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矣,秦亦道也,三代者王道,秦者霸道,同道也,何别欤?"御风才不信他讲的什么鬼话,他可是知道这位鬼谷子是辩论大家,论忽悠那是宗师级别的,苏秦张仪纵横天下的辩才便是出自他的教导,用现代流行语说,他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虽说那个时代并没有标点符号吧。

御风想得没错,鬼谷子的辩论才能可不是盖的,而且他修炼的不是普通的口才话术,而是将其上升到了哲学理论的高度,以阴阳说捭阖,后世才有了"纵横捭阖"这个成语,他教学生教的是思想,思维方式,具体操作与发挥交给学生自己,因此他的徒弟们个个本领高强,且各具特色,也可以从侧面说明身为师尊的鬼谷子道行之高。

鬼谷子轻笑几声,说他说的"道"是每个人选择自己的道路,故而是"千万道",而古人的道只有聊聊几条,因此是"二三道",这就是他们本质的不同,民有智,国重智,则道无穷。

但诸子之说总是迂腐地强调"道"与"礼",甚至大言不惭地说"智"没有用,孔子批判"巧言令色",孟子讲"何必曰利",老子干脆要人们"绝圣弃智",他们的学说各有区别,却不约而同地反对智慧,害怕国民百姓拥有智慧,恨不得除国君之外所有人都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他说傅阳众人都是从现代而来,难道不知道孰是孰非?他们所在的世界,难道不是在处处强调智慧的重要,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吗?

御风心说不好,这家伙和蚤岳有联系,因此知道很多现代世界的事儿,想凭借知识上的优势战胜他怕是不太可能。

"子亦断其章取其义也……"御风也开始胡说,他反驳鬼谷子说儒家道家的观点并非只是对智慧本身的否定,而是对滥用智慧只图谋私利的批判,在他们的现代世界人们已经达成共识,智慧是为了造福人类而非损人利己,如鬼谷道这般合纵连横,将列国拖入战争的泥潭,只为自己封侯拜相的行为,才是诸子百家讨伐的对象。

一旁的小雪一直在悄悄揪御风的衣角,而御风却过于进入辩论的状态而浑然不觉,梦琳也暗暗替他着急,心说这又不是在开辩论赛,俩人这一来一往的干啥呢。御风倒是真心实意在辩论,而鬼谷子打的什么主意可就不好猜测了,怎么看都像是拿自己当诱饵,没准儿一会儿就会有什么突然袭击也说不定——而小雪琢磨的又是另一码事。

御风又开始说他帮助秦国滥杀无辜,荼毒生灵,如此的"智"还不如没有,列国固然落后,却也不需要这样的"智"来代替,世事变迁,智的发展是必然,而霸道代替王道却不是必然。

鬼谷子又开始引用《老子》的话:"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时的兵乱灾难从大的角度去看皆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而能够推动"智"代替"道"才是与时俱进的正确做法云云,又问御风即便是傅阳,能不能做到只凭"道"而不借助"智"来击败秦国取得天下?

"你别被他带跑偏了,这里又不是稷下学宫。"阿史那云萱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提醒御风别谈这些没用的话题,单刀直入问点正事儿。

"子只身来国,仅欲言智与道乎?"

"然。"没想到鬼谷子回答得如此干脆。

"傅阳总智,不专私利,不为杀伐,必破秦而取天下。"御风也没什么话可以说,只能硬着头皮谈他的大志。

"迷矣,惑矣。"鬼谷子长叹一声,似乎是很遗憾御风不能理解他的观点。

"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说话吧,蚤岳上人?"小雪终于开了口,却意外地称呼对方是蚤岳,"你从第一句话就露馅了,用殿下来称呼王族成员始于汉代,之后你很多用词用语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况且鬼谷子是一代宗师,即便与你有类似的思想观念,他说出的话也绝不仅仅是你这个水准,想必《鬼谷子》一书,你也没有好好读过吧。"

"傅阳最具智慧的人,果然还是上官雪啊。"蚤岳见自己被识破,也便不再伪装。

"你假扮鬼谷子,把天下折腾得乱七八糟,到底想干什么?别再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要说目的也非常简单,我想要历史的车轮不因为你们的出现而转向,尊重这个世界本身的发展规律,排除搅局者,还原真实的历史,就这个目的。"

"嚯,你倒是够伟大的,把我们弄过来又怕我们搅局,你什么也不做历史自然会前行,不需劳烦您老人家搞事情。"梦琳没好气地吐槽。

"把你们带来异世界的并不是我,我要做的就是守护历史的本来面貌,为达到这一目的,牺牲再大也无所谓。"

"那你就别想走出驿馆了。"御风抽出化生剑,指向蚤岳上人。

"随意,这副身躯也只是传声的工具而已,想要多少都可以找到。"

"等我们成功击败了列国,统一了华夏,你用言语、装神弄鬼来煽动心术不正之人那一套也就会随之不管用了。"

"唉……"蚤岳忽然又长叹了一声,"你们这些小年轻,还远远没有意识到改变历史走向的危险,假如你们真的成功……更大的的灾难就要来了。"

"虚张声势,别告诉我改变了列国世界的发展走向,我们现代世界的天就会塌下来,我们谁都不是杞人。"

"无论如何,你们都要走上这条路吗?"

"那是当然,难道要我们坐以待毙?"

"都是这么说的……好……我也会竭尽全力阻止你们的危险举动,历史不容改变。"

"我需要更正一下你的错误,在列国世界发生的一切不是你嘴里的历史,而是现实,已经过去的事情或许的确不能改变,现实与未来你又有何资格不让他人争取?"御风又开始进入辩论模式。

"不是历史?你们还是好好琢磨一下列国世界的起源吧。"

“那个人到底是谁?去哪里能找到他?”小雪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也很想找到他。”蚤岳的语气有些无奈,说罢他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驿馆外忽然传来了一片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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