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已死,众人皆知。

他们的尸体,跟随着腥臭沟壑的污水一起,流淌在城市下水道的角落里,这是众人皆知的故事。

每个人都知道,这世间会有更大的阴谋在上演,而每个人都知道战争虽已远去,但正义却一败涂地,每个人都知道,幕后的黑手仍旧逍遥法外,而这个国家,穷人愈穷,富人愈富,城市宛若巨大的牢笼,里头的人在安静的哀嚎,而外头的人隔着玻璃在歹毒的艳羡。

他曾经,就看过在贫民窟的地窖旁,那地沟油中躺着一具英雄的尸体,罪犯和妓女踏着他的尸体路过,夹杂着欢声笑语,不认识,似乎昨日生死搏斗追的你死我活都是隔了几重天云。他被人剥下的面罩,那年轻英俊的侧脸,惨白不复血色的嘴唇 ,而被隔开的喉咙仍旧如同金鱼嘴巴般在不断扑腾冒泡着鲜血。

几天后,这名叫做把巴尔扎克的义侠,他的新婚妻子被人**尸抛荒野,他的父母被人剁成了肉酱扔上了警察局的饭桌。

……

2xx1年,九月30号,今天天气不错。

“嘿,夜凡,你知道光明侠么?”

“不认识。”

“哇靠,你可真是薄情,小时候你还是捧着他的周边在各种炫耀的不是么,说你集齐了他的七套战服,你还有他的亲笔签名……那才不过三五年时间,是什么,狂热的光明联盟脑残粉哈哈!”

放学路上,那些所谓朋友在回家路上绕着自己打着圈儿,肆意的调侃着,手里捧着那本曾经热卖不已,但如今早就凉透了的周刊杂志,是的,那本自己每周都会攒下来的零花钱跑去街角报刊亭购买的《英雄天下》,记录着光明联盟最后的辉煌。

自从阳刀叛逃,明色遁走,自己最爱的光明侠给闪瞎了双眼,二代联盟从此分崩离析。不过那又如何,毕竟他们给人留下来无数脍炙人口的饭后谈资,他们便是所谓的义侠,一群蒙着脸面,学着电视剧里那些那内裤套在头上的疯子一般,出来行侠仗义分疯子。

但这世界喜欢疯子,人民群众也喜欢疯子,只要结局是好的,坏人被绳之於法,那些贪官污吏,那些沾染了罪恶腥臭铜钱味儿的资本家,人们喜欢听到他们垮台的故事,而不是某个无辜的路人,第二天**着尸体出现在天桥下冰冷的地窟中。

但如今世道越来越不景气了,经济不断下行,超级大国的新一轮冷战爆发后遗症越发严峻,国内PMI持续多年低于枯荣线,工业不景气,股市不景气,消费也不景气,不景气的还有人民群众的心气,压抑不住暴涨的失业率的同时,无法匹配薪水的用工慌却又一并蔓延,小微企业承受不住开支,中型企业被不断的低廉并购,上市公司在下坠的股价下被迫不断的质押股权,行业资源不断于龙头集中,唯有超级企业才能继续生存,而下头的平头百姓日子更是艰难。

“滚吧。”夜凡对着对着他们挥空了一下拳头,他不介意为此和他们大打出手,实际上事到如今光明联盟,那群英雄过的怎样他已经无所谓了,被人肆意的侮辱和亵渎也毫不在乎,如今这座城市罪恶横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们需要新的英雄。

“这个城市需要更多的英雄,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英雄!”

低声嘀咕窃窃私语如同神经中二病的高中生在夕阳西下金色阳光的余晖中拉长了他消瘦的身影,父亲是一名警察,自从母亲死后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住过,听局里的叔叔们说他就睡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每天起早贪黑的就是在外头抓捕罪犯。

但夜凡却无数次听别人冷嘲热讽,说如今相阳市的监狱如同公交车,这一站上来了一波,下一站又走一波,没到终点站,就已经人去车空了。大概是,监狱也不想花钱养活这么一拨罪犯,关门了的一波成千上万的精装成年劳动力,可他们在这外头,却又不可能找到任何工作,毕竟越发精准的智慧机械,已经逐渐压榨到徒手劳动力的最后警戒线。

夜凡回到家里,黑灯瞎火中掀开冰箱,里头除了几瓶矿泉水外空空如也,他扭头看向桌上放着的有些单薄的信封,里头有几张大钞,估计喂饱他们两人这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他放下书包,穿上带帽的黑色风衣和口罩,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盒最便宜的盒饭,然后穿过马路,来到不远处等待了二十多年仍不见旧改的贫民窟里,那是成片黑压压的烂尾楼,诞生于这个世界上半叶的房地产泡沫戳破,是这座表面看似繁华都市背后,成片被房地产废弃的烂尾楼盘。

而与此同时,还有几百万,在房价上扬到了顶点被狠狠套牢着,如今每个月仍要交付高额利息的放贷,却看着如今低廉到贱卖般的房子不能出手的,这座城市的中老年人们。

在烂尾楼中找了个最踏实的角落,与天棚顶处还种了点烂菜叶,每天等死一般拿着破烂缺了腿的太阳椅在天台晒着太阳的男人,如今又在时间蹉跎中迎来了月色。

“这么晚才来,我肚子饿的屎都拉不出了。”听到楼下的动静,光明侠拍着肚皮好不容易站起来,抓起拐杖摸索到了饭桌旁边,嗷嗷待哺等着夜凡端上伺候好饭盒。

夜凡翻了个白眼,每日看着这穿着不知多久没有换过的衬衫和四角花纹内裤的男人,已经不太愿意和当年那把自己从游乐场里拯救出来的精装猛男给联系起来。如今他不过是个颓废的瞎子,每天最开心的就是躺着太阳椅晒着太阳抱着个录音机听各种故事会和什么婚恋交友色情频道。

但夜凡是听他说过的,那二十年前,哪怕是光明侠顾西塱还小的时候,都能被清晰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楼市最后的疯狂。

“那时候仿佛一夜之间就要把相阳市所有楼盘都给卖光一样,持续几十年的楼市上涨,和被能随时暴死腰斩的股市完全不同,没有人会认为楼市会崩盘,毕竟夏国人这么多,谁都想不明白,明明每个人都需要有房住,每套房子都有人竞价购买,怎么就会是泡沫呢。”顾西塱笑道“那时候的相阳市,一个市的地产价值啊,都足够买下坚立美的一个小加州,对我们来说,它们那些个白皮猪算个屁啊。”

新的楼盘面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大额的放贷从银行流出,舆论定调定向仿佛这一次不买就是一辈子的终生遗憾,加之那时候还有许多虚假的外部势力信息混淆视听,说什么国家要消减房产权时间,以后不发房产证等各种说法,每天朋友圈里就什么流传着没时间快上车了的焦躁风气,然后咔擦一声,楼市忽然崩盘了。

原本几千万的两三居室降到了如今几十十几万来,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了,楼市到底怎么就崩盘了?

“这哪里买的,饭菜有点馊味啊。”顾西塱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道。

“行了,我一个人的饭钱要分两个人份量,我家又不是大富大贵,就老头那点工资,能给个饭钱就够了。”

“吃完了,又要到哪里闲逛啊,最近外头可不太安全。”顾西塱**了指头上的油星,打了个长臭的饱嗝。

“你这天天窝在烂尾楼里头的瞎子,又能知道什么。”夜凡冷笑道。

“风里有血味。”

“这破地方下头到处都是臭水沟,死了什么猫狗耗子还不正常。”

“夜凡,别以为得到了点能力,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够去外头行侠仗义了。”顾西塱呸了一口“你那几根破指头天天在哪里学什么别人biubiubiu,真当我瞎了不知道。半吊子的垃圾异能,也想成为义侠。”

可闲逛是自己的事,反正没有作业,没有父母的管教和约束,夜凡喜欢游荡在这漆黑的城市小巷里,聆听脚底板踩过脏水的声音。

“也好过你这只能发光的蠢额头。”夜凡冷笑着嘲讽一句,戴上风衣扣上帽子和备好的紫色面具,便是走下楼去。

“……”光明侠顾西塱空洞的双眸盯着男孩离去的背影,又憋了好久,噗的一声发了个响屁,然后斯斯然的跑回到了破烂的太阳椅上,这晚,要迎着月光睡觉。

男孩夜凡可不管顾西塱那家伙,他知道自己可是要干大事的家伙,在这座罪恶之城中,需要于黑暗里孕育出新的英雄。他首先得给自己找个想个响亮的名头,如光明侠,橙刀客,寂灭行者这种,一听就很别致,有气势的名字,然后通过自己的实力和表现,为自己的名号灌注属于自己的英雄故事。

嗤啦一声,如同钝刀庖丁解牛似的拨开里脊骨的舒爽,夜凡听见隔着不远的河边巷口有所异动。

常听说最近夜晚河边有一以贩卖人肉为乐的屠夫在为祸人间,夜凡可想今晚怎么就这么幸运,居然是漫无目的的都给散步见到了。

“今天,是我扬名立万,一指成名的夜晚!”夜凡冷哼一声,便是快步跟了上去。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