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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仔细想想，自己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梦了。

从比较科学的角度去理解的话，这无疑是一种睡眠质量提高的好事。

而用浪漫的唯心主义去看待的话，或许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认为已经身在梦一样的世界中了。

据说用香味刺激睡眠中的人类，很容易就能诱导对方做出和美食有关的梦，甚至还能边睡边咀嚼食物。

不过，梦不仅有美梦，也有着与之相对的噩梦。

恶臭之梦。

「好吃的………呕！」

无法描述梦里的可怕变化，我吐出嘴中的异物后猛然惊醒。

「好臭啊，好臭啊，刚刚的是什么？！」

连一般睡醒时朦胧的世界都不复存在，我的眼睛像是瞄准镜一下精准搜索到了房间内的两个关键——深羽还有我的袜子。

「嗯，我只想熏一下哥哥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忽然就张嘴把袜子叼走了」

深羽面无表情地说明道，另一只手握住的晾衣杆顶端还挂着的另一条袜子。

「走你」

视线交汇的时候，深羽便把另一只袜子也甩了过来。

「唔唔，呜呜呜」

本身被噩梦惊醒就足够痛苦，结果还被妹妹以这种方式践踏尊严与折磨，我忽然感到人生充满了灰色。

「为什么……为什么温柔的深羽变成了这样，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吗？」

「啊？睡糊涂了吗？」

深羽双手抱胸站在床边睥睨着我，

「我怎么记得以前好像更过分啊？哥哥忘了嘛？喵」

一边说着残酷的事，一边可爱地笑着，对于开启小恶魔模式的深羽，我是绝对敌不过的。

曾经也是这样被深羽以相当激烈的方式改正了一些坏习惯。

「昨天忘洗袜子是我的错……我认罪」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晨练不要落下，另外，今天可轮到哥哥去买菜了哦，赶紧给我起床啦！」

「唔，好，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猛然跳下床，打算神清气爽地伸个懒腰，可是动作刚做了一半，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

深羽表情复杂地转过身，犹豫了一下便往我房间的门口走去。

「是有……不把……当作……异性啊」

伴随着深羽模糊的喃言，我才发现自己恶劣的睡相导致的衣裳不整……以及还未降下的小帐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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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的早餐哦，深羽，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怎么感觉这么怪呢……忽然上了年纪的感觉」

对着正在厨房深处洗碗的深羽道别，无视她的碎碎念，我迎着朝阳，漫步在海风习习的小镇之中。

在奈原军高完成了最后的工作，我和深羽便选择回到了塞雷纳利待命，回到我们开始的地方，去度过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即使时不时会想起这份美好之外的不幸的一切，也不会妨碍我们在这样的生活中获得绝无仅有的安宁——

原本是这么想的。

即使深羽和以前一样，那也是努力打起精神的样子而已吧。

从家门口没走出几步，便停下来看向了旁边的建筑。

凌的家。

不仅他没有回来，他的母亲也不知道去向，街坊邻居则是说悠木阿姨搬到亲戚家去了。

想起在那个地下实验室，悠木叔叔弥留之际的样子，还有天舞的事，那份仍未能传达给凌的噩耗就如同好几块石头一般压在我的心里。

把视线转回路中央，开始晨跑起来。

不仅是凌，枢也没有回来塞雷纳利，特别是前段时间刚见过面，算是约定好回来再见的。

【不知道他知道千晴的事了没有，或许他回不来的原因也和即将到来的大战有关吧。】

奔跑在海岸线的边沿，经过旧街区和新区的交界处，那些因为「塞雷纳利阴影」而重建的建筑让小镇丧失了几分古朴，增添了不少新潮，而不变的事物也依旧存在，就像我身后，迷宫般的旧街区，还有视线彼端无尽的蔚蓝天空与湛蓝海水，依然和永远象征着这座小镇的名字那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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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市场的赶集日，则是不变的热闹。

【所以要早起是对的啊。】

当然在此之前，我已经完成了军校四分之三的训练量。

「雨明，乖孩子，这里来看看呀」

「啊哈，樱阿姨，那个称呼太令人害羞了」

刚踏入市场，就被熟悉的声音招呼了，家住离我们不远的樱阿姨总能帮我解决很多挑选蔬菜的问题。

「阿姨习惯了嘛。男孩子就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了，来，这些都是深羽喜欢的，你再挑挑自己中意的吧」

「哦哦，那可帮了大忙了啊」

把已经分拣好的蔬菜随意清点后，樱阿姨便趁着顾客不多和我继续聊了几句。

在她那些对前线天真的理解下，所提出的见解与问题却并未招致我的反感。

正是在这样的对话中，我才深切地体会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之于樱阿姨她们的意义。

我们一点一滴的付出，让全民强制兵役直到现在还没有被实施，没有像皓月一样，让战火燃烧到国家的每一处，让悲伤浸入到每个人心里。

当初的选择，心中便是拥有这层意义。

随后，在买了一丁点肉之后，我提着采购完毕的材料，又绕路前往了群青学园。

原本应该称为遗址的地方，如今新教学楼的构架已经像是彻底完成，也许再经过装修就能赶上暑假结束后的新学期了。

那么曾经在这里的学生，还会回来老家上学吗？

又或者是在更大的城市流连，开始了新的生活呢？

就算老师们还在，芥川教官他们一定也早已离开了吧。

当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升起之际，当我伫立在陌生的群青学园之中时，

我瞬间便明白了何谓之于我而言的「终结」——

这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了。

这对我而言是堪称绝望的结论，可我仍旧无法停止追寻，

想要找到，想要守护，那美好的时光，那一成不变之物。

也许真的存在。

就算不存在，也许自己也能创造。

这，即是我的本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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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校门那儿站了多久，偶尔往来的都是会对我投以询问目光的工程队人员，没有碰到任何一个熟人与我打招呼。

我稍微整理了一番思绪，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回到塞雷纳利的半个月内，除了军队安排的下属会与我们定时联络外，生活几乎已经完全淡出了战场。

起先还把已经生锈的自行车重新打磨上油一番出行，后来渐渐追求着像现在这般的慢节奏，总是一直步行着，步行着，一边整理着思绪。

不知道也许就会发生在明天的决战会将我们的命运引向何处，甚至连「决战」是否真的为决战也无法断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所能做的准备也是极为有限的。

但至少，要在现在把所有的思想准备做好，至少，不要进行违背自己心意的战斗。

对，我的心意并不是打倒武莱军，更不是获得战功什么的。

即是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也依然清晰地记得在那个地下实验室崩溃之前，所作出的决意，以及所道出的誓言。

我要走上夕夏的道路，而且要走得比她更远，走上一个可能性大，更加美好的未来。

大家应该都在努力吧，雨琴，王昊他们，艾莲还有艾歌她们，以及彼方。

追求着真正的和平，不是牺牲谁换来的虚伪的安定。

即是暂时我还无法找到具体的方法，若是我们彼此都怀抱着相似目的，一定会有到达的一天吧。

该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等到了那个节骨眼上，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好。

「虽说是应该想想，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啊」

由于已经回到了家门口前，于是我一边放松地自言自语，一边推开了门。

在回归故里和动员准备的三个月里，我们没有见到包括作战科同期生外的任何一名旧友，虽然当时只觉得是略带遗憾的一次休假。

然后，还记得那一天，因为买菜闲逛了太久，而被深羽毫不留情地说教了一番。

而那，成为了往后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对奈原以及塞雷纳利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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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炫目的阳光和湿热的海风环绕在身边的时候，我所听过最温柔的训斥了。

比起现在的所有。

「全部给我听好了，少尉，你开始吧」

「是，将军！」

漫长而又严格的说教之后，展示在这上百人的超大型会议室里，战士们几乎挤得肩碰肩，但还是纷纷努力伸出脑袋，找到视线合适的空间，看向那架设在眼前数米长的黑板。

「截止至时间1420，我们距离交战海域还有113海里，目前风力6-7级，北偏东20度，气温0摄氏度，水温8度。抵达交战海域时间未定，通过情报和预测，明后两天切希贝诺海峡北部的天气状况会比这里更极端，最大风力可能达到9-10级，这个季节暂时不会有台风等级的灾害生成，风向不会发生明显改变，但是气温和水温都很可能达到零下」

雄厚的声音顿了一下，拥有挤的会议室却没有任何杂音。

「没错，虽然你们这帮所谓的精英现正呆在温暖舒适的船舱中，但等会的适应演习的时候可别忽略了这些情报，否则登陆平台可不会留什么空间给你们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