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明明那里可是亚述巴尼亚居民赏春的胜地」

「针对你而来的阴谋吗?」

违和感的真相似乎就在于此,

「现在已经无法查明了,当时至少我是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的,下一任大君主的位子,当然不是一开始就确定是我。换言之,那时候我要是死了,这个位子就少了个竞争对手,而且能够怀疑的对象还非常少,其中派翠克家的艾略克老弟那时候就是候选之一,这也是成为了我后来信任派翠克家的理由」

我向他点头表示对这一段话的接受,然而这些美好的印象在时过境迁的如今,并非能断言是绝对正面的感情。

所以才有了我最初的问题。

「可是,后来艾莲她加入了violet,那是一个会让人发生很大改变的地方……」

我只把话说到了这一部分,随即盯着路克斯,想要让他接着来解释,对于他所知道「violet」。

「我很清楚violet实验还有那支部队是什么样的,大概,和你相当甚至比你还要更清楚一点」

并非有炫耀或是对抗心理的反驳,路克斯只是长叹一口气,惆怅仿佛具现化缭绕在她身边一样,

「人生在世,都会有很多遗憾和后悔,艾莲加入violet有关的种种对我而言就是其中之最。violet是应运而生的组织,它关乎时局,关乎国情,关乎人类的未来,我个人的政治立场自然是完全反对这种给大陆甚至给国家内部造成恐惧的组织和反人类的实验。但就算不是开脱,御雷,还有一些其他组织,甚至雾海外的其它国家,我想都或多或少染指过人体试验的禁忌」

「所以,你要默许这种罪恶继续繁衍下去?」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毕竟这实际上就是开脱的说法。

「不是我默许还是禁止的问题,皆城上尉,所谓的遗憾和后悔,你觉得关键会是在这种非黑即白的选择上吗?」

看着路克斯表情痛苦地把头低下,理解他意思的我也仿佛回到了那些悔恨之中,自然而然地给出了我所认知的「答案」,

「……是无能……为力」

「应运而生的扭曲,最终也会根据时局的需要而消失,混乱的年代需要极端的手段,而和平的年代则是要把扭曲和不光彩掩埋起来」

「violet,会被抹去?」

「为了不被对手利用,为了不成为未来别有用心者攻击这一代的证据,这种特定历史的阴谋产物,即使不可见光只被少数人所认知,治国之道都要求摘除任何隐患」

「……」

「它发生之初,我没有能力阻止,当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要阻止的时候,它却不是因我的意志而停止的,我就像是一个看客一样,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看着自己初恋,坠入地狱,然后地狱自身崩塌了……」

「不是这样的」

我打断了路克斯的独白,对于他的印象,和面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坦诚,已经足以让我寄托更多的希望于他了。

「路克斯殿下,艾莲她的地狱……还没有结束,能拯救violet的,只有你了」

我想要偏向那一条被祝福的道路,好像被全世界祝福的道路,选择不去看向那相较之下微不足道的痛苦。

「她想要的是……」

「我知道,是自由,还有……家人吧?」

又或者,想在这里,此时此刻开始——

「我觉得是这样」

否定那份痛苦。

「果然……皆城上尉……」

路克斯又一次朝身边的我举起拳头,打算碰拳,似乎很向往宫廷之外男人之间热血的「友情」一样,

「果然……我觉得你像是情敌」

「呃……」

「就算她很冷淡,对我爱理不理的,这次有限的相处中我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改变,以及,她心中好像装着别人一样」

「……」

艾莲对我的感情,我并非没有思考过,只不过,我们之间应该是存在着超越单纯异性相互吸引的感情,存在着超越爱情的感情在内。

如果说殉情是爱情的一种高境界的话,我们彼此托付性命,跨越了国别与仇恨,在一次又一次的死战中携手挺过,这种特殊的战友情理应比爱情更加崇高和珍贵才是。

但我也清楚,爱情是不能被替代的,无论是超越还是多么相近,结果都是如此。

「我上次见到她还不是这样的,所以我猜测,你们认识的时间应该是去年。violet前往御雷执行过绝密任务,虽然那是在前年,但那一次后,我所见到的她还是原来的样子」

「你猜的没错」

没有敌意,亦没有在感情上的退让,仅仅是一种存在包容性的「竞争」。

在我眼中看来,这既是未来统治者的胸怀,亦是对于真爱的纯粹追求,本能地想要接近对方的世界。

我随即把我和艾莲从相识到相处至今的回忆,以隐藏关键细节的方式告诉了路克斯。

无论是我想回忆的不想回忆的,美化的,无所谓的,我都想托付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内容似乎对于他来说过于刺激了,竟令他不自知地落下了眼泪。

「虽然我不知道皆城你还有多少保留,但这确实是与我大相径庭的人生轨迹,我很羡慕你……也很敬佩你,另外,也多少理解艾莲会喜欢你的理由了」

「路克斯殿下」

我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论你认为自己多了解艾莲,也不能由你来决定她的感情,但我们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什么,也都知道艾莲所需要的是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这么认为么?」

见到路克斯的情绪也很快平复了,我便在短暂的间隔后继续「鼓励」他,

「violet是她的地狱,但是在地狱里支撑她的同伴也是violet,用她的话来说,violet是家人」

我侧对着路克斯,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只是个士兵,即使侥幸在战场上放下偏见与仇恨,帮助了艾莲,仅凭我,也绝对无法保护其他的violet」

无论是依协莉丝,瑟娜,还是连面都没有真正见过的萨丽娜,我的失败都已经注定了,就连安吉莉卡,我都没能处理好与她的关系。

「而他们,是战场上的刽子手,是战争最年轻的一批受害者,更是,你心爱的女人的家人」

他们之中没有无辜的人,就像我也不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一样,但无论是谁,都希望看到美好的事物。

「Violet代表了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而那段历史无论是胜利者的隐藏,还是败北者被清算的一方,都注定了Violet不幸的结局」

无论怎么样的深渊,都能存在被救赎的希望,即使我不能参与其中,我也由衷希望着。

「就像你想用这种方式给给予艾莲救赎一样,我相信,整个武莱只有你,有能力又愿意给予其它violet可能回归平凡的路……」

没有人来打扰我们,安静得不可思议,连原本回荡在宫殿的脚步声都消失了,我的声音受到了轻微的回响,返回我耳中之时已经充满了坚定的决意,

「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毫无疑问,艾莲想要实现的自由里必定有这一点在,战场上跨越生死的战友情,那可能是伴随一生无法割舍之物,你只保护好艾莲的话——」

「会让她有一种在逃避的负罪感?」

路克斯接上了我未说出口的话,一字不差的结论。

也许这在大部分场合下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我此时只为他的理解或是早已了然于胸的计划而感到高兴。

「我发现我们的共识越来越多了,皆城,也许这能反映出我和你身上的共同点」

「可是我觉得我没有半点成为君王的气质」

路克斯看上去并非说客套话的情绪,只不过也无意对我的礼节纠结再三,只是微笑着轻轻摇头,继续开口说道,

「对于艾莲的自由,若能成为我的妻子,我希望她能得到她地位所拥有的自由,而又不必受到身份所限制的非自由」

即使这种说法有点拗口,但我完全能够理解路克斯的意思,这在我听见星织姐的建议之际,就设想出的最完美的结果,于是我发自内心的点头赞同他。

「还有她真正的家人,她一直很挂念的,还留在安菲尔德的母亲,据我所知,她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也是时候把她接到亚述巴尼亚了」

「这些事我就不知道了,或者说没你知道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艾莲一直没有把她的母亲接过来呢?」

「这是因为派翠克公爵的夫人,或者叫正室夫人是个嫉妒心很重的女人,却又完全顺从公爵。即使能够听从公爵的话,善待其他女人的孩子,也不能接受宅邸中甚至是塞拉尼安有其他和她争抢丈夫的女人存在,特别是那些地位远低于她的人」

路克斯摊开双手,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无法理解派翠克公爵的感情生活,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也许我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跟未来可能的老丈人还真不好相处」

「为什么还在说可能呢?只要你足够专一,艾莲和你的婚约是必然的吧,不是还提前了吗?」

「提前是政客和父亲的意思,我最终还是以艾莲的意愿为主,不论是日期,还是最根本的接受与否,之所以说『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也许她会选择你,或者仍旧不想和我在一起」

「我没……」

「如果那样的话,我就选择继续等下去」

路克斯露出温柔的笑容打断了我的话,尊重艾莲的意志,他并不想在这点上输给我任一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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