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让我印象深刻，刚成为守护者的那段日子里，我时常会梦见艾瑟。
她像往常一般在黄昏之境里，一身黑色的哥特式长裙，坐在许愿池旁。
许愿池里的水，静静的，只有微微的波澜，揉碎了夜的倒影。
月光如银白的薄纱，静静地从她的发梢滑落，艾瑟身后残壁上的常青藤，相互交错，泛着深幽冷光。
“这里就是，守护者的世界。”
她对我说着，目光却从未在我身上停留，而是痴痴地注我的身后着远方。
“薛玟雨，你已经不再属于从前那个世界了，”她继续说着，“你明白吗……你不会成长，也无法永远正常地在原来的世界生活，所有的一切都会远去，你只能留在这里。”
“就像你经历过的一样。”
我轻轻补充道。
教堂的门微微打开着，拱形的门框里是一片漆黑，似乎要将人吞噬进去。
她微微侧过头，我看见她海一般深邃的眼睛，有几分寞落，“这条路……很孤独。”
她这番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我想起来几个月前，陪同小柚一起去参加高考。出门前，我帮他系好领带，抬起头，见他脸上的神情既激动又紧张。
“有把握吗？”我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当然的，”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当我是谁呀?怎么会没把握。”
我也笑了。
我和他并肩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考场，他对我挥挥手向前走去，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远方，融入了熙熙攘攘的学生之中。而我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成为守护者以来，我的生理机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我没有参加高考前的体检，我的体温异常的低，手臂上感受不到脉搏，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一旦被发现，我就无法再正常生活了。
为了多在这个社会生活一阵子，我只能选择放弃高考。
看着我深爱的小柚消失在远方，我长舒了一口气。
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告别吧，虽然那天还很遥远。
艾瑟见我沉默不言，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寂寞什么的，我也明白的。”
我稍稍向她身边靠近了一点，握住她白皙的手指。
掌心已经感觉不到冰冷了。
她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我们的体温已经一样了呢。”我凝视着她的双眼，平静的说道。
“这不是什么好事。”她叹息。
“但是，也并不坏。”
我松开手，站了起来，转身走到她对面，她的目光总算看向我了。
“小柚他拿到录取通知书了，是一所名牌大学。”
“啊……”
“蓝茹跟小柚在同一所学校，婉婉考进了艺术学院，苏可楠学姐虽然没考好，但是高考结束后追到了她最喜欢的男生，”我微笑着继续说，“段朝考进了专科，读的是他最热爱的电竞专业，还有莉娜，她继承了家里的杂货店，现在每天过得很舒适，还有……”
“嗯……”艾瑟只是听着。
“我在看着他们，”我说，“看着他们丰富多彩的人生，看着他们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我虽然不能像他们一样生活，但成为一名守护者，我也并没有不幸。
现在的我与他们不一样，我不能考一间好大学，也不能找到喜欢的工作，但我能守护好许愿池，守护好那些我能守护的人，”我的声音轻柔而坚定，“这是我的理想，这样的人生也很幸福吧。”
“薛玟雨……”艾瑟看着我，眼眶有些湿润。
“从前的我总是抱怨，不想承担责任，甚至厌恶自己男生的身份……现在想起来真是荒谬。”
清凉的夜风吹拂着脸颊，让人神清气爽，我透过飞起的发丝，望着对面的少女。
“艾瑟，”我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我不会寂寞的。”
“我有从始至终陪伴我的小柚，为了我不懈努力的路奕，还有婉婉……他们有些人不会再回来，有些最终也会离开，但这都没有关系，他们永远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是我现在站在这里的理由。”
“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垂下眼帘，缓缓把双手放在胸口，“这里，有你教给我的信仰，有了这个，无论遇到什么我也能坚持下去。”
她嘴唇轻启，刚要说些什么，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刮来，我们不由得眯上眼睛，仿佛就是一刹那的事情，高耸的教堂消失了，许愿池和天使的雕像也消失了。
大风过后，我睁开眼睛，突然间被眼前的镜像所震撼。这里不是黄昏之境，眼望漫天的星辰闪烁着，巨大星幕一直垂到天边，天空角下是茫茫的湖，无边无际。
我和艾瑟站在镜子般的湖面上 ，脚下的湖水与天上的微光相互映照。
“这是……”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人们的愿望，”艾瑟伸出手指，指向天边的星辰，脸上浮现出柔和的表情，“这些星星，每一颗都是一个心愿，很漂亮。”
“嗯…”
“我很久以前来过这里，这是最初的许愿池所创造的世界……我差点忘记了，原来愿望是这么漂亮的星辰。”她喃喃自语，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还是人类时期的她，也一定有过这样美好的愿望吧。看着她的侧脸，我不禁这样想着。
“并不是所有的愿望都会像这些星星一样……但是，你的愿望，一定有着纯粹的光芒。”艾瑟一边说着，一边像是被星空吸引了一般，一步步向远方走去。
“啊，你要去哪里?”我伸出手，小跑着想要拉住她，可她的身影却渐行渐远，最后像那教堂和许愿池一般，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的愿望……吗?”
我慢慢停下脚步，重复着她的话。
“想与妹妹交换性别……什么的。”脑海中那个幼年时期的小文予这样说道，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我笑了笑，要是再来一次，他也许还是会许下这样的愿望吧。
这样的愿望也并不糟糕哦。
我对心底那个小男孩说道。
只是，文予，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不管上天给了你什么样的条件，你一样可以依靠自己，去找到自己的幸福。
为什么?
那个小文予不解地歪着头问。
“因为……”我微笑地看着天空，那上面浮现出了他稚嫩的脸，
“现在的我，非常幸福。”
(END)
献给准备高考或者即将高考的读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