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营失败的端木莹来不及后悔反思,便察觉到大梁城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城内军兵乱作一团,妇孺躲在屋中瑟瑟发抖,秦人的攻城并非诱敌之策,魏人与联军拼死抵抗,也只是在勉力维持而已,稍有松懈便有可能带来毁灭性的结果。

更令人不安的是,守城部队缺乏统一的调度,大家各自为战,粮草补给分配不到位,大梁南门守军午饭都没吃饿着肚子战斗,而西门这边却获得了两份粮食,兵器物资也是随缘补充,不少兵士只能拿着断剑残戈拼杀,这样下去能坚持到晚上已经是奇迹。

不仅如此,端木莹感觉到在一线奋战的兵士似乎得不到魏国贵族的信任,除了陈轸、魏无忌等人坚持在一线之外,魏王和不少贵族态度消极,似乎快要被攻破的不是自己国家的国都一样,甚至有人发现魏侯的近侍好像也曾偷偷出城,不用说,一定是去和秦人讨价还价找后路。

端木莹真是对这群贵族无语了,韩、晋被灭国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们却还是抱有侥幸心理,秦人凭什么会放过魏呢?还不是假意答应下来,让大梁祸起萧墙之后被破,魏国公室、公族成为阶下之囚的标准结局?纵观有文字记载的数千年历史,这些君主、贵族卖国的案例不胜枚举,绝不可以让他们坏了大局。

时不我待,端木莹立即带人求见魏侯,魏侯却托说自己身体有恙,拒绝了她们的会见要求,同时找人传话说大梁城中空虚,已经没有东西资助联军,请他们在战斗结束后自行离去云云。而且她们得知之前的君主魏武侯也已经退位后出奔他国,如今的魏侯是史称魏昭王的公子遫(音:赤),仅看他这个谥号似乎还挺靠谱,然而历史上魏昭王时期的魏国多次大败于秦并且割河东之地以求和,秦国也并未满足,此后又几次攻魏夺取大小城池近七十座,直逼大梁,魏国国力因此一落千丈。

“原来是个割地求和的主儿,”端木莹做事简单干脆,“这种关键时刻,决不允许有人拖后腿。”她立即带人闯入宫中,卫兵围上来想要阻拦,她大刀一横,喝一声“何人上前一战!”竟是无人敢应,看来将熊熊一窝是真没错,魏国本不缺能人勇者,却落得今天这步,如果君主就是个苟且投降派,还能指望手下人好到哪里去?当然,这也说明许多人不愿意为这个刚上台不久的魏昭王效命。

端木莹等三人一路来到宫殿,魏昭王手下的公族大臣已经集中在此,数百卫兵手持长短兵器一个劲儿地后退。

战事紧急,端木莹也懒得和他们废话,想要直接赶走现在的君主换个主战派的公子上来同心协力守城,反正在宋国她已经来过这么一出,如法炮制也不奇怪,伊然却拉住了她,“先礼后兵,得让燕笒先去说道一番,听不进去的话再动手。”

伊然的话没错,魏国好歹也是大国,傅阳将领擅自废立人家的君主并不合适,而且她们三个人中,燕笒可是列国认可的傅阳王子夫人,且一直活跃在外交领域,不能一点礼仪都不讲,至少要先好言相劝才行。

端木莹觉得有理,便主动退后,和伊然一起保护燕笒。

燕笒也知道当下的形势危急,必须要让魏国君主决心抵抗才行,于是她也拿出平日里没有的强势态度,先是责备魏国更换君主却没有向列国派出使者通报,这是违反礼制,不尊重他国的行为,而后说魏国既然答应进行合纵,诸侯联军倾尽力量协助抗秦,坚守大梁,而魏公室却有贰心异志,如何对得起因包围魏都而阵亡的无数兵将?

魏昭王忙说自己绝没有贰心,失礼之处一定会正式致歉,又说会全力与列国一齐守住国都,总之是满口答应,至于他心里怎么想,那不重要,哪怕是一时全力合作也是好的。

经过商议,魏昭王答应动用所有后备力量放手一搏,并于明日午后亲临前线鼓舞士气,传递击退秦国的决心,虽然还要等待一天,但这个结果并不差,而三人没有想到,这竟是一个圈套。

傍晚时分,魏昭王请三人到宫中赴宴,并召集各路将领在宴席中一同商议对策,接受傅阳的统一指挥调遣,见他们愿意配合,三人也便欣然前往。

“魏国的米酒味儿有点冲啊。”伊然尝了几口,不怎么好喝的样子,燕笒不喝酒,端木莹比较豪爽,早已咕咚咚干掉一杯,准确地说,是一爵,周制容量一升为爵,秦国一升约合现代的二百毫升,而魏国的容量单位又较秦略大,有二百二三十毫升之多,端木莹一口气便干了四两酒下肚。

“等等,酒好像不对。”燕笒隐隐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儿,正常的米酒不会有这种味道,难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端木莹立即警觉起来,她质问魏人酒中是否有异常,魏国君臣眼神闪烁,明显是心里有鬼,她立即抽出剑——毕竟带着大刀赴宴不合适,端木莹便随便找了把用料做工颇为不错的青铜剑带着防身,伊然本是双刀,为了符合礼制也只携带一把,燕笒的软鞭倒是没问题,稍稍缠在腰间即可——却发觉手脚有些无力,头脑一阵眩晕。

影视剧中有无数在酒里下毒的桥段,无色无味便能致人死亡,或是武功尽废内力尽失云云,实际上中毒发作的过程是比较缓慢的,即便是砒霜造成的急性砷中毒,一般也需要十二个时辰才会剧烈发作,中毒剂量特别大的会在一刻时左右出现休克,威胁到生命,那种类似氰化物一般即死的毒药多半是不存在的,即使有,也不是春秋战国时期便能掌握的技术。

端木莹稳了稳心神,既然魏王撕破脸,那就别怪自己手下不留情,但当务之急是让伊然和燕笒先回到营地,正在思考间,已经有大批魏国武士闯了出来,显然是要杀人灭口。

端木莹大喝一声,一剑砍翻冲过来的魏兵,伊然与燕笒也随即投入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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