熟悉,小时候总被一群不良少年追赶,跟我来!”

晃过一栋楼,两人差点撞到路边的摊位。一个扭身,赵德升和林雨琦钻进了摊位附近的一个服装市场的大门。

圣诞节服装店里的人很多,甚至能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两人奋力挤开周围购物的人群,不断向前跑去。林雨琦回过头,却发现对方依旧紧追不舍。因为破坏了原本的秩序,两人的举动引得周围购物人群的愤慨,很多人甚至骂了上来。

冲过鸡飞狗跳的服装店,从后面穿了出去,面前是一堵墙。赵德升嘴角上翘,用余光看了看身边心急如焚的少女。

接着,赵德升伸出手,一把搂出女孩的腰。

“呀!你,你干什么!”

“身体还真轻!”

他将少女整个身体举起,抬到一定高度后便将林雨琦送上高墙。然后精疲力竭的男人朝围墙猛冲过去,奋不顾身的一跳,居然抓住了墙的顶端。提起手臂,整个身体就像惯性似地翻了过去,最后稳稳的落在外面的马路边上的花坛里。

从花坛中站起,拍了拍自己的裤子,赵德升伸出双臂,敦促坐在高墙上的女孩跳下来,可因恐高而吓得脸色苍白的林雨琦却始终犹豫不决。

“不要,我怕……”

“相信我,我会接住你的!”

赵德升的头发已被染成雪白色,好像一个小孩子般笑着,即便右眼充血,他还是觉得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十分有趣。

对于从小就是野孩子的赵德升,翻墙打架一类都是家常便饭。

为了不被追逐自己的敌人发现,为顾全局。林雨琦惊恐万分地闭起双眼,然后双脚一蹬,飞出高墙,居然正好落在赵德升的怀里。可由于惯性的关系,赵德升还是被压在了泥土地面上。

“前面的话收回!你这姑娘很重!非常重!”

“呜……”

“你需要减肥!”

“请别瞎说,我可不胖!”女孩噘起嘴,拍拍身上的泥土,将赵德升拉了起来。

两人站起身子,跳出花坛,结果撞到一个路过的女青年,女青年大喊一声:“抓强盗!”随后便一脸恐惧地逃跑。

突然,应女人的声音,身后出现一群男性正怒冲冲地向两人跑来,这些男性有老有少,只见他们的手中正举着木棍,铁锅之类的钝器。而且人群呈滚雪球的趋势,越积越多。

“大叔……我们该怎么办,好像越来越多了……”

“哼!”赵德升不由得严肃对待这件事情,没想到这个社会上讨厌他这个‘英雄’的人还真不少。

四面八方都传来追赶者的声音,男人下意识地大吼一声,为的是震慑对方,但却毫无意义。接着,赵德升居然一把抱起慌张失措的林雨琦,一个公主抱,将身穿长裙的女孩保护在怀中,继续撒腿狂奔。

“大叔……”

有些浪漫的感觉,虽然慌张,林雨琦却脸红极了。

男人抱着自己的女人,越过隔离栏,冲过行车道。在圣诞树下撞开前方的几个女学生,却听见身后人群脚步的频率逐渐加大,他们一定也开始加快速度,为的是抓到赵德升。

跑到了一条街道内。

街道的两旁都是店家。五个蹲点的男性蹲坐在街道的入口,只见他们叼着烟。那五个人明显的民工打扮,但是那眼睛已经超出了民工的眼神。似乎早已等待着赵德升的到来。

“为什么这群人好像有所预谋,不仅仅是普通的报复行为,更像是……阴谋!”林雨琦说道。

“……被盯上了么?要杀人灭口?”

他们用深邃的眼神盯着赵德升,这种眼神好像盯着猎物的豹子。少女不寒而栗,而紧紧抱着她的男人则皱起眉头。可与此同时,后方也被堵截住,就是刚才的那一群男性。赵德升并没有放下女孩,而是腾出一只右手,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块陶瓷碎片,握在手中,将尖锐的那一部分露了出来。

沉默了三秒钟,所有的人都开始向两人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

赵德升问向他们,并抬起握住陶瓷碎片的手。没有人回答。只见最前方的一个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大砍刀。追击自己的男人们也各自拿起自己的武器,钢管,小刀,锁链……

“不说么?那么就让我在这圣诞夜陪你们玩一会!”

飘着雪的街道上,赵德升一只手将娇小的少女搂在怀里,迈出一步。

“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伤你一根汗毛!”

“但愿如此……”林雨琦闭上眼睛,不敢直视前方。

“相信我,别忘了本人可是S01的最强机师!一群乌合之众不足挂齿。”

既然无法逃出去,就只能硬拼。男人站在包围圈的中央,身体微微下蹲,脚踝用力向前跑去,从侧面绕向手拿砍刀的男人。在此之间,他屈身躲开敌方各种攻击,灵活的身躯另林雨琦叹为观止。

他冲入人群,目标则是这个砍刀男,因为只要夺下他的远程武器,就意味着战斗就已经获胜一半了。

包围圈被打乱,周围的人群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冲向一般来说最危险的地方。

由于周围友军过多,砍刀男无法自由运用手中的武器,这让赵德升找到机会。一个侧刹,赵德升伸出一只脚,将砍刀男绊倒在地,只见手拿砍刀的男人开始奋不顾身不管周围的情况,举起砍刀就朝赵德升砍去。

赵德升大喝一声,伸出右手,居然用一片陶瓷挡下了敌人的刀,陶瓷应声碎裂,同时赵德升的手掌也被陶瓷切开,留下了不浅的伤痕,从中流出大量血液。鲜血淋漓的画面,使林雨琦看着都觉得心疼。

赵德升敏捷地躲避身后的钢管袭击,接着用满是血液的手伸向地面上的砍刀男的手臂,然后伸出一只脚,顶住他的肩膀。狠狠一折,从青年的手臂上传出骨头断裂的声音。砍刀无力地掉落下来,顺势被赵德升接住。

赵德升一个转身,将夺过来的砍刀横切向后方的人群。虽然没有砍倒任何人,却在那拿着刚管的人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条殷红色的印记。赵德升很快便找到了节奏。大刀划破空气,也打乱了周围几十个暴民的行动规律。

林雨琦睁开眼睛,才发现赵德升握着大刀,手心不断滴血。赵德升的心跳速度很快,或许依旧非常紧张,由于体力关系,呼吸也变得急促。

敌人开始第二波攻击,男人将女孩搂得更紧了。敏捷地穿行在人群之间,回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很快,男人义无反顾地将刀子挥向第一个人,溅开了一片血红的色彩,接着那人因腹部中刀而像后倒去。

“林雨琦,定下目标十分重要,绝对不能过于紧张导致胡乱攻击。”

“小心!”

赵德升并没有觉察到左侧的敌人,背部被钢条击中,鲜血四溅。可是那个敌人也无法逃脱被制裁的命运,手臂被切断,钢条重重地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上。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只手的掉落,剩下的人恐惧自己也遭到相同的命运,纷纷向四处逃跑。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见到阵线溃散,队友重伤,就失去了战斗意志。

“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

赵德升的脚再次踩在手臂骨折的男人的肚子上,狠狠逼问道。

“我不能说!”

“不说就杀了你!”

“……饶命,我说,我说!”

“是谁指使你们的?”

“莫尔特曼先生……他吩咐我们,只要谁能杀了赵德升,就能够受到阳痕力量的笼罩……”

“末日教么……真是一群愚蠢的家伙。”

赵德升砸了砸嘴,牵着林雨琦的手,背向他们朝另一边走去。接着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本想回到公寓,却又去了一趟药房,买了卷绷带。

就在药房里,林雨琦无法忍耐对赵德升的担心,强迫他坐在药房内室的椅子上。由于药房里有空调,所以不怎么觉得冷,男人脱下衣服,只见他的背后生生地印刻着一条如同蛇般修长的红色伤痕,并不时从里面溢出血液。血液染红了内衣,男人这时才真正地感到了刺骨的疼痛。

幸好伤不深,也没有伤到骨头,不过可惜的是,最近也就无法登上飞机了。

“乖……别动哦。”

当赵德升安静地坐下后,林雨琦一改严肃的表情,神色变得缓和,语气也委婉起来。

她先用药物棉签为男人的眼角消毒,并从塑料袋中拿出绷带。女孩做的十分认真,仿佛是一位为顽皮的孩子贴药膏的母亲一样。

药房的内室里,只有赵德升和林雨琦。两人靠的很近,赵德升能够清楚感觉到林雨琦身上发出的热气,以及她的喘息声。

林雨琦的手指很软,这让赵德升感到异常舒服。虽然背部很疼,但由于为自己疗伤的就是林雨琦,也不怎么疼了。

“刚才你抱的好紧,刚才我都呼吸不了了!”

“莫尔特曼……怎么会是他?”

对女孩的话语没有丝毫反应,赵德升默默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莫尔特曼教授?给我阴痕的那个老爷爷?”

“老奸巨猾的家伙。”赵德升咬牙切齿:“他为了什么而要特意置我于死地?”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欺骗全世界,宣传你是阳痕驾驶员的不就是莫尔特曼?”林雨琦问。

“是的,这都是他的计划,而我则是个托。总之,我不希望不明不白就成了他人的棋子,我希望找他谈一谈。谈不拢的话……”

赵德升欲言又止,眼中满是疑惑。就在此时,林雨琦给他递上一杯清水。凝视着白色的纸杯,清澈的纯净水使赵德升愤怒的心情缓和下来。

“莫尔特曼……恶魔的奴隶,他究竟是谁?”他的心里满是疑惑,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

婴儿失踪了。

婴儿床上空空如也,窗户敞开着,刺骨的冷风从外头传入室内。玩具被丢在地面上。

玩具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大受打击的赵德升蹲下身,他的双腿颤抖,无力的手拿起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

在花园洋房等你。署名:艾尔弗雷德-莫尔特曼

赵德升感到恐惧,他恨这个男人,这个曾经怂恿,甚至逼迫自己成为假冒阳痕驾驶员的男人。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雨琦,你在家里等我。”

男人考量到少女有伤在身,不愿意让她随行。

“嗯,绝对要小心。”听见男人的叮嘱,女孩露出苦笑,深邃的眼神凝视着对方。

“我必定会将孩子安全带回来。一定!”

男人临行前,在空无一物的婴儿床边,林雨琦垫起脚尖,赐给他一个深情的吻。接着,赵德升毫无留恋的果断回过头,从桌子上拿走轿车的钥匙。为了亲生女儿的生命,他不惜赌上自己的全部。

林雨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地低头祈祷,然后伸出拳头歇斯底里地捶向自己的大腿。

她嘲讽自己的伪善,最终,剧烈膨胀的负罪感终于撑破了她努力支撑的道德底线。少女的身体仿佛一个傀儡,被那卑贱的灵魂之线提起。接着,她迈开步子,开始收拾房间。

……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栋洁白的房子,也许是我们的新家。

打开门,只见被白色墙壁围绕的房间内,阳光从雪白的窗帘外透过窗户,洒在一张覆盖着洁白床单的床上。

床上是我们的孩子,还有我和前妻的孩子,孩子们的关系很好,互相照顾,从未打闹。

我的妻子林雨琦坐在一台洁白的钢琴前,纤细的双手在键盘上弹着优美的轻音乐。琴声悦耳动听。

窗子是敞开的,微风吹拂着窗帘,和琴声交相辉映。

听见我开门,美丽的妻子温柔的望向我,嫣然一笑。

“欢迎回家。”

她站起身,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连衣裙反射出阵阵光晕。女人默默走向床边,将我和前妻所生的孩子抱在怀里。

手臂开始用力,挤压孩子的身体。她脸上的笑容有如镜子般碎裂。我害怕极了。只见她默不作声地从脸上抠下一块块玻璃碎片,扔在地面上。并取下最后一块,用力刺向婴儿的胸口。

“哇哇啊啊啊!”

女人的脸不见了,鼻子,眼睛,嘴都纷纷掉落在地面上。

接着,在孩子放声大哭一阵后的瞬间,她拔出了玻璃,霎那间女儿的血液如同瀑布一般喷射出去。

……

不顾背后裂开的伤口,赵德升迫切地想见到自己的女儿,双唇紧闭,将钥匙插入开关,发动了汽车。男人两只颤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上的纱布已经毫无用处,被鲜血染红。除了防身用的小刀,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越是接近郊区,天空的雪就越来越大,甚至导致地面结冰,汽车差点滑下山崖。赵德升集中精神开着车,脑海里一直都是自己女儿。

洋房位于郊区的山顶上,是莫尔特曼家族的财产,若要到达洋房,势必要爬上一圈一圈的环山公路。旁边就是悬崖,虽然有矮小的隔离栏,但一旦坠落,后果不堪设想。

一路上,大量冰凌落在汽车前方的挡风板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由于风中的飘动着大量雪块,赵德升已经难以看清前方的路面,仅仅只能凭直觉去开车。

原本的小雪很快就变成暴风雪,虽然路况险恶无比,可赵德升却不能够降低速度,因为他担心女儿的生命。

最后,千里迢迢赶到位于郊区的洋房,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分钟。

赵德升走下车,将小刀揣在腰间。但情况却和他想象完全不同,花园洋房一片荒凉,屋檐上盖着厚重的白雪,水汽化为冰渣,如同细丝一般挂在屋檐的下方。小心翼翼的观望四周,毫无人类的气息,难以分辨的植物上也无一例外的被白雪覆盖。

赵德升拉开洋房的大门,里面开着灯。一股令人厌恶的发霉气味扑鼻而来,他不禁捂住自己的鼻子。地面十分潮湿,似乎已经多年没有清洁,天花板和柱子上爬满了蜘蛛网,使这栋原本就神秘的屋子显得特别阴森恐怖。

没有人阻止自己的前进,可就在踏入洋房会客厅的那一刻,赵德升惊呆了。

庄严肃穆的会客厅围绕着二十多个教徒,他们惊讶地望着地面。男人十分小心地靠近他们后方角落的黑暗处,偷偷透过人群的缝隙向里面看去。只见正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古老精致的水晶吊灯之下,阿尔弗雷德-莫尔特曼倒在血泊之中,胸口中弹的他,已经无力抽搐,痛苦地大口呼吸着。

但是他似乎在笑,颤抖的嘴角上扬。嘴角流出的红色血液里,参杂着大量黑色粘液。

试图杀他的人是杨朔,因为身穿金色长袍的杨朔站在老人的上方,愤怒地俯视着莫尔特曼,双手举向地面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把手枪。

“我不希望再成为你的傀儡!怪物!”

接着又是一枪,子弹射穿了莫尔特曼的脑袋,瞬间脑浆,黑色粘液,血液汇集在一起,从碗口状的大洞中喷涌而出。莫尔特曼在地面上如同蛇般剧烈扭动几下后,就没了气息。

接着杨朔环视包围自己的人群,大声喊道:

“你们都散了吧!末日教这东西完全就是骗人的把戏,没有任何意义。而你们所崇拜的阳痕并不是伟大的‘神的使者’,不过只是一个仇恨聚集体罢了!它来自地狱,在它里面只有破坏!没有救赎!”

“大祭司!您在瞎说什么?杀了敬爱教主大人,是为了抢夺教主大人的阳痕吧!”

一个老年男性从人群中走出,向杨朔质问。

“请你们都醒醒!看看你们胡乱崇拜的是什么东西!”

望着被洗脑的人群,杨朔难过地摇头,努力尝试让他们放弃这虚伪的信仰,回去和家人团聚。

“空完美的造物!消灭一切罪恶的阳痕!拥有无限力量的阳痕!”

众人异口同声,连语调都完全相同,仿佛复制人一般喊出口号般的话语。在赵德升的眼里,这些人完全遭到了邪教的洗脑,已经毫无分辨能力了。接着,被众人围绕在其中的阳朔,将枪口对准斜上方的天花板,鸣枪示意。

砰!一个吊灯应声而落,这让原本敞亮的大厅暗了许多。

“你在威胁我们吗!就凭你这个异类!”

“消灭人类,驱逐异端!”“我们憎恨你!作为人类的你不配成为我们的大祭司!”

众人好像不要命一样,赤手空拳的走了上去,离杨朔越来越近,而杨朔举起枪,瞄准了其中的一个中年教徒。

虽然被枪口瞄准,可众人依旧无所畏惧,他们的心中有着‘对阳痕,对来生’崇拜的信仰,这坚定的信仰成了他们坚强的盾牌。众人浑浊的眼球里,映照出杨朔阴郁而矛盾的脸庞。

“这是圣战!莫尔特曼先生曾经教导过我们什么?”一个人呼出口号。

“只要为阳痕而牺牲,死后就能进入乐园!”众人纷纷回答。

愚蠢的人们,在阳痕里根本就没有‘乐园’可言……杨朔心里默念着,扣住班机,就在即将开枪之时,赵德升从黑暗的角落里大步走出,伸出手向众人喊道:

“在你们眼里,究竟谁是阳痕的驾驶员?”男人问向众教徒。

“……”众人一阵沉默,因为莫尔特曼从未告诉他们真相。突然有一个积极分子走出人群,对赵德升喊道:“是莫尔特曼教主!他希望杀光你们人类,重建世界秩序。”

“对!是莫尔特曼!他是我们的救世主!”众人仿佛同一时间矛瑟顿开,异口同声地喊。他们似乎已不将自己当作人类看待,而是另一物种。

“你们错了,我才是阳痕的驾驶员。毁灭了黑银帝国,还杀了你们的家人的人,就是我!”赵德升指向众人,而视线则投射在杨朔的身上,杨朔显得有些诧异,放下枪,凝视着他曾经的上司,赵德升上尉。

“不可能!你是通缉犯!”

“呵呵……我要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赵德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千年瓷蛋的碎片,上面的花纹和‘痕’的花纹一模一样。并且放射着强烈的光芒,使众人睁不开眼。在赶往洋房的路上,赵德升就已发现类似的情况。仿佛共鸣般,赵德升发现自己离洋房越近,蛋壳上散发的光芒就越耀眼。

他也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将其取出,当作是威胁教民的工具。教民看到神秘瓷块,纷纷跪地不起,向赵德升手中的宝物磕头。

“这就是阳痕的凭证,你们的莫尔特曼教主曾将此交于我。而我则于阳痕签定契约,成为它的驾驶者。”赵德升严肃地说。

“请召唤阳痕让我们看看吧!”

赵德升走向杨朔,向杨朔小声说道:“为了这些教民能够放弃妄想,你能否陪我一同演这出戏。”

“赵德升,虽然我讨厌你,不过看在小琦的份上,这忙还是会帮的。”杨朔耳语道。

接着赵德升转向众人,伸出拿着发光碎片的手,对跪坐在地的众人喊道:

“请随我来到洋房的正门外,我即将在那里召唤阳痕。”

同一时间,赵德升吩咐杨朔赶快从后门离开。接着,赵德升带领众人,尽可能以最慢的速度走出洋房。而一路跟随在赵德升身后的教民们有些五体投地跪拜,有些则尝试拉住男人的大衣,希望沾到一点灵气。

而赵德升一边走路,一边嘴里念叨着一些奇怪的咒语(很明显都是即兴瞎编的)。

男人推开洋房大门之前,不禁吸了一口气,他还是有些恐惧,害怕杨朔出卖自己。毕竟自己曾经出卖过杨朔,还夺走了杨朔的英雄勋章。

可他开始推开了大门。

众人都惊呆了。

只见一台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蓝色陶瓷战斗机:阳痕,停在大雪纷飞的洋房外,无数微小的金色粒子漂浮在阳痕的周围,机体散发的热气和能量将周围的白雪,地面的冰融化,甚至化为水蒸汽,漂浮而上。

赵德升一人走向阳痕,抚摸着阳痕的陶瓷外壳,对前来膜拜的教民喊道:

“阳痕希望通过我,告诉你们一件事。”

“是神谕。”众人的膜拜起来。

“阳痕吩咐你们众人,离开末日教,因为在末日教外,有更美好的人生等着你们。也许你们曾经在生活上,事业上屡屡碰壁,这才加入这末日教。但你们必须懂得,尽管世界在不断变化着,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不能放弃。阳痕衷心祝愿你们:脱离幻想,脚踏实地。它一定会在天空中为你们祈祷的。”

“是这样的吗,阳痕!”

接着阳痕的身体一闪一闪,表示同意。

“所以,我作为阳痕的驾驶员,吩咐你们离开这里,洋房对面就有一个车站,想必你们的家人也正期待你们一起过圣诞节吧!”

“嗯……是啊……”“阳痕说得对……”

教民们纷纷流下激动的眼泪,一边膜拜,一边排着队离开了洋房。就这样,洋房前的中庭里就只剩赵德升和巨大的阳痕了。目送最后一个教民上车,阳痕便转化为杨朔的肉体。

开启第四卦,就能够化为人形;这都是因为驾驶员已经和机体合二为一的原因。

两个男人在寒风中对视,彼此没有说话。接着赵德升先回头,走向洋房。在这场风波后,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寻找失踪的女儿。

“赵德升,你是来找女儿的,是吗?”

“……”先是一阵冷漠对待,接着赵德升兴奋的回过头问:“她在哪里?”

“赵紫菱在莫尔特曼母亲的卧室。”

杨朔说完,便头也不回,顶着寒风,在雪地里艰难的一步一步走出洋房中庭。

“赵德升,你尽管去接你的女儿吧,下次见面,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还要继续摧毁军事设施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反战?难道你希望毁掉世界上所有的军事基地后才停手?”

“你说得对。我的目标就是各国的军事基地……为了不让更多的杨欣死于战争之中。”说罢,杨朔消失在远方。

很快,在一间被古老家具围绕的卧室内,赵德升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把抱住赵紫菱,父女俩开始失声痛哭起来。可就在此时,一件神奇的事情随之发生,赵德升口袋里的瓷器碎片纷纷漂浮在两人四周,发出金色光芒的瓷片剧烈晃动,和婴儿产生共鸣,发出金银器互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赵德升低头打量自己的孩子,却发现孩子的眼睛始终正对着自己,赵德升感到了异常的恐惧,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孩子,可她的眼睛里散发出的气场不禁让赵德升将孩子放在床上。

金色的瓷蛋碎片漂浮在婴儿的四周。接着,一个鲜明的意向传入赵德升的意识之中,并在男人的脑海里攥刻出一系列的画面:

****

意识中所描绘的画面,位于同一间卧室。那似乎是在20年前,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躺在现在婴儿所坐着的床上。老妇正在和一个面容精致的西方中年人的对话,中年的名字是艾尔弗雷德-莫尔特曼。

“人要学会平衡自己的内心。”老妇缓缓地说,由于没了牙齿,说话含糊不清。

“平衡……什么意思?”

“你没有发现这个宇宙是由两股神秘的力量组成的吗?就好像你们的体内既存在着黑色的粘液,也存在着代表光明的灵。

实际上这两股力量来自同一个源头‘空’,它是天元系统的错误制造品,也是天元系统与世界互动的双手,因为空所制造的机器‘痕’拥有毁灭世界和创造新世界的力量。万事之先,天元系统从他的内部流溢出光明和黑暗、善与恶、生和死、阴和阳、天堂与地狱、天使和魔鬼……

你不是人类,而是与‘空’定下契约的‘主脑’,‘黑马门尼’的七位主脑之一,天元水晶的守护者。和你们同族不同,早早混入人类社会,而因跟随我多年而习得了人类的感情的你,主脑莫尔特曼,得到了人类独有的喜怒哀乐,斗争心,甚至欺骗的能力。但是,我的寿命即将完结,你们莫尔特曼一支也早已被人类同化。我所恐惧的是,当我死后,你们‘黑马门尼’会挣脱我意念的束缚,成为人类的大敌。”

“为何我们会成为人类的敌人?”

“空死后,天元水晶将会重现于世,拥有折射‘其他世界的事物影像和能量’的水晶碎片会因空的死亡而散落各地。遭受能源枯竭之苦的人类必然会互相争夺天元水晶。同样作为世代保护水晶的你们,见到水晶遭受夺取和利用,主脑将会下令驱逐人类,以此向人类复仇。如果你能阻止其他的六位主脑的话……但你不会这么做,因为你不可能站在人类一边。”

“您说的是,我是天使族的主脑,必须履行保全同族的责任。”

“人类的科技过于强大,温和的天使族极有可能遭受灭族之灾。不过,若是你们通过水晶碎片成功折射出如同痕一般强大的机体,就能与之抗衡。”

“但这必将会重蹈痕的覆辙。”莫尔特曼肩膀一震。接着说道:“我们的数目很多。个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当如何救您,我的母亲,我的主人?”莫尔特曼问道。

“我死后,痕就会摧毁这个世界,给世界一剂安乐死。从而,人类和‘黑马门尼’将会灭绝,也不再有未来的大战。对你们和人类来说这都是一个很残忍的方案。”女人望向天花板,咳嗽了几声,说:

“但是,万物都有善恶两面,就好像驾驶痕的两位修正者,一个希望毁灭世界,一个希望拯救世界。另一个方案则是,倘若有一个人能够平衡这两者,也许他就能毁掉痕,从而暂时拯救世界。后果则是导致未来的大战。”

“我希望去寻找这个人。”中年男人动身说。

“很好,我仁慈的儿子,你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这个人在哪里?”莫尔特曼焦急地问。

“不用去找……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他会亲自来到这座洋房,并在你所站的同一个位置上,凝视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就是‘空’,她是二元相争的始作俑者。而这个男人,即将背负起前所未有的惨重命运,目的是将世界拯救。”

****

画面消失了,赵德升的眼前再度出现婴儿。

拯救世界?就凭我?难道我生了一个怪胎吗?

天使族是什么东西?黑色的粘液?天元系统?

赵德升陷入了恐惧的泥潭,他的视线仿佛被婴儿的眼睛吸了进去,始终无法脱离。他不断向后退却,结果踉跄地倒在墙壁上,背部伤口的剧痛随着遍布全身的神经传遍整个身体。

婴儿也哭了起来,哭声十分悲惨。

“难道我的孩子不是人类?是空?”

脸色苍白,摔倒在地的赵德升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是个怪物,额头直冒冷汗。只见他扶着墙壁,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并从腰带上取出一把小刀。

他害怕极了,失去了基本的理性,将小刀指向自己的女儿。

“赵紫菱,爸爸对不起你……”

男人满脸悲伤,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女儿。在女儿的哭声下,举起小刀,如同祭祀一般,男人强迫自己抛弃一切执念,狠狠地挥下刀。

“呜呜呜……”

可就在刀尖离孩子身体只差几公分的时候,赵德升放弃了,仿佛丢掉手中的火苗一般,将小刀猛地扔向身后。他抱起自己的孩子,将孩子紧紧靠近自己的心脏。

“赵紫菱……爸爸不能失去你……绝对要保护你……绝对!”

以决不屈服于命运的意志,他再次站了起来。

一声爆炸,将天花板震碎,无数瓦砾和碎砖从空中掉落下来。赵德升抱紧自己的孩子,用身体保护孩子防止遭受碎片击中。洋房的地面不断震动,赵德升奋勇地迈开脚步,抱着孩子冲出了洋房的大门。

是空袭!他抬头望向满月的天空,只见飘散着大雪的夜空之中,稳稳地停着一架黑色的四翼战机。战斗机的黑色半透明外壳反射着月光,而包围外壳的并不是防护罩,而是一圈蓝白色的火焰,预示着死神的来临。

这台曾经保护过自己的战斗机,阴痕,现在已俨然成了自己的敌人。被金色瓷蛋碎片包围的赵德升头也不回地迈开腿向洋房外逃跑,躲避着阴痕红色箭矢的狂轰滥炸。

阴痕的箭矢摧毁了古老的洋房,并将花园连根拔起。这摧枯拉朽的气势,相对于阳痕,愤怒的阴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德升,这是第二遍,请你放开怀里的‘空’,否则我也会将你连同婴儿一起杀掉!”

耳边传来林雨琦的叫喊,赵德升感到恐怖。就在两小时之前,两人还依偎在卧室里互相亲吻。

风凌厉地吹着,无数冰块在寒风之中不断切割着仓皇逃跑的赵德升的皮肤。面对少女不留情面的攻击,男人一言不发,绕过汽车,停在了离汽车不远的公路上。

低空飞行的阴痕缓慢尾随着赵德升,并泄愤一般不断发射红色箭矢。

这个世界怎么了,我们不是友人么?赵德升精神恍惚,甚至不断欺骗自己,天空中的敌人不是阴痕。可现实是,曾经的爱意也好,感情也罢,一切都被圣诞夜的寒风刮走。

现在已经是凌晨,公路上早已没有来往的车辆。在风中摇曳的树枝发出沉闷的悲鸣。

一支箭落在了公路上,散发出的热量融化了轿车车轮下的冰,接着赵德升找准机会,一个箭步冲向轿车,抱着孩子钻进驾驶座,接着迅速发动了轿车。

“我问你,最后一次!赵德升,你真的那么想死么?”仿佛是审问,林雨琦则扮演者地狱里判官的角色。

挡风玻璃上,寒雪和冰雹再度纷飞而至。

汽车在冰面上猛地加速,开始以一种难以控制的轨迹滑行,这强烈的失重感,男人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天空之中,正在和阳痕互相交汇,缠斗。

可这次的敌人不是阳痕,而是阴痕,是自己所爱的那个人,林雨琦所驾驶的机体!

无数的箭在汽车后方产生剧烈爆炸,冲击波甚至击碎了轿车后方的玻璃。接着阴痕以轿车为坐标,从侧面绕向汽车的前方。

“可恶……这车可是很贵的!”

赵德升拿出十分的力气,艰难地驾驭着这难以驯服的烈马,向前飞奔。飞翔在天空中的阴痕似乎依然在放水,并没有加快速度,而是如同一个高傲的凤凰般俯瞰地面。

它确实是凤凰,燃烧的全身,显示着阴痕在生存能力上的强大。

“林雨琦!你很爱这个孩子吧,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杀了空……一切就能化为平静……”驾驶舱里的少女低着头,面无表情,双手不断驱使阴痕发射箭矢。

“饶恕孩子,求你了!”

“一旦饶恕了空,她就会在五千年后引发另一场浩劫!那个时候,痕无论以什么理由发动战争,受难的总会是人民!我曾发誓过要避免这种情况的产生,不管以何手段!”

“为什么你也会说出和杨朔一样的话!真是疯了!”

就在此时,因为地面结冰,汽车的轮子在冰面上打了一个圈,然后因惯性与加速度,撞破了脆弱的隔离栏,汽车倾斜,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大叔!!”

汽车迅速坠落,失重感让赵德升不禁视线模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这个父亲始终以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优先。

出事的悬崖离山脚有三百米距离,汽车一旦接触地面,别说是爆炸了,连冲力都能使驾驶员粉声碎骨。赵德升尝试打开车门,可还是放弃了如此危险的行为,毕竟车里还有一个孩子。

正当汽车下落,即将撞向地面的时候,阴痕却再一次违背自己的想法,向他们伸出援手。

“坤卦-金钟罩!”

随着林雨琦的嘶喊,轿车的下方凭空出现了一口大钟,然当汽车和地面接触的时候,大钟抵消了轿车和地面的冲击力,从而保护了父女的平安。汽车稳稳落在了山脚下的环山公路的出口,见到瞬间出现的轿车,连环山公路的收费员都吓了一跳。

危险过去,正当赵德升打开车门,五味杂陈地往向天空的时候,却看见被称为阴痕的浴火凤凰早已消失在满是繁星的夜空之中。

孩子被安全的救下,当赵德升回到家,才发现林雨琦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卧室被恢复成女孩来这里之前的样子,沙发和门帘也都归回原位。

婴儿床被撤空。

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

“大叔我走了。也许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对您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很感谢您多天来对我的信任和照顾,我知道自己远远不配。

其实,我来到你家目的并不是为了‘寻求安全感’。这些都是幌子,我的目的很清楚,就是确定您的女儿赵紫菱是否就是我要杀的那个‘空’。因此在医院里,我将几块瓷蛋的碎片偷偷藏在了您的大衣口袋里。因为我知道,瓷蛋能够和我要找的婴儿发生共鸣,倘若瓷蛋有所变化,也就能够证明您女儿是我要找的人。又由于您在第一次讯问我的时候,将自己女儿的出生日期等信息透露给了我,使我不免对您的女儿产生了怀疑。

在您家中的两周,我试图接近婴儿。就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我猛地看见了您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口袋正在发光。果然是她,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杨欣,空,过去的种种记忆再度从脑海深处浮现。我很痛苦,焦躁的心灵仿佛被爱与恨两股力量互相拉扯,最终我还是向恨的那一方伸出了手,陷入了复仇的泥潭。

再见了大叔,祝你幸福。林雨琦。”

赵德升将信捏成一团,然后狠狠撕成碎片。

真相被揭露,仿佛一堵墙,隔开了两颗原本就无法靠近的心。

“林雨琦,你为什么骗我?不是这样的……你一定对我有感情的……是吗……”

头皮发麻的赵德升撕开被血染红的内衣,按住自己的脑袋,蹲在角落里。他望着被救回来的女儿,歇斯底里地狂笑了起来,狠狠地将林雨琦为自己包扎的纱布扯下,捏在手里,不断揉搓。

“雨琦……”

温馨的气氛不再,尽显荒凉之感。

男人流下豆大的汗水,匍匐在婴儿床边。如此痛苦,虚无,倾倒一切的意向,仿佛使男人幻化成了克西马尼园的耶稣,被上帝抛弃。

……

同一时间,大雪纷飞的乌鹤市街头,依然一片欢腾的景象,商业大楼前的圣诞树旁围绕着大量准备回家的人,指针已经经过十二点,也就意味着圣诞节的到来。

孩子们手拿气球,拉着父母的手。街头艺术家们演奏着欢乐的音乐。情人们手牵手走在白雪皑皑的街头。青年人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打雪仗,不亦乐乎。

和欢乐的气息格格不入的只有林雨琦一人,雪白的羊毛大衣已经显得肮脏,她扶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阴影被灯光投射在墙壁上,看似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正试图吞噬它的主人。

沉重的罪恶感鞭打着少女原本就脆弱的内心,她深深感到自己就是犹大,为了个人的解脱而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女孩的头脑十分混乱,意识不断遭到有关赵德升的记忆萦绕,无论是同居生活,一起翻墙逃跑的记忆,还是男人抱着自己,面对无数敌人也不退缩的画面,这些美好的回忆都始终折磨着林雨琦。

“已经什么都得不到了……”

“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哪怕是希望,也被现实狠狠击碎……已经,无所谓了……”

她已经完全背叛那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她背叛了赵德升。

“真后悔,为什么不杀掉空……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却……”

人迹罕至的昏暗街角,少女撞倒了三个并肩走的男人。

“哟,小姑娘怎么一个人?陪我们去喝一杯吧!”满是酒味的黄发青年无赖地抓住女孩纤细的手臂。

“不,我要回家!”

“就一个晚上怎么样……你要钱是不?”

“放,放开我!”女孩纵使不断挣扎,却也还是挣脱不了男人的手臂。这个时候,另外两个流氓也围住了她,皆露出卑贱的表情。

“不放,我就是不放!哈哈!”男人张开手,握住女孩的下颚,少女就这样被托举在半空之中。

“呸!”林雨琦朝黄毛的脸上吐了口唾沫,然后遭到狠狠一拳,女孩被打中脸颊,倒向地面。

许多路人从他们身旁走过。

林雨琦的双眼满是怒火,愤然凝视着黄毛的脸。只见她捂着自己肿大的脸颊,嘴角流出血,身体非常虚弱。

“哟,什么眼神啊你?”

“你们会后悔的……”

“兄弟们,把她带回去!”

林雨琦无力地缓缓站起身。这几个人刚想动手,一团红色的火焰燃遍少女的身体,女孩背后的空间内出现了一个次元阵,几支箭矢从阵中浮现而出。

力量来自意志,毁灭来自愤怒。

红色的箭射向三人,仅仅是恐吓就让他们吓破了胆,仓皇逃跑。

“怪……怪物!!”

在众目睽睽之下释放能力,落魄至极的女孩一瘸一拐地继续向自己的家走去。

见到全身布满烈焰的少女,人群纷纷为她打开一条道路,恐惧地旁观着这个怪物。

林雨琦嘴里默默地唱着小时候母亲教自己的歌曲: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多少慈详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

随着歌曲的节奏,大街上停靠在一旁的汽车纷纷发生爆炸,顷刻间火焰燃遍了整个城市。每当林雨琦走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会遭到无情的破坏。神秘的燃烧现象不仅对车管用,甚至连四周的圣诞树也奇异地燃烧起来,高大的圣诞树倒向人群,一时间许多人被火烧伤,在冰雪中翻滚。

此刻,林雨琦的心灵早已被残酷的现实啃噬地残破不堪。

暴力和无序,将原本安逸的大街摧毁。这个‘现实的世界’和林雨琦曾经所期盼的世界完全不同。在她的眼中,这个世界仿佛反转了,变得无法信赖。

林雨琦发现,这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异类,不再融于它。暴怒的少女,将理性丢弃在一边,任凭烈火焚烧。

疯狂的情绪瞬即将少女笼罩。

林雨琦拖着两道长长的烈焰。愤怒燃烧着的火焰就仿佛是灌满汽油然后点燃一般猛烈。街道不断传来爆炸声,还有人类的惨叫。街头艺术家纷纷扔下自己的乐器,随人群一起逃跑。孩子放开手上的气球,气球朝天空飞去,突然被某种神秘力量收紧,然后爆炸。

林雨琦不敢抬头,逃避着内心的罪责,惧怕看到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让她抬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身穿黑色皮大衣的赵德升。

仿佛梦一般,两人再度见面。

赵德升站在过街天桥上,全身依旧围绕着‘守护之空’的黄金碎片。男人十分安静地俯瞰着天桥下的少女,双眼散发出坚毅的光芒。他并没有带着孩子。

少女的眼神漂浮不定,逃避着男人的视线。

“林雨琦,我接受你的挑战。”

“……”女孩一言不发。

“明天晚上7点整,战场就定在乌鹤市郊外的后山。我将使用F-16迎战你的阴痕,倘若我输了,你就能够得到我的女儿,赵紫菱。”

“赵德升,你不可能赢。”

“这很难说,毕竟我已经得到了空的力量。”

就在此时,时间停止,结界包围了两人附近的大街,导致范围内的一切行动都慢了下来,除了正在对峙的两人。

顷刻间,一架全身被黑色触手环绕的机体,F-16,从天空中瞬间出现,并缓缓降落,然后停止于赵德升后方的半空之中。F-16机头位置的猎鹰标志已经被一只巨大的人类眼睛取代。眼睛里的澄清眼珠还不停的咕噜咕噜滚动着。

“咔咔咔咔……咔咔咔……”机体内部传出坏掉收音的噪音,让女孩不禁捂住耳朵。

由于常常照顾婴儿,林雨琦非常确信,这只眼睛就是婴儿‘空’的眼睛。而另一只眼睛突兀地长在战斗机的翅膀上,古怪地凝视着双拳紧握的少女。

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说空已经和F-16合为一体了吗!眼前这个名叫赵德升的男人居然为了我,而抛弃了自己的生活,并允许女儿和战斗机融合!?

林雨琦背脊冷汗直冒,围绕她全身的烈焰消失,四周的汽车爆炸声也听不到了。

F-16的机体底部,原本作为储存舱的位置,被一根布满肌肉的手臂取代,属于肉体的黑色手臂根部连接在一个长着眼睛的战斗机上,乍看上去很是恶心,令人反胃。黑色手臂上的皮肤不断蠕动,如同无数只虫子在表皮之下啃噬腐肉。

遍布机体的黑色导管,正在为机体输送养料。仿佛它已经不是机器,而是一头活的生物。

“林雨琦,你是否已经发现,我身后的战斗机,就是我女儿本身。”

“嗯……”

“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这个女儿,她是我生命的结晶,拱手相让的事我做不到。”

父爱深深,对家人的爱,在困境中取代了理智。爱,顷刻间化为面对强敌的勇气,也使得自己转变为来自地狱的修罗。

“……”

“现在的我,已经拥有不逊于你的力量。所以,为了我女儿的生命,我将杀了你。”仿佛抛弃一切感情,赵德升的双眼露出凶光。身体缓缓漂浮起来,男人的影子在灯光的照耀下不断拉长延伸。围绕身体的金色碎片也开始不断与机体发生共鸣,震动不止。

而林雨琦发现,赵德升受伤的右手已经变得透明,连空气中的粉尘都能简单穿过这个身体。似乎赵德升的肉体与意识也不断遭受‘空’的吸收,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果然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已经抛弃一切,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再期待。

决定与黑色怪物定下契约的男人已经没有未来了。

接着,驾驶机构的密封舱自动开启,仿佛捕食的乌贼,从机舱内部伸出大量触手,覆盖着吸盘的触手将男人捆绑后拉入驾驶舱。随着密封盖的关闭,林雨琦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女孩感到不安,身体缓缓向后退却。虽然早已反目成仇,她却依然担心赵德升,深怕他遭到触手的折磨。

她的心,如穿刺般疼痛。

F-16那被黑色皮肤覆盖的金属外壳若隐若现,却已经完全不再是一台普通战斗机的模样,反而是一头巨大的黑色怪兽,这就是诅咒的力量吗?‘空’依附在战斗机上的形态!

丑陋的‘空’继续上升,强烈的对流,引起结界内狂风大作,大风甚至带走了电线杆。被黑雾笼罩的空,王者一般宣告着无尽噩梦的降临。那是,哪怕是一丝希望,即便是任何善意,都不可能存活下去的噩梦。

世界最强之恶——‘空’,登场!

狂风中瑟瑟发抖的少女林雨琦,抓着胸口上的球形挂件,双膝跪地,原本闪光眼眸中满是阴霾。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向天空祈祷。明晚七点,她将和自己深爱的男人赵德升,以及从前的挚友杨欣决一死战。究竟如何才能避免这一切,还是根本无法避免,她什么都不知道。

三人在树丛围绕的三叶草花园里野餐的画面早已远去。他们被世界抛弃,不,应该他们是甩开了世界,因为‘痕’飞的太快,以至于世界无法跟上它的速度。

“杨欣,世界的另一边是世外桃源,还是永无宁日的地狱?求求你告诉我……”

就这样,少女抛弃了所有人,也被所有人抛弃。

少女陷入困境,她觉得自己正加速坠落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抬头望向代表希望的月亮,却发现月亮遭到了黑云的侵蚀,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变得黯淡,死亡的气息占据天空,风干了所有的感情。

万籁俱寂,希望之火在寒风中泯灭,连唯一的勇气也被黑夜吞噬。

“赵德升是我应该保护的人!不仅仅是大叔!还有这个世界上无数平民百姓!我绝对,绝对不会眼睁睁看他们死去!”

回想起半个月前的誓言。物是人非之感,席卷了少女的心。

抛弃感情,消灭空,杀掉大叔,也许我就能拯救更多的人……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必须阻止世界的崩坏,而且就靠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错了。不是这样。”赵德升的声音,回响于整个结界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奇怪的念头从女孩意识深处浮现而出。

她忽然觉得自己所了解的大叔并不是一个做事不动脑筋的人,既然和空定下契约,并且约自己交战,其中必有他的目的。

林雨琦清楚了解,突破人类型态的‘空’,顾名思义,原本就是一个没有形态的‘真空’,身体的形态随着‘契约者’自身的意识发生变化。而作为契约者的赵德升,他的心灵真的有机体外表所显示的那么‘黑暗’么?

不,他根本没有。

因为男人曾经在阴痕里说过这样的话语:

“覆水难收,世界不断变化,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不能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希望必将失去一切。”

若是如此,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个幌子!而目的,则是让世人因机体的外表而憎恨自己!从而吸收世人的仇恨!

就在天空中那恐怖的黑色机体完全消失之前,林雨琦的耳边猛地响起赵德升的声音。终于,她顿悟了赵德升那令人费解的行为中的真正的理由。

这个理由,并非是向阴痕复仇,也不完全是为‘空’;他的理由是救赎阳痕,以及拯救整个世界。

“赵德升!你这个笨蛋!”女孩猛地抬起头,她挥洒着盈眶而出的热泪,向天空高喊:“为什么要这样做!笨蛋!笨蛋!”

“你,终于领悟了么……小琦,我不会抛弃你……你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我永远不会让这双纯粹的眼睛遭受玷污。”

终于,心有灵犀的两人,思维的频率再一次汇合。

通过F-16的驾驶舱从高处俯瞰眼神逐渐变得清澈的少女,被触手缠绕于狭窄的驾驶舱中的赵德升高傲地笑了起来……这是他计划的全部。一个从故事的开始就已经揭幕的,成为英雄的计划。

我,赵德升,才是故事的主角。

“空,我们必将迎来一个完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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