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在阳光下折射出刺人的亮光,笔直指向摔倒在地的费加罗。

“是...你!你是那些家伙的人!”

将费加罗击倒的少年年纪跟他差不多大,有着褐色的头发跟一双黑色眼睛,身上不甚花哨的行头看得出来其身份地位并不高贵,多半与费加罗一样是个平民。

费加罗认出这位表情冷酷凶悍的褐发少年正是先前贵族们的手下,心里大致猜到了对方此举目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法按捺的惊恐惧意。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啊。

明明前一秒还无所畏惧地决定要自己投河殉情,下一秒被别人拦下后,同样是生命遭到威胁,同样是难逃一死,他却在这个少年的刀下感到了害怕。

“你...你是来杀我的,你是个杀手...”

费加罗双手紧抓地上的草苗,黑色的泥土塞满他的指甲。

他知道论打架战斗自己没有胜算,只希望能借此能获得些勇气直面即将取走他性命的少年。

——真没想到我会这样死去啊...沃莎,对不起,我连死都不能与你一起,我...我原来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另一边,杜克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俯视着地上的颓废少年费加罗。忽地,他走上前一脚踹在费加罗胸口,强劲的力道让费加罗胸口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吐出来。与此同时,杜克手中的长剑抵在了费加罗的咽喉处。

“真是丑陋啊,不论看多少次都让我觉得恶心、丢人、丑陋的——平民的脸。啧啧...”杜克冷哼着俯下身道,望着剑下少年愈发恐惧卑微的目光,杜克的心也愈加深沉静默。

他缓缓讲道:“我会杀了你,因为这是我的任务,相信你也明白自己为何而死——作为平民,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费加罗沉重地呼吸着空气,现在死亡和他的距离只有长剑到咽喉的一寸之短,口腔里的血味儿刺激着神经,突然间,他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那就赶紧杀了我吧,你不就是要这结果吗?贵族的走狗!”费加罗冲杜克喊道。

杜克微微眯起眼睛,他并不在意脚下少年的嘲讽,但他感觉到了其微妙的神情变化。

“贵族的走狗?呵呵,听上去真不错。毕竟走狗跟对了主人也比连狗都不如的人活的好不是吗?你看看你,什么都守护不了,什么都做不到。想我杀你?可我现在偏不杀你!我要让你看几样东西。”

在费加罗迷惑的目光中,杜克冷笑着从袖袋里陆续拿出了几件沾着血迹的物品丢在费加罗脸上,分别是一支铜烟枪、一缕白发,以及一袋锻布缝好的百里香囊。

费加罗对前两个东西不甚了解,但最后一样他十分清楚,那是他母亲贴身携带的香囊!

意识到这个中含义,他一下子气的怒目圆瞪,浑身鲜血沸腾。

“你杀了我母亲!你个泯灭人性的刽子手!混账!我和你拼了!”

“呵呵,你别急着激动。这里面可不只有你母亲,还有你敬爱的父亲、亲爱的姐姐,以及那个叫沃莎的女孩的父亲,他们都在这里呢!一个也不少。”

面对剧烈挣扎的费加罗,杜克冷冷地用身体锁住其四肢关节的同时讲道。

费加罗怒急,身体却不能动弹分毫,只能嗓子里咕噜着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人渣!走狗!来啊,杀了我!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诅咒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杜克不为所动道:“哼哼...太天真了。神也许真的存在,但神才不会理会我们这些平民,否则你又何须沦落至此呢。而且活着的你都做不了任何事,死了还想威胁谁?承认吧,你就是什么都做不到!”

“啊!——我!要!杀了你!”

无穷的仇恨染红双目,少年费加罗不顾四肢关节剧痛,疯一般的用力挣脱。杜克这才脸色微变,手中施力将其脱开,而后提起长剑,眉目平静,不再犹豫。

费加罗的眼里只望见一束刺眼的金属亮光闪过。

那是怎样的一束光啊。

他的愤怒,他的血液,他的心脏,一切都仿佛随之牵动,随之消失。

他觉得自己大约是死了。

一剑斩落,几许风吹,潺潺溪水静静流淌,空气里蝉鸣躁动不休。

费加罗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咽喉,又望了望隐隐作痛的四肢,而后才看到正在收剑的杜克。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你...?”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杜克面色平静的收剑入鞘,而后左手举起一片不知何时出现的灰色衣襟碎布捏在指尖,右手从腰间取出一个包装古怪的黑色小瓶,从中将一种红色粘稠的液体倒在了衣襟碎布上,乍一看倒真和血迹一般无二。

费加罗立即望向自己的衣襟,发现左手衣袖被剑割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我们杀手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完成任务后需要带点物证回去复命。而我斩下的这块布就是你的命。”

“你...”费加罗不解地挠了挠头,而后恍然大悟,“你没有杀我的母亲她们?!”

“哼,她们都活的好好的,但在我这里已经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杀我们?这难道不是你那些贵族主人的意思吗?”费加罗不解的问道。

“这的确是他们的意思...”杜克平静的点了点头,

“贵族杀平民,就如主人杀牲口。虽说明面的律法上不允许,但律法的本质也不过是他们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到头来还是不变的那一套。这种合法的杀人规则已经存在了千百年,类似的事情...我看的太多,全部都是上欺下,下忍上。可为什么平民就不能——杀贵族呢?”

杜克波澜不惊地吐露着话语,手里缓缓收起少年费加罗染血的衣襟布,这是他完成任务的物证。

费加罗惊讶的说不出话。另一边收好物证的杜克重新将目光放望向他,一股无形的威压顿时涌上心头,费加罗连连后退,腿脚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杜克的神色冰冷而严肃地走向费加罗,他步履缓慢,每一脚都似踩在费加罗心头,又如大鼓在脑海里敲响。

“我们都是平民,可这并非我不杀你的原因。我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你要复仇,你不能死,站起来!用刚才那样的气势给我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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