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虽然你们这帮所谓的精英现正呆在温暖舒适的船舱中,但等会的适应演习的时候可别忽略了这些情报,否则登陆平台可不会留什么空间给你们收尸……」

由于HMA驾驶员的身份而稍显舒适地坐在前排的我,不知为何总是无法集中精神,望着正在黑板上画战略部署图的年轻人的背影,视界若有若无地丧失焦点,少将的声音倒是仍在回响,逐渐充满了习惯性的脏话和对我们的数落。

内容则是佯攻任务。

渐渐的,连声音也淡出了我的脑海,我的灵魂仿佛飘离了这座庞大的机动登陆平台“溯月号”,徘徊在这片冰冷的银刻北海上空,眺望着南十字星可能存在的方向,望穿时间与空间的隔阂,回到这美好却遗憾的几个月前。

无法见到彼方,也没能遇到凌和枢,在奈原军高参与动员部署时,也未能申请去往青耀城一趟。

在这生死未卜的漫漫前路上,在穿越了几乎整个大陆来到北端后,我特别想要再见雨琴和母亲一眼,毕竟哪有连家人都不能道别就上战场的孩子呢。

尽管我应该也有适当权力能完成见面,可复杂的情况却最终没能让我实现。

唯一的收获,大概除了那一时的安宁外,就是得到了权限,和仍旧在进行紧急研发项目的浩叔进行电话通话的机会,多少了却了我和深羽的一桩心愿,即使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

「……皆城上尉!」

「啊?是!」

直到听见几乎等同于怒吼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加上对于军衔的陌生,或许实际上已经被唤了好几声,周围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我身上。

「……」

那片刻之间我们没有发出任何言语,我只是即刻起立面对着水原少将,对方也仅用不怒自威的眼神瞪着我。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就在我整理好思绪,有信心回答任何问题时,冷不防的一拳重击打上我的右脸,将我打飞撞向了船舱墙壁。

「血樱骑士?就你这废物的样子,几斤几两自己不掂量掂量,既然不想听,就滚去舱底继续妄想哪里的女人吧」

说完还对头晕目眩的我补了一脚,

「你,把他带去关禁闭」

「是!」

少将和其他人的对话依旧能清晰地传达给我,身体似乎并没有受到过多的伤害,那一脚也是正好踢在了肉最多的屁股上。

「是,将军,我,会好好反省的」

我揉着疼痛的脸颊,低头道。

紧接着,便有一名少尉来到我的面前,将我拉了起来,一言不发地领着我要走出来挤满人的船舱。

于是我则是低着头步行,忍受着水原少将难听的辱骂,跟上在前领路的少尉。

然后,就在即将到达出口处的时候,在明明路程很短过程却异常漫长的终点前,从脚踝处陡生的阻力,致使身体失去平衡,相当丢人地摔了个狗吃屎。

零星的笑声传出又即刻被压抑住,说明这对于纪律严明的队伍已经是莫大的「刺激」了,

「可恶……」

我把那些声音再度抛到脑后,重新站起身子加快脚步离开了舱门。

可到了最后,耳朵还是被动接收了少将的那句——

「你们瞧瞧,这就是所谓的血樱骑士,比起你们……」

没有必要再听下去。

那名少尉并没有将我送到目的地,而是刚出舱门没多久,就把我转交给了一名在因为落雪而有些湿滑的甲板上等待着我们的上士。

礼貌而又冷淡的上士带领我绕着甲板往这座凝聚了公国最新科技的机动登陆平台的船尾走去。

而我边走边环顾四周,将这片与我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的白色世界继续印刻在眼里。

这艘并不孤独的载具像是中心一样被复数舰艇所保护着,舰船航行所溅起的水花仿佛因为温度过低而出现了滞缓,将周围的世界画上了层层白茫茫的涟漪。

而倘若往远处看去,在波纹消散的海面,那本还未被冰封的水体时而也像是镜面一样静止于彼端。

唯一能隐约看见岛屿抑或陆地一角的方向,其上的山体也是银装素裹,眼底尽收的是我陌生的世界。

稍微抬高视线则是阴霾密布的天空,厚重的云层压抑得叫人闯不过气来,除了一架孤零零的预警机飞在比舰队前列还要远的前方,直至被云层挡住。

一派遗世独立的孤独意象。

越是眺望便越觉得自己的渺小,沧海一粟的虚无感更添了几分寒冷,让我这个长期生活在温暖地区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上尉,这里请」

直到重新下到甲板之下,我才缓过来。

绕啊绕啊绕啊。

所谓的禁闭室,确如水原少将所言在舱底,不断绕圈,再通过立柱向下滑去。

不费什么力,甚至还有些有趣,最终到达了黑漆漆的禁闭室。

「长官您就放心在这呆着,虽然有点黑但是已经打扫过了,非常干净,我现在去倒数第三层给您拿热水下来」

「麻烦你了」

望着上士向上消失的身影,我随即老实地坐在了地板上,一股包裹全身的温暖很快便驱散了方才的寒冷。

即便再怎么黑暗,这里的环境用来作为惩罚军人的地方还是太过美好了,靠近动力炉的所在,整个空间被余热给做成了一个舒适的温室,甚至比拥挤的宿舍还要舒服。

仔细想想,这是我第一次孤身一人在军队里生活,也许因为身份还是本身血统关系,似乎又像小时候那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像被抛弃了一样,除了能依靠上下级的关系外,我又一次难以与他人建立理想的关系了。

说到底,我究竟有没有改变呢,若是依照千晴的那句话……我大概没有质的变化吧,无论好,还是坏的方面。

如果星织姐能作为上级直接指挥我就好了,可这种规模的部队里,挤满了精英的部队里,即是星织姐能够晋升,仍旧还是权力不足吧。

【好暖和,要不,睡一觉吧。】

比起直面满脑子无法解决的烦恼,兴许逃避才是唯一的出路。

就在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之际,声音却从那露出微弱光芒的顶部舱盖逐渐清晰起来。

很快,多少让我感到惊讶的人物就出现了。

「这还真黑啊,上尉」

「啊……水原将军」

比热水来得更快,通过声音便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显然是一结束刚才的回忆就立刻来找我了。

「不过还挺暖和,这样就好」

「啊……是」

对于惩罚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原本应有的疑问基本上已经由水原少将作出的一系列行动解释了。

「知道我的用意吗?」

「只能猜出一些……」

「那你说说看」

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依稀地明白水原少将在黑暗中的身影坐在了我的对面。

「首先自然是对我的态度的惩罚,其次则是最大化由这个惩罚带来的效用」

「哦,具体说说我的做法和你的效用」

得到了部分肯定之后,我便放开胆子继续说道,

「这间小黑屋就不必说了,那踢在屁股上和纯粹侮辱性的话语在军营里也不痛不痒,更重要的是绊倒我的那个人,他的表情,完全就是在像执行任务一般冷酷,无论是时机还是力道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不错」

「说到底,可能将军还准备了其他担当这种丑角的人选,可恐怕没有人比拥有血樱骑士头衔的我更加合适了,或者我在血樱骑士十二席中也是最好搞定的一个」

「最后一句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你认为是杀鸡儆猴,理由呢?」

「好的,将军。首要的当然是让这群在后方呆久的『精英』们,清醒过来,知道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到底,会选择这个冬天进攻武莱本岛,本身就是自身的怠惰与实力,要和敌人防线在恶劣天气的消耗,双重对比考量的结果,晚一点进攻,待命甚至休假已久的御雷军的士气和适应力会变得低下,而早一点,又没法消磨在这冰天雪地防守海峡的武莱军的意志」

「关键还是第二点吧?」

「将军自己也明白,问题最大的源头还是内部,愈发趋向明显的内斗,议会派和保皇派在这场决战中各自的小算盘,会令前线少数派精英感到不安,甚至没办法和友军配合。因为,谁都不知道是否会成为zz的牺牲品,即使军官们已经是以派系为标准分开指挥部队,还是无法达到理想的士气状态」

仿佛看到了水原少将点头肯定的样子,

「正因如此,我的做法就是让我的部队军官们都知道这样的斗争」

「然后,让我这个血樱骑士作为扬威和昭显决心的牺牲品,来让其他人明白将军你不在乎那些派系斗争的决心——把作为战功和影响力比拼的最大筹码的血樱骑士给『杀鸡儆猴』了,昭显着不会特别保护我偏袒我,更不会为了zz原因而白白牺牲任何一人」

随着我把该说的说完话,沉默了一小会后,水原将军才缓缓开口,

「你基本上把我让你离开后我说的内容都猜到了。你并不是十二席中最好搞定的一名,从那一次我看到你和泽渡真琴的配合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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