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艾莲也许是受到打击最大的人，独自一人缩在了地毯另一边看着我们。

不甚清楚艾可与艾歌人格的切换规律，因为不甚了解实验与药物对她的作用，可与她接触的经验以及艾莲的反应也足以推测，直接从保有人性的双蓝瞳转变为代表着失控的双红，即使从机器程序去理解也是不正常现象。

「队长……别太担心了，可能只是言语的刺激太过激烈，以前也有差不多的情况不是么？」

为艾可注射完毕的安吉莉卡第一件事就是回过头去安抚艾莲。

「……也许，我们需要尽快做决定了」

「做出选择随时都可以……来这个地方目的为何，队长不是最清楚了么？但是决定无法更改，请再想想」

【也许是在说决定艾可命运的事。】

艾可又一次睡着了，身体瘫倒在我的怀里，看上去渴望和「现实」产生交点的她总是迫不得已闭上双眼。

【自由砝码的另一侧，却是生命啊。】

【说是选择，她们答案可能也只有一个罢了。】

「抱歉，雨明，本来是想让你休息的，结果又卷进来……闹剧里」

发着呆的时候，艾莲也整理了思绪，恢复平常的表情对我说道。

「皆城上尉已经不是外人了，队长就不要用这种说法了」

结果没想到这次是安吉莉卡先插了一句，与我交汇的眼神仿佛在提醒我在此之前单独和我说过的话。

「她说的没错……」

「谢谢你雨明，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把我的决意和承诺打断，由她那边先给出了一个承诺。

语言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东西，即使话语中字面的意思没有太大改变，其中所包含的说话人的意愿却已经随之改变了。

「总之，现在先休息吧」

没给我热情重新燃起的机会，艾莲指了指房子的窗外，就算头顶上挂着的仍是这个季节一成不变的灰色天幕，昼间的白光也足以洒进房间之中。

「白天，可不是我们方便活动的时间」

「楼上也备有房间和壁炉，倘若阁下需要，可自行上去，此方就待于此」

「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里了，节约燃料吧，而且……」

我苦笑地指了指像只考拉一样抓住我的腰，并将脸贴在我的肚皮上呼呼大睡的艾可。

「估计她现在只肯接近你了，我们这些『坏姐姐』被讨厌了，总之，就先把她当作被子吧」

艾莲将毛毯和枕头搬到了我们所在的壁炉旁边，随后开玩笑似的对我说道。

「这倒没问题，还挺暖和的」

怀抱着各自的忧愁与对明日的计划，即便心里的石头无法碎开，积蓄的疲劳也不容分说地游变了全身，在不得不安心休息之际把人的意识全部占据。

火炉的热辐射与身上艾可体温的传递终于帮助我沉沉地睡去，从踏上这块土地以来第一次的真正「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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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所定义下来的失败，究竟是什么呢？

最开始纯粹地想为结束战争而战，再到后来发现力所不逮，改以保护重要之人。

结果，就连这样好像也不行。

于是便只得继续与世界，命运妥协……

不，我渺小得根本没有谈判的余地，只是被动地接受现实。

我必须要拼尽一切，加上幸运之神的眷顾，才勉强得以保护近在眼前的，想要保护的人。

这是数次失败换来的结果。

可若是真正残酷的事实，真的会容许那么多次失败吗？

哪怕已经支付了相应的代价。

真正的失败，应该是一次就会结束一切的沉重与残酷。

那样的失败，是不是正在发生中呢。

否则又怎么会有，这股仿佛在梦中都能隐约感觉到的，生理上的反胃与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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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与两姐妹的相遇只是暂时转移了注意力，那种不妙的感觉并为就此消失。

我睁开了模糊的睡眼，看向了仍旧有火种余光的壁炉。

「早安，大哥哥」

「啊，早，艾歌？」

怀中的艾歌扬起头对我咧嘴笑道，

「是也」

「难得的正常的招呼呢，见到你很高兴，艾歌」

「me too！」

「哈……」

把目光从艾歌脸上移开，朝屋内的环境看去，除了壁炉里的火光，一片漆黑的屋子只能看到尚未醒来的安吉莉卡，而不见艾莲的身影。

「姐姐去准备食物和水了哦」

连我的脸都没看，艾歌把头低下后就像是读心一样回答了我还未问出的问题。

「这样啊。说起来，睡前的问……」

「Stop！有些问题该翻页了哦，马上开始的是violet的时间了，不是少女们的夜谈会，哦不，日谈会」

明白这是艾歌式的拒绝，于是我也就打消了搞清楚这件事的念头，或者说，把沉默和逃避当成肯定式的回答，这样一来，我与艾歌的相处会更自然，会更顺利。

「对了，有一件我很惊讶的事还没问你们，那台，你们叫作提尔锋的机体，已经成为量产的三代机了吗？一次性看见三台三代机，我只能想到还好我们不是敌人了」

「提尔锋的设计是量产型哦，但说是量产，现在武莱合国只有一家厂商的一条生产线能制造，所以，几乎是不可能配备到绝大部分部队里的」

艾歌伸了个懒腰，然后意识到拳头差点砸到身后的我，随即调皮地来了个前滚翻离开了我，

「雨明大哥哥不是一路从海上杀过来的吗？怎么样，除了我们，一台三代机都没见到吧，就跟你一样，和血樱骑士差不多，是特权阶层哦」

抑扬顿挫地说完之后，还不忘夸张地拍拍胸脯配合话语中的所表现的「地位」。

然后艾歌的真意十有八九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去想。

「那violet集中出击，难以想象会有怎么样的破坏力了」

「就算在violet中，也不是人手一台，这叫集中资源，嘿！力量要用在刀刃上，嘿咻！」

艾歌罕见地有些精力过剩，描述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手舞足蹈，即便逻辑依旧清晰，但我还是觉得药物对她确实产生了不好的，不可逆的影响。

我有些苦闷地用手抓住她，让她的身体「平静」下来。

「这是violet的其他人冒死为我们准备的，如果没有三代机，我们就算还活着，也一定非常艰难，至少，这个哈米吉多顿，我们绝对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轻松生存」

艾莲的声音忽然从房间黑暗的深处响起，如我所料那样，比我们早起一点的艾莲已经换好了HMA的驾驶服，端着水壶朝我们走来。

「哈米吉多顿？」

「嗯哼？读过『圣经』吗？这是里面世界末日善恶决战的舞台」

见到艾歌回答了我，艾莲便默默地转身到壁炉旁边煮水了。

「……你们那时候说，政合国之一亚狄斯国要在这里实验新型武器，和那个有关吗？你们为此而来？」

「这个嘛……」

艾歌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脖子稍微转了一点点角度，瞥了一眼艾莲后才继续说道，

「来这里的原因有很多，在意这个说法只是其中之一，比较重要的还有violet部队也集合在这附近，我们可以和他们要到必备的物品，比如现在手上的三代机，还有药，以及一些，能将功补过的机会，对不对呀？艾莲姐」

「嗯……差不多吧」

艾莲只是冷淡地答了一句，但是，她会理会艾歌本身就已经是态度上的转变了，不过，我所关注的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

这两姐妹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补过」的「过」又是因何而起，

【也许还没到应该告诉我的时候吧。】

「所以那个时候，对武莱军出手的你们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是自己国家政敌的军队」

「先不说这个了，雨明，夜晚时间也不是那么长的，我们要谈谈下一步了」

仿佛睡前行为的重演，艾莲递给了我和艾歌一人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液体中传来谷物的香味。

「那我也……」

正当我也想换个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还有一名同伴尚处在状况之外，

「得叫醒安吉莉卡……」

「别，让她再睡一会吧，她起床稍微有些费劲」

「诶，这还真是和印象不同」

「是后遗症啦」

艾歌摊了摊手，不等我追问就进一步解释道，

「你不会以为我们吃的药毫无副作用吧？只是每个人的症状不同罢了，知道了吗，雨明大哥哥，要对可怜的我们好一点哦」

「……这，所以，安吉莉卡是嗜睡症？」

「她本来不能单独作战的，这次估计太一个人撑着没少用那些强化精神与反应的药物，所以，我们先商量好再把她叫醒吧」

听到艾歌和艾莲先后的解释，感觉肩上不知名的负担又增加了许多。

【走一步看一步？所以，下一步是？】

「下一步是？」

我有些恍惚地坐到地毯上，紧接着艾莲的声音便传入了我的耳中，

「因为violet的大部队也驻扎在附近，我们打算偷偷回去，虽然我们名义上已经是违背命令的罪人，但如果只是调查你朋友的行踪，此行还是很安全的，并且violet的情报网我们现在依然能够使用，嗯，应该比你的上尉军衔权限大得多，对了，是叫悠木凌还有……」

「艾莲……等等」

「嗯？名字不对吗？」

「赫塔费基地？不去吗？」

「……」

艾莲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而艾歌则是依旧挂着诡异的微笑。

「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