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说道一边起身来到落地窗瞥了一眼，结果如我所想，更高的视野所呈现的，是一个如同要塞一般的排兵布阵，没有人可以从最近的藏匿点狙击这里，不光是距离，更重要的是高地势对狙击所提高的难度，着实太大了。

「真是天然的要塞啊，塞拉尼安」

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听了我的话后公爵笑着从窗边往沙发的位置回去。

「怎么了吗？」

「这不是用来防你的，皆城少尉」

「……」

「我说过，你是我的客人，客人自然有离开的权利，关于你的HMA，我的学者们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为了首都的安定不能让你驾驶它离开，但运输机有机会可以帮你运走，你只需要选择你喜欢的方式离开就好」

一眼看穿我的想法，随即耐心地解释并做出了「请就餐」手势。

知道很多方面都比不上这种阅历丰富的老狐狸，我就不再交锋，转而毫不客气地享用起了豪华的早餐，

「鬼切停在哪里？」

「庭院出去，往北走，山里的军事基地，你想去可以让艾莲和你一起去」

「我怎么能命令公爵家的千金」

「为什么是命令呢，以朋友的身份不行吗？」

「你不也……」

眼看对话又要回到在飞机上时的那种质问，公爵倒是率先打断了这些不会有真正答案的交流，

「好了皆城上尉，人的想法有时候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我邀请你来吃早餐也不是为了辩解你所听说的流言，辩解那些我的行为」

面对不给面子，狼吐虎咽的我，公爵在我的余光中只是在淡定地喝茶，

「那就快点进入正题吧」

「你如果在这里的话，艾莲就不会轻易离开，相当于作为被软禁的人质，上尉你大概会这么想吧」

「应该问，有人不会这么想吗？」

「我完全可以解释艾莲去和王子联姻的必要性，宣扬这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但我不需要这么做，即便这就是事实」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绕来绕去了」

「我想说的，已经提到过了，只是上尉你不够敏感罢了，原谅一下我这老人家吧，即便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在岁月的磨砺后都会感性的，说起难过的事也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

我放下手中的餐具站起了身子，我知晓我的焦躁源于某种不好的预感，连一句话的时候都不想再等他啰嗦，可是又好像在害怕听到下面的话一样内心颤抖。

「艾可，我的小女儿，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死去」

「啪」

我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桌子，以致于桌上的餐具纷纷翻到，甚至水杯都滚落直至摔碎，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还是人吗？！」

几乎同一时间门外就传来了复数脚步声，但却迟迟未进来，而我，也有十分的把握杀了眼前这个恶魔。

「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这件事发生」

「你……」

我弯下身子握紧拳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断重复告诉自己，现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到底，拿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做什么实验，到底还要把她害成什么样才足够？」

「实验早就已经结束了，这是完成十年前君主区给我们夏盖下达的超级士兵计划所付出的牺牲，Violet的数量已经只减不多了，她们现在所用的只是一般的兴奋剂和营养剂，但只有第0号艾可，是特殊的」

「她还必须使用对身体有害的药物？」

我记得这是艾莲「出逃」之时，必须和安吉莉卡保持联络的主要原因。

「如果是单纯地判断有害无害的话，自然是有害的，可是大人考虑问题不是这么简单的非黑即白，这个道理你应该还是懂的吧？」

「……」

似乎是对我的问话不满，公爵的语气变得强硬了一些，给我的感觉就是气势瞬间被压了下来，只得沉默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你直接问艾可，不，问艾歌吧，如果她愿意告诉你的话」

「你这家伙……都说到这份上了！」

「我要和你说的是祭典的事」

「祭典」

「上尉，马上就是元旦了不是吗?」

我瞬间愣住了，站起来的身子又缓缓坐回沙发之上。

「回归纪年1914，要结束了啊」

我脑海中思绪万千，回溯到了上一个新年，在御雷被叫做被叫做大晦日的节日，我们作战科的学员们被喝得烂醉的美智留教官开着车带上了后山的悬崖，观看了最棒的焰火，也还记得和夕夏一起，和彼方邂逅的波澜壮阔的祭典。

而这战火纷飞的一年，我最终收获的是与很多人的阴阳相隔，陷入如今无法与友人家人再观焰火的境地。

我的世界没有了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公爵才耐心地重新唤醒我，只是我的心情此刻就宛如受到双重打击，已经丧失了最开始的那种思考能力。

「皆城上尉，如果思乡心切的话，我也可以派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让你回去，不过我想拜托你的事也是希望你在这里度过元旦」

「过元旦？」

「塞拉尼安是湖上都市，对于新年也有着独特的传说和庆祝方式，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皆城上尉能陪着艾可度过这个节日」

「为什么……是我？」

「Violet在那一天基本上都有任务，一般的执勤警戒，虽然大部分也在塞拉尼安，但是陪艾可度过祭典是不可能的，这次祭典对艾可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某种角度上说，她会是这次祭典的主角，全城的焦点」

失去了任何反驳的心力，我静静地听着公爵的话，陷入了更深的茫然之中……

-

∞┉┉┉┉┉∞

-

「嗯……艾可小姐彩排去了，和艾莲大小姐一起」

「哈啊……难怪呢」

难怪艾可艾歌今天没有来找我，

【不过，圣女啊……没想到还真成了这种角色……所谓的超越人智……虽说实际上和那个也没关系就是了。】

从公爵的房间出来后，已经接近正午时分，因为特殊原因肚子填满了公爵招待的早餐，以致于女仆过来询问的时候，直接忽略掉了午餐的事情并向她打听艾可的行踪。

「但是他们有给大人您留言」

「你可以一开始就说的」

就在我忽然有点怀疑这个女仆是在故意和我开玩笑的时候，她大喘气地又开口了，

「艾莲小姐嘱咐我就到中午才告诉你」

「这样啊……」

被艾莲避开的感觉十分不是滋味，因此我还是打算正面解决问题，在下午第一次走出了公爵的府邸。

【还有就是艾可的事，艾莲知道吗？】

-

思绪百般，只得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一件件解决再想那么多。

于是踏在白色的雪道上，戴上女仆为我准备的假发和帽子，向着北国美丽而又陌生的小镇漫步而去。

即使已经远离中世纪十分久远，塞拉尼安这座城市依旧保留着旧时风格的建筑。

那残垣断壁的记忆，回溯的是曾经这里兵临城下时惨烈。

塞拉尼安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但也许在所有人都能领略它的美丽之前，拥有着大权利的统治者，看重的并不是这些。

以致于似乎从古至今，这儿都是一座围城。

保留有完整形貌的城墙已经很少了，仿佛可以看到无机物的防壁消失之后，人类用血肉之躯铸成的盾牌，去守护自己的家园。

虽然现在已经采用了更加先进的防御手段，塞拉尼安的防线也早就不知道延伸出去了多远，但当时的激烈的感情仍旧流传下来成为了某种伟大的精神。

街道旁侧，时不时便出现的，仍旧被擦得光亮的铜色雕像便在说明的这点。

只是再多往负面的方向去想一想的话，又会得出什么结果呢。

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落得连家园都无法守住呢。

无辜的我们，会被率先进入工业时代的御雷和武莱进行近乎种族灭绝的战争，是否是因为冷兵器时代皓月帝国的霸道与残忍。

还有前段时间御雷在战事最白热化的时候，被笼目一族从背后捅了一刀的事，缘由又是否在更悠久的过去，抵挡那些从海上远道而来的侵略者的人，也正是笼目一族的先辈。

【那种流传下来的仇恨，不会随着所谓的融合而消失吗？】

是仇恨这种感情过于强烈，还是别有所图的黑手在推波助澜。

无缘由的恶意，有根源的恶意，带来进步的欲望，带来毁灭的欲望。

对与错，正与邪，根本就无法定义。

以致于得出可悲的结论——

无可救药的人类，永远在重复着自我毁灭的行为。

【重复啊，重复吗……】

我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偏离了风景，无法抛下的沉重思绪压低了我的视线，结果一个声音忽然传进了我的耳中，

「大哥哥，这个」

一个红头发的小男孩忽然出现在我的眼前，露出天真的笑容递给我一张纸，而他另一只胳膊和身体之间，还夹着一摞一样的纸。

「明晚的湖之祭典哦，大哥哥是游客吧，来塞拉尼安过新年吗？这里的新年很热闹啊」

「啊，我是，我是游客，那这个就是宣传单吗？」

「诶，大哥哥没听过我们的祭典吗？我们的祭典才不需要宣传！」

似乎是对自己所在的城市抱有相当的自豪感，所以对我这种看起来来路不明白，实际上也的确来路不明的人的看法表示怀疑，至少这么说来公爵的话确实得到了印证。

「啊啊，抱歉抱歉，所以这个是，哦，类似于指南一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