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地朝艾可伸出手去，而安吉莉卡则是很大方地让给了我一边马尾，好让我汲取所谓的马尾能量。

「打扰一下，能不能不要把别人的妹妹当成自己玩具呢？」

已经返回火炉旁边煮水的艾莲干巴巴地模仿安吉莉卡的语气和我们开玩笑，然后手中的马尾忽然被抽离了手心，沉睡的艾可终于醒来过来，像是不舒服地连续甩头，将马尾变成了打脸的武器。

「艾可，欢迎回来」

安吉莉卡一把搂住了揉眼睛的艾可。

「艾可……好困，是莉卡姐姐啊」

「可算醒了……」

开始舀热水的时候，艾莲的眼神也一直在追踪醒来的艾可，脸上阴晴不定。

「雨明大哥哥」

稍微离开了安吉莉卡的怀抱后，一转身她便看见了我。

「我也在哦」

我伸出手去握住她小手，想要接受她的心绪。

「艾可做了可怕的梦……」

没想到艾可的下一句话会是这个。

「诶，什么？」

「可怕的梦……一直以来的那个，被关在黑色房间的梦」

不由自主的提问得到了似乎在大脑中有着飘渺印象的回答，这也意味着并非普通的梦。

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样，安吉莉卡和艾莲听到此也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反应。

于是只得又是我继续对艾可奇怪的梦作出回应，

「……是很黑，很可怕的房间吗？」

「不……是她不在她身边的房间」

「咣当」

艾莲手中的铝制水杯摔到地上的声音，而安吉莉卡也抬起了脑袋，带着不解的疑惑凝视着艾可的背影。

「她，她？」

从头到尾都无法理解，而艾可看起来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为好，沉默如同要驱散人身上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温度，悄悄地包裹了我们。

「喝点热水就没事了」

艾莲从身后把手搭在了艾可肩上，随即把杯子递到妹妹的面前，

「谢谢，姐姐，抿……呀啊」

「小心烫呢」

眼看表情变成(>_<)的艾可手快要拿不稳杯子了，安吉莉卡敏捷地帮忙接过了水杯并用手贴在艾可的脸上进行安抚。

「唔哈……谢谢此方姐姐」

「是莉卡姐姐……」

「吹一吹再喝」

「我来吹吧」

像保护珍宝一样，两位「姐姐」都围住了艾可，一个帮忙吹风一个则检查被烫到的舌头，以艾可的年龄来说已经称得上过保护的状态了。

【不过，如果现在的人格是艾歌，她们还会这样做吗？】

恍惚地接过不知道谁递过来的热水，我的大脑仍在做着假想，

虽然艾歌本来自己也不需要，但平心而论，艾歌的能力以及言行乍一看很正常，但长期以往确实会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过于正常，甚至是过于正确的正常，都可能会招致他人的抗拒。

就好像…变得和人类不一样的某种……东西了。

并非害怕，而是……心痛。

是为她悲伤，还是为……

双手捧住了杯子，略微仰头的时，嘴唇触碰到了温热的铝制物，然后，液体也接触过来了。

「唔！好烫！」

因为精神涣散而丢了大脸，一口热水还喷了出来。

「雨明，你在耍宝吗？」

艾莲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这边，尽管她并没有成为我「袭击」的受害者，可是在她怀中的小艾可倒是正中靶心。

「看来……要对阁下重新评估了」

那是，澄澈透明的悲伤的眼神，还请拜托不要这种时候露出来引起大家的共情。

「艾可，抱歉……诶」

因为找不到什么毛巾之类的东西，所以我就想伸手去帮忙擦拭艾可脸上的水珠，结果小姑娘却飞扑进了我的怀里用力的蹭着我的胸口。

「嘟噜噜噜！擦干净啦！」

抬起头看向我的艾可，眼中闪亮着愉悦的光芒。

「不是……我的衣服，也超脏的……」

「………」

越来越活泼的艾可随即鼓起脸颊，疯狂地捶打我的肚皮。

「住手啦，我肚子已经饿了呀」

不知不觉，我就和艾可在地毯上玩耍了起来，直到艾莲和安吉莉卡准备好了不知道该说是午餐还是早餐后，我们才停下来。

「好累……」

「好累呀！」

模仿我说话的艾可与我一同呈一个「大」字型瘫在了地毯上，火焰的温暖早已让我们身体所接触的一切环境都变得舒适起来。

「吃点东西吧，两位，小朋友」

「小朋友什么的……呃，黑面包……啊」

艰难困苦的环境催生的食物，即使知道它的价值和必要性，还是有些失望。

「请阁下别露出那种脸，此方有秘密武器在」

「蓝莓……酱？」

「试试吧」

用餐刀沾上厚厚的果酱，然后涂满这异国的餐点，一口咬下去，原先面包的干涩全都消失了。

「啊啊，刚好的甜度，真是开胃啊」

「阿哈哈哈，艾可也最喜欢了」

瞥过脑袋一看，艾可早已吃得满嘴都是面包屑和果酱了。

「慢点吃啊，我的也可以留给你哦」

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和食物一起送来的餐巾纸擦拭艾可的嘴角。

「嘻嘻，谢谢大哥哥」

「呐，此方觉得很奇怪，为何阁下会如此受到艾可的亲近？」

安吉莉卡淡蓝色的双瞳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明显表露出这是她对于能否更进一步认可我而产生的问题。

「嗯……这个……」

称不上违和感，但也确实发现艾可在活泼的时候很愿意接近我，而在地下实验基地的时候，因为战斗而过于疲劳的她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这其中的缘由确实不好把握。

「不是因为你那时候，救了艾可吗？在她失去控制的时候」

艾莲朝我抬了抬手臂，示意说的是艾可曾经在我手臂上留下齿印的事。

「是这样吗？」

「别看那孩子有点奇怪，有些事情是一定铭记于心的，是不是啊，艾可」

轻轻地抿了一口热水的艾莲一脸放松的表情，偏着头向小艾可提问道。

「唔，艾可觉得是还是她更喜欢大哥哥一点呢？」

「她？」

不习惯艾可语言的我还在思考「她」的指代对象时，艾莲和安吉莉卡发出刚才如出一辙的反应立刻就让我知道了答案，

「她是指艾歌吗？但是艾歌的感情不是源自……你吗？」

「艾歌？是谁呀」

「诶，艾……」

「雨明，艾可对另一个她的认知方式和艾歌是不一样的，不要破坏她的规则与逻辑，否则可能会让她痛苦」

艾莲打断了我的话语，此时的艾可也显得情绪有些低落，如果以人格的某种替代作为前提的话这显然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艾歌的名字了，对艾可而言可能她并不喜欢被当成别人。

于是我与艾可四目相对，询问了重要的问题，尤其是对艾莲而言，

「她对我有什么感情吗？你为什么会知……不，问题就是她对我有什么感情吗？」

「有呀，但是艾可也不知道」

「嗯……那换一个问题」

「她，觉得蓝莓酱好吃吗？」

「唔，这个……」

艾可咀嚼着面包，表情变得有点阴沉，过了好一会，沉默的我们终于得到了答案。

「不知道啊……」

感觉两束马尾都是失落地垂下来，我一时不敢继续问下去，可无论是艾莲还是安吉莉卡，她们似乎也更是无法迈出这一步。

「那……艾可，还有一个问题，她，对你的艾莲姐姐，有什么感情吗？」

「嗯……」

艾可的表情既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一直问她这些问题，又像在努力思考一样，头重新抬起看向了艾莲。

「有，有吗？」

我紧张地再问了一遍，

「嗯……有呢」

「诶？」

「真是惊人……」

「真的吗？」

安吉莉卡和艾莲都发出了反应，我喜出望外地继续问了一遍。

「嗯」

艾可面无表情地点头，再次表示了肯定，而这对于艾莲并不单纯是喜悦，

「不对……不应该，究竟是什么出错了」

「艾莲？」

意外之后是逐渐清晰起来的理解，如果一直以来艾莲对待艾歌的恶劣态度都是为了影响内部反馈的，艾可的情绪的话，那么实际上这样的行为更直接地是对具有感性的艾歌的伤害。

而这两个「人」都是她的妹妹，最重要的家人，并不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艾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感情……」

艾莲双手抓住了艾可的肩膀，即使理解她想要得到答案的迫切，我也明白现在这样的状态对双方都是伤害，

「艾莲，这件事我想不是那么重要……」

「你不明白，雨明」

压抑焦虑的表情，艾莲皱着眉头转向我，如同谴责我多管闲事一样。

正当我想辩驳之际，艾可的声音兀然响起，

「艾可，也不明白，艾莲姐姐问的东西，为什么你们，都要问艾可她的事？」

然而，比起艾可霎那间扭曲变形的表情，她的话语内容几乎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所在意了。

「艾可不太对劲了，队长，你让开一下」

「唔呃」

仿佛是在忍耐莫大的痛苦，艾可原本可爱的脸蛋在惊恐，愤怒以及悲伤等表情中剧烈地变动，整个面部肌肉都失控了一般蠕动抽搐着。

然后，我想起来了。

曾经在我面前失控而给我手臂留下的伤痕。

「我来抱住她！」

明白过来的不只我一人，在我从身后全力抱紧艾可的下一秒钟，安吉莉卡已经准备好了注射器，而同时艾可也开始躁动起来，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

「怎么会……直接……」

可怜的艾莲也许是受到打击最大的人，独自一人缩在了地毯另一边看着我们。

不甚清楚艾可与艾歌人格的切换规律，因为不甚了解实验与药物对她的作用，可与她接触的经验以及艾莲的反应也足以推测，直接从保有人性的双蓝瞳转变为代表着失控的双红，即使从机器程序去理解也是不正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