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常说:“孩子,有的时候,对你来说不快乐的事发生了,你很痛苦,但是你必须打破牙齿吞到肚子里去。世界都是不容易的,将来你长大了,你会明白这一点的。”

在我八岁以前,每当妈妈披散着头发,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对我说这番话,我都会认认真真地点头,虽然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当妍妍出生后,我才彻彻底底明白,打破牙齿吞到肚子里,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快,甚至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那一年我十二岁,那一天,是我和妍妍的生日。

欢乐和悲伤在同一天撕碎了我的心脏。

妈妈走了,永永远远地走了。

妈妈是在我面前走的,就在我的面前。

我永远记得那灰色下午,小学刚刚毕业的我,带着荣誉毕业生的证书蹦蹦跳跳来到妹妹的幼儿园接她回家,孩子的心里都是慢慢的喜悦,那张画着幼稚好笑但却可爱的证书被我捏地皱皱巴巴,可我还是想快快把它送到妈妈面前,希冀着她可以露出一个笑脸。

我做到了,妈妈笑了,她露出了人生中最后一个笑容。

彼时我正切着自己买回来的蛋糕,上面整整齐齐点燃的十六根蜡烛照亮了我们狭隘的小家,妹妹迫不及待地吹灭了蜡烛,吵吵闹闹要吃蛋糕,妈妈卧病在床,我这个姐姐当然得切给她啦。

小小的家,我唯一的家的门,就在我把蛋糕端给妹妹的那一刻,被男人闯了进来。

他并没有看我和妹妹一眼,醉眼朦胧地抄起酒瓶,一撅一拐靠近妈妈,朝她要钱。妈妈摇头,男人吼叫着拿起酒瓶砸向妈妈的头。

血和酒混合在一起,恶心的气味和男人嘶哑的吼叫声混合在一起,折磨着我们,妹妹突然哭了,男人吼着让她闭嘴,继续疯狂地砸着妈妈。

我想扑上去拽开男人,可是被他一臂膀甩在肚子上,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我倒在了地板上。

我看向妈妈,妈妈也在看我,她的嘴唇缓缓地念动,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是我还是听懂了,她在说:“曦曦,妍妍,好好活下去,妈妈保护不了你们俩了,妈妈爱你们。”

然后,妈妈眼中最后的一缕光芒散去,就像乌云遮住了太阳,白昼死在了黑夜的怀抱中。

两周后,法院判决了男人死刑,我看着一纸判决书,再看着男人痛哭流涕,祈求我们姐妹俩宽恕的可笑的脸,我无声地笑。

我和法院的人们讲,我对判决毫无异议,请求早日执行。我拉着妹妹颤抖的小手从听证席上走下,经过男人时,嘲弄似的轻轻对他说:

“永别了,父亲。”

在我十二岁,妹妹言妍四岁那年,我们成了孤儿。

法院把妈妈生前的积蓄全部判给了我和妹妹,那间狭隘的房子也被我随便卖给了他人,在一个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的帮助下,我和妹妹离开了那座让人心悸的城市,在南阳住下来了。

妈妈的那句话我一直没有忘记,但我没有执行。因为妈妈的一生,完全毁在了那句话上。一味地容忍只是助长了他人嚣张的气焰,为此,我不会再委屈自己。

妈妈走了,妹妹只剩下我这个姐姐了,我也必须照顾她长大成人。那些钱我计算过,只够我和妹妹生活八年,迫不得已,我只能半工半读。

四年过去了,我十六岁。虽然靠着侥幸考上比较好的一所高中云高,但是耍小聪明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于是在初中还能年纪前十的我在高中,只沦落为末尾的败犬。

毫不惭愧地讲,我不仅学习不好,过早地接触社会让我沾染了许许多多不好的习惯,抽烟只是其中微小的一部分。

我喜欢那种感觉,当你吸着它,一股辛辣刺激的气息就会冲击着你的口腔,然后烟草的气味会从你的鼻子里喷涌而出——当然我是这么觉得的——很舒坦,而且还会让你的身心放松。

然而即便我已经成为了好学生口中的“不良,”老师们的“害群之马”,有一样东西是我打死也不会碰的。

是的,“恋爱”这东西,我是打死也不会碰的。

妈妈是爱那男人的,可是那男人呢?他爱妈妈吗?

所谓对的人,这一生真的可能找到吗?

爱,真的是永恒不变的吗?

我不知道这些,我也不想知道这些。

可是当我那天蹲在云高操场的树下,抽着烟敞开宽大的校服,看到站在讲台上委委屈屈,像极了小兔子的安然的时候,我的心突然被击中了。

我言曦(♀)对安然(♀),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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