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二十岁了还要父母教这些基本的生活技能,这将来到了工作岗位上,领导看见了,就会觉得这人怎么不懂常识……"老妈又开始喋喋不休,御风真想告诉她,在傅阳自己就是所谓"领导",完全不需要在意上级怎么看——他就是最上级。

打初中开始,听到同学抱怨说父母太唠叨,御风都是深表同情,或许有些人会站在道德高点上说几句"父母说几句又怎么了?"这样的话,那是他们没有长期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一旦让其真正尝试一下,基本也是"你跺你也麻"。

而御风父母比起一般情况更更胜一筹,主要问题是管得太多太细,举个例子来说吧,饭后洗完,这是很基本的家务劳动,在不浪费太多水的情况下洗干净不就好了?不行,在他家里,洗碗需要手把手地教,哪只手拿碗,哪只手拿洗碗布,碗呈一个怎样的倾斜角度,用凉水时如何洗,用热水时如何冲,用面汤饺子汤时如何涮,洗洁精用多少怎么用……那真是每一个技术动作都要有要求,甚至可以做出一份标准操作规程(SOP)来——这与他老妈常年从事食品药品检验工作想必有很大关系。

用梦琳的话说,感觉这不是在洗碗,而是在参加一项奥运竞技,还是体操、花样滑冰那种需要打分的项目。

一边教着技术动作,一边还要叹着气说:"这么大了,还什么都不会"。

除此之外,御风很不理解的是,他老妈每每要把家庭生活的小事上升到将来工作中如何如何,领导看见了如何如何,似乎未来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领导看得起,让领导不要给自己"穿小鞋"找麻烦。

因此,从小御风便认为"工作单位领导"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们每天都在巡视手下人头发有没有整理好,早上有没有刷牙洗脸,是否残留耳垢;检查大家穿衣是否得体,衬衫下缘有没有塞进裤子里,皮鞋上是否有污迹;走路有没有内八字、外八字、弯腰驼背,坐姿是否端正得体……工作中,领导们要检查你的动作是否麻利,操作是否规范,行为习惯是否合理,写字是否漂亮,办公桌是否整洁,如果发现谁一点儿毛病,那可坏了,恐怕他就要遭到排挤,甚至被挤兑离职——御风实在想不通,这领导天天就没有自己的正事儿做吗?只是负责每天给人挑毛病?

"领导应该就是小说里的风纪委员长加上卫生委员吧。"梦琳吐槽道。

然而真正做过"领导"的人知道,即便是特别爱挑刺的人,也不会有时间天天盯着手下人去检查这些细节,职位越高压力越大,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有太多事需要关注,需要操心劳神,某某人是否穿好了衬衫这种事,哪儿有心思去考虑……就算偶尔说了手下人几句,真的会因此故意整他吗?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不会,整人既不能创造公司业绩,也不能带来自己的成绩,又有什么意义呢?

梦琳说,如果是公司内部"宫斗"的话,的确会有一些意外"躺枪"的人成为牺牲品,但那也都是因为有实际的利益冲突才会被排挤,那也没听说过走路外八字也是罪过呀。

文学作品中都说家庭是港湾,是温暖的地方,是最能包容的地方,御风家里可倒好,比社会上要求都要严格,还要挑剔,就连小雪、梦琳她俩都感觉很别扭。

御风父母的做法,他们倒是也懂,在家里先把孩子"加工打磨"好,走上社会之后才能不吃亏,要时刻注意他人的看法,特别是领导的看法,才能不踩雷区……然而,家庭真的应该承担"社会人加工厂"这样的责任么?

事与愿违,在御风父母多年的培养之下,御风最讨厌的就是听领导话,上小学就组织了"抗师团"并担任团长,专门和凶巴巴的老师做对,高中的时候作为走读生的他又发动住宿生对学校一些不合理规定开战,和刘必、赵大龙等几个哥们弟兄一起去黑网吧发帖宣传造势,闹得阵仗挺大,搞得学校非常头疼。由于隐藏得好,竟然没人发现他这个幕后"黑手"的存在。

总之,御风非常善于反抗,也有不错的领导组织与宣传煽动才能,但戾气很大,敌对心很强,直到在傅阳遇到了小雪她们,才逐渐好了起来。

"你看看,没有我们或许你就要误入歧途,成为犯罪集团或者恐怖组织的头目了呢。"梦琳做出一副老警察挽救了失足少年的表情。

"那我肯定不敢,胆儿小,但到处惹是生非,带着大家闹事儿是肯定的。"

"这也不是完全错的嘛,有些领导由于缺乏监管为所欲为,确实需要御风这样的人站出来反抗,曝光其行为,这也是发挥群众监督作用的一种表现呢,你们看,网络反腐已经成为一种新概念。"小雪倒是一本正经,"御风之所以能得到其他人的拥护,正是在于他不是为了实现个人目的去反抗,而是真的替大家说话,帮大家争取权益,反对不合理现象。"

"诶?哦哦——"梦琳好像忽然懂了什么,"这就是所谓无论何时都支持对方的觉悟吧。"

对于御风来说,被实时认可的确非常重要,成长在这样一个以挑毛病为日常的家庭环境中,御风最迫切需要的就是能被欣赏。

"你还在在意伊然酒后的话呀?"

"不不,我想我明白了。"梦琳也意识到家庭对御风性格的影响,以及他的心理需要问题。

"我从初中时就想,以后肯定得独立搬出去住,天天接受检查太累了,好在只有十五天假期,不过现在要让我真的在现代世界生活下去,恐怕我这高中毕业学历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自己买房子什么的更是遥遥无期。难不成真的要倒卖文物?"

"倒卖个头啊,那是犯法的。"梦琳戳了戳御风脑门,"净想着邪门歪道,我早就想好了,你这身本事不能浪费了,到时候你去给那些有钱人降妖除怪,用化生剑一收就完事儿,听说致富相当之快呢。"

"你这不也是邪门歪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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