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已经无法哭泣，点滴里面的药剂通过她的静脉游走在血管之内，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冰冷。好像是她的大脑被人封存起来，她像是身体的局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

少女的声带也被麻痹了，一开始她还能够哭着要跟对方的少年求情，她想，大家都是人类，也许看在同类的份上，少年对自己有几分怜悯之心，会带自己离开。

但是到后面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

“求求你”是她最后说出来的三个字。

而后她便像是完成品的人偶一样，举着茶杯，微微颔首，低头看着杯子里面掉落的灰烬。

“嘘——”

沈楠走到了少女的身边，少女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看见沈楠的脸，她只能够通过沈楠的脚步方向来判断沈楠的位置。她的嘴巴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触觉了，但是她知道，少年稍稍弯下身，将她之前还在悲戚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做出一个笑脸来。

现在。

她已经跟她面前的四个机器人一样，露出了僵硬而机械的笑意了。

沈楠将她的碎发掠到耳朵后面，他的动作应该是很轻柔的吧，因为这时候少女觉得他点燃了她心中仅存的希望，那虚妄无影的希望就像是一根垂落到地狱的蜘蛛丝。

但是沈楠并不是因为怜惜这个少女，只是担心她刚才挣扎的时候弄乱的头发影响到眼前这个“和谐的家庭聚会”而已。

“薇薇，今天的礼物你喜欢吗？”

沈楠看着坐在石桩上面的薇薇，薇薇的能量所剩不多，病毒正在高度消耗她的核心能源棒。

“项……项……项目……项……项……项……项目……已……完……项……项……”

薇薇的语言系统已经受到了波及。

“嗯，薇薇你是最出色的。”

沈楠坐在她的腿边，像小时候一样，将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面：

“今天的薇薇也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艾莎与隔离组正在包围这个旧货区。

机器人的脚步声向沈楠靠近。

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将脑袋靠在薇薇膝盖上的少年。

薇薇卡顿了一下。

而后缓缓地抬起手，像是生锈一样，动一下停一下，最后将手移到了沈楠的脑袋上。

五六个细小的针眼一样的红点瞄准在薇薇的身上。

“家……家……家……家……沈……家……家……沈……楠……”

薇薇的语序错乱，语言系统字节丢失。

她散乱没有焦点的眼睛看着沈楠。

停顿的手再次向沈楠靠近。

“发现威胁！执行清除任务！”

隔离组的安保型机器人触发了任务执行的条件。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激光弹像烟花一样在薇薇的身体炸开。

薇薇那稀有金属的脑袋哐当地掉落在地上，滚到了石柱的下方。

她的手还放在沈楠的脑袋上。

隔离组的机器人一拥而上，围住了沈楠：

“确保人类！已捕获！”

“让我来看看，一直将我们当猴子耍的人类是什么样子的。”

艾莎从隔离组之中走出来，两手插在腰上。

当安保型机器人押着沈楠转向她这边的时候，艾莎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

沈楠扯了一抹飞蛾扑火般的笑意。

他那清秀的侧脸的另一边，那剩下的另一半的脸就像是被虫子蚕食的叶子一样千疮百孔。

当他帮薇薇将人类带到高辐射的地方的同时，他自己也在经受着辐射的折磨。

最终，他自己也难逃一劫。

*

*

“在罪恶中游泳的人，必将在悲哀中沉没。”

艾莉丝翻了一页书页，两只脚盘坐在沙发上，说道。

她一直看每日早报的平板上闪过一条插播的新闻，写着：

[失控机器人已被制服，暴走人类今日已逮捕。]

过了几秒之后，BANNER又开始轮换，随着变换的人与机器人在乐园之中和谐共处的图片，温柔的女性嗓音开始自动播放：

[一切生命都是可贵的]——

[人类的义务便是要恢复生态]——

[心存感恩，永怀喜善]——

幸福乐园，离不开我们的共同努力]——

……

我检索不到艾莉丝说的那句话的出处，这不存在在艾莉丝接触的课本或者童话书之中。

“艾莉丝，你说什么？”

我询问着艾莉丝，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放下一杯热茶。

“不，没什么。”

她合上了书本，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看着我，金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去：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想做个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