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回家吗？”我抿了口咖啡问。
“我已经和你订下契约了，在契约失效之前，我都会如影相随。”
“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中文吗？意思就是，你去到哪我跟到哪。”
“不不不，字面意思我当然是知道了。我的意思是，你说要跟着我是几个意思？难道说你还要跟着我回家？”
“没错。”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把咖啡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让我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下来。我重新打量一旁的少女，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精致得如同阿历山德罗斯的雕塑，每个线条和曲线精准到毫米来计算。属于女性的美感在少女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是想不到这么漂亮的少女会是这种人，那也是，毕竟人类对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从外表开始。
我清了清嗓子，反复斟酌好用词便说道：
“我看你是混c圈的人吧。就是那种cosplay圈子的，我听不少老司机说，某些coser为了cosplay服装或者免费拍照和后期，就变着法子来支付。”
“你想说什么啊？”少女皱起眉头。
“咳咳……直白点说，援助交际也说得那么清新脱俗的。可能有些人是挺喜欢这类的吧。”
“你！你！无礼之徒！”
少女涨红了脸，水汪汪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
“不管怎么说，你恐怕找错人了。我是个没什么钱的大学生，而且也不好这一口。”
“真是的！你这个人类！真的是太狂妄自大了！都和你说多少遍了！我是命运女神！才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么，那么……不堪的人类女性！”
“老实讲，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又点上了一根双喜，“其次，你说你是女神的话，那起码会有什么神力之类的吧。你露两手来看看，我可能就相信了。”
“什么叫露两手？你这个人类把神力当成是街头卖艺的工具吗。”
真是的——少女鼓起腮帮子一边嘀咕。
“那我就姑且让你见识一下命运女神的力量吧，最低程度的。”
“一拳把桌子打碎？”
“那种野蛮人一样的做法请你去找阿萨神族。听好了于冬树，你的命运本由我们命运三女神所编织，你的过去、现在、未来，我们都一清二楚。”
“嗯，好的。你继续说。”我朝上吐了一口烟圈。
“你七岁哪年父亲有外遇，同时母亲也勾搭上了比自己年纪小一圈的年轻男友。婚姻已是名存实亡。八岁之后父母离婚，你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你爷爷比较宠溺你的堂弟，无论你做什么都被百般挑剔，唯一疼你的奶奶也在你十四岁的时候过世。同年，悲痛欲绝的你向青梅竹马告白，希望能从她身上得到一些被人爱的滋味。但是告白被拒，理由是你没有一米八，她不喜欢太矮的男生。双重打击之下，你选择逃避现实，终日浑浑噩噩。成绩下滑，去了一间市里最差的高中，并且沉迷上了打游戏和看动画。高二那年你遇到高中的女生，并且喜欢上她，你迷途知返，成绩好歹有所回升。高考之后向她告白，第二次被拒，理由是她更加喜欢学识渊博和听电台司令的男生。”
可以说，少女将我中学时候的黑历史完全深挖出来。以前所经历过往事不禁又浮出脑海，好不容易忘记的过去又再一次的被触及。虽然仍有些哀愁，可大部分都能从容的面对，难道这就是成熟的象征吗？
不对，我只是麻木了而已。
少女可以说是将我的过去简略的捋了一遍，但是我仍旧不怎么相信她就是口中所说的命运之神。
我有些苦闷地抽了口香烟，才接着说下去。
“你说的这些，对我的家庭稍微有些了解都清楚。毕竟邻居都知道我的家庭状况。告白的事情更是如此，我告白失败的第二天就变成了班上的笑料，所以也算不上是很秘密的事。有心的话，去问一下我当时的同班同学都会记得。”
“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生你的气了。”少女露出同情的目光，“既然这样，我就把你藏在心底里的秘密说出来。”
“好啊，你真的能够说出来，我相信你的确是命运女神。”
“你现在喜欢一个叫黄咲熏的女孩，是刚读大一的学妹。你到底有迷恋她呢？当你得知她在这间便利店打工时，只要你有空闲就会像蹲在这里，觉得像这样远远看一眼也好。”
我微微瞪大了眼，夹在手中的香烟快要燃尽烫到了手指才回过神来。我暗恋黄咲熏的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她本人也不知情，可以说，的确是我心底里的秘密。可是——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只要跟踪我，特意观察一下就能找到规律。”
“你这样反驳倒是合理。那我再多说一个，你打算一周之后问她要联系方式。契机是你们下周选修的电影鉴赏课的课题是《天堂电影院》，你们恰好都喜欢这部电影。”
“这个就有点离谱了，你这个算是预测未来了吧。”
我泛起苦笑。虽然我是有下定决心想找人家要微信的想法，可是奈何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我自觉自己不够帅，又不够高。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贸然过去问人家要微信，意图实在过于明显。
如果……如果少女说的话是真的……因为我是很喜欢《天堂电影院》这部电影，很喜欢躲在阴暗无人的角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观看电影的结尾。
我好像变成了吃下饵料的肥鱼，有些好奇接下来的发展。就算明知道这是骗人的伎俩，可还是想知道结局，哪怕是天真的幻想，我也想知道——黄咲熏会喜欢我吗？
少女似乎看穿我心中的想法，露出些许玩味的笑意。
“当然，你很顺利的拿到了黄咲熏的联系方式。但是对方不和你说话，你就保持着不打扰对方的心态，默默的等待着。除了在朋友圈点赞之外，你什么都没有做。直到大学毕业，你也没等到任何的结果。此时，她本人已经找到了男朋友，工作也不错。如果你不是偶然看到了她的朋友圈，你甚至不知道她已经领结婚证了。她早就把你遗忘掉了，摆喜酒的邀请也没有通知你。”
听完之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如少女所说，就算我拿到了黄咲熏的微信，我也并不打算说些什么，因为怕会打扰到她。如果前面我还不相信的话，这些相仿，不对，是一模一样的举动让我相信了。
当少女说完这属于我的结局，我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我扔掉了烟蒂，想喝一口润泽我干渴的喉咙。但是罐子里空荡荡的，我便又放下了手中的饮料罐。
“听完之后会觉得难受吗？”少女歪着头问。
“还行……对于这种结局我倒不是没有想过。你还可以继续说下去吗？我想把后面的也听完。”
少女点了点头。
“失恋之后你忽然失去了动力，变得开始得过且过。工作不怎么上心，领导不看好你，在公司干了三年还没升职。同事之间的聚餐也不参加。久而久之，也没什么人和你搭话。你每天就听音乐、读小说、看电影消磨时间。有一天，你萌生了写小说的念头。这让你找到了些许活着的意义，但是你太急于求成了，为了想证明自己甚至辞掉工作在家写小说。可是，你的小说没多少人看，你没有坚持下去放弃了写小说。终日用酒精和香烟麻痹自己，你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债台高筑……就在你三十五岁那年，你自杀了。烧炭自杀。用你最爱的小说来点燃木炭，听着收藏的CD自杀。你的葬礼没多少人，潦草的火化后就撒大海。你的人生结束在三十五岁，至死仍是童贞。”
少女说完了，她沉默地盯着我。
“还真的是……非常符合我的人生。”我发出阵阵自嘲的苦笑，“尤其到死了还是处男这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知晓了自己的末路，竟然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可能是我总觉得前方一定会有什么好事在等着我，只要再咬牙坚持的话，美好的生活一定会降临。我是一直这么觉得，未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说，相信未来会更好这种鬼话。
知道了人生的结局，反而有一种释怀的感觉。
我缓缓吐出肺部的浊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摘掉眼镜揉了揉双眼，走到一楼买了瓶最便宜的二锅头和冰块。店员小哥还好心的免费给了我一个纸杯。
我抓了一把冰块进纸杯，倒了三分之一的二锅头进去。
冰冷的液体掠过喉咙的瞬间，像是喝进了酒精般的火辣感觉开始灼烧食道。但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我有了些许活着的实感。
少女叉着腰，露出得意的表情。两座巍峨的双子峰也随之乱晃。
“你倒是不用太悲伤，这正是我会来你的原因。我是来拯救你的。”
“拯救我？”我疑惑地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