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怂只觉得喉咙干涩，如同缺少润滑的风箱，发出颤抖的低吼。

璃莫右腿向后一弯，一个撅蹄子踹在光头的小腿：“别在这里发癫。”

“嘶~喔哦哦哦哦！”

无视身后抱着右腿乱蹦的秃顶类人猿，少女搓了搓手，绕着中央的长桌环视一圈。

“那是哪儿？”她指向房间一处。

浪七顺着手指看去，是一扇门，不知通向何处。

他摇摇头：“不清楚，我们刚进来就被吓一跳，没往更深处走。”

璃莫走上前去，右手刚触及门把余光便被一旁的东西抓住。

她折了个弯，来到那东西面前。

一台机器静静地呆在墙角，足有一个房间高，一根管道从背后伸出连向屋顶。

璃莫擦拭了一下金属铭牌的灰尘，上面写着“S.L小型特殊焚化炉”。

“厨房......会配置焚化炉吗？”信仰也看到了，迟疑地问。

“显然不会。”浪七脸色古怪道。

璃莫没在意两人的对话，她小心地打开炉子下方的取灰口，拿起一旁灶台上的锅铲，在里面轻轻翻挑。

锅铲轻而易举地插入炉灰中，却在中途感受到一股阻力，不是炉灰凝实后略带弹性的触感，而是某种坚硬而脆性的物品挡在了铲子的行进路线上。

她将炉灰翻往两侧，随着中央的灰烬越来越稀薄，一抹金属反射的莹润光泽从映入眼帘。她随即轻轻一挑，一把银色的钥匙便出现在锅铲上。

伸手去拿钥匙，指尖触碰的瞬间少女瞳孔突然一缩。

她猛地回头，看到的是四处查看的莫怂，抱着信仰手臂的阳光和在自己身后探头探脑的浪七和信仰。

“怎、怎么了？”信仰显然是被璃莫的动作吓了一跳，说话一时有些结巴。

“你们之前有没有动这个炉子？”

“没、没有啊，这儿实在太诡异，我们没多呆就走了。”

璃莫视线扫过惊魂甫定的信仰，又略过满脸好奇的浪七。厨房还是那个厨房，没有任何变化。入口处的脚印依然只有五种，莫怂、璃莫、浪七、信仰、阳光。

浪七注意到璃莫的异常，皱眉问道：“什么情况，这炉子有什么问题吗？”

璃莫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传到心底却是一片冷寂。

她捻起一抹灰递给浪七。浪七奇怪地看着她的动作，伸出手掌。

片片灰烬如同纷飞的柳絮，又如同飘落的雪花，落入浪七的手心。

浪七全身突然僵住，仿佛关节坏死的木偶，视线越过璃莫肩头望向焚化炉。

璃莫认真地看着浪七和信仰两人，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炉灰是热的。”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话音刚落，一串铃声便突然响起，这奇怪的声音不似从现实发出，仿佛直接响彻在众人心中。

璃莫听出这是《威斯敏斯特钟声》，大本钟报时的乐曲，但如今已不是那里的专属。

耳畔突然出现嘶哑的电流声，紧接着是刺耳的耳鸣。视线模糊了一下，霎时间璃莫好像明白了什么，张嘴喊道：“小心厨......”然而话音未落，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染缸，所有的色块扭曲、融合，汇成一片雪花，仿佛信号不好的电视，最终刺啦一声黑屏。

璃莫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一只死去的水母，摇摆着，向漆黑的深海不断沉没，四面八方的海水失去重力，轻柔地包裹着她，成为一个永恒安眠的摇篮。

在这份孤寂中，她突然感到有东西勾住了自己的肚脐，仿佛海面上一位娴熟的渔夫甩下鱼钩，鱼线用力地缩紧带着她冲破海水急速上浮。

“房！”

在强烈的窒息感中璃莫猛然睁眼。

人群的阵阵喧嚣涌入耳中。

眼中的场景不再是阴冷潮湿的后厨，身着西装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集，教室里灯光明亮，极暗到极明的转变让璃莫眯起眼睛。

耳畔隐隐回荡着铃声的残响，她转身向后看去。

教室后方的墙壁上高挂着一个机械表，指针正好指向12:20。

讲台上的老教师收拾好教具，慢悠悠地出了教室，学生们结伴而行，讨论着食堂的菜色——然而这些都已无法引起璃陌的关注。

她的余光扫到后排，下一刻便再难转移视线。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而在她身后最角落的靠窗位置正摆着一张木质的、老旧的、布满划痕的课桌。

那些刻刀组成的痕迹拼成了一个字——谁。

“一起吃饭？”璃莫的前桌突然转身问道。

回过神来，璃莫露出温柔的微笑：“好啊。”

说罢便起身同行。

出教室的瞬间，她的余光瞟向班牌。

3年4班。

“真期待啊。”她嘴角微微上扬，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身旁女同学投来疑惑的目光。

璃莫语气温和地道：“我只是在想今天食堂吃什么，很期待。”

“是吧？”女同学一副不能再赞同的语气，脸上从面无表情变为嘴角眉眼微弯，“食堂的菜真的很好吃！”

下一秒，她微弯的嘴角眉梢发生变化，同时耷拉下来，如同下弦的月亮：“但我又害怕长肉，真羡慕你怎么都吃不胖。”

“怎么会，你那么瘦，一点都看不出来胖。”璃莫连忙摆了摆双手。

女同学的嘴角下弯，眉梢吊起，看起来有些嫉妒，又有些愤怒，她的语气充满喜悦：“真的吗？太好了！”

璃莫笑而不语，下一刻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我后桌呢？你知道她去哪了吗，刚刚好像没看见她。”

霎时间，所有表情收敛，眉眼和嘴角变成一条直线，女同学的手抚上璃莫的额头，茫然道：“后桌？你不是最后一个吗？睡糊涂了？”

“啊......可能吧。”璃莫露出尴尬的神情。

“快走吧，再晚可能没饭了！”女同学急匆匆地向前窜去，留下璃莫站在原地。

良好的人际关系是同学和睦的第一步。

璃莫看着消失在食堂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但是好像搞砸了。”

人流涌向食堂，似乎正在奔赴一场饕餮盛宴。璃莫如同一颗石子划开海浪，那浪由各式各样的人组成，他们脸上没有正常的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惨白的面具，上面有黑色线条组成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或嗔、或痴、或喜、或怒。

他们各不相同，却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璃莫笑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