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轻轻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眼睛有些发疼，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好一会儿了。
从枝叶缝隙间望去的天空碧蓝无云，风吹动叶子的沙沙声在天空中响起，四周散发着草本植物湿润的香气，没有人声。艾瑟活动了一下手臂，想要坐起来，却感觉手臂上沉甸甸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那儿。
向那方向望去，她看见了女孩那头淡红色的长发，凌乱地覆盖在小小的脸庞上。安吉拉正在她的臂弯里熟睡着，双眸轻闭，鼻子里发出温和的呼吸声。
艾瑟盯着她凝视了好一会，深蓝的眼睛里透露出淡淡的笑意，她温柔地把安吉拉脸上的发丝理好。
“安吉拉，再不起来要着凉了。”
她在安吉拉的耳边轻声说。
“嗯……”
安吉拉睫毛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落下来，艾瑟从她水润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怎么了？”艾瑟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问。
“我做噩梦了，”安吉拉委屈地把脑袋埋在艾瑟的胸口，“姐姐……我好怕，呜呜……”
“别难过……”艾瑟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的。”
“可是我害怕……”安吉拉还是在抽泣，小小的肩膀颤抖着。艾瑟默默地望着她哭泣的脸庞，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眺望。
视野里，森林中浓郁的绿叶如一把展开的大伞，斑驳的阳光落下来，落在不远处葱茏的野生荆棘上，几朵野生的红玫瑰醒目地绽放着。
“安吉拉，看那边，”艾瑟指着那丛野生玫瑰，“喜欢那个吗？”
安吉拉抬起头，眼前一亮，立即止住了哭泣，惊喜地点点头。
“喜欢！”
她随即把头转向艾瑟:“姐姐，我想要那个。”
“好，你稍等一下。”艾瑟摸摸安吉拉的脑袋，微笑着说。
她站起身，理了理身后的裙摆，轻快地小跑起来，踩过森林里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声。
那几朵红玫瑰，恣意地盛开在葱茏的绿叶上，热烈的红色像绚烂的焰火，她被深深地吸引了，一步步走上前，目光再也没移动。
玫瑰的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
她走上前，伸出手。
手指触到花枝，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从手指一直贯穿心脏，荆棘刺入指腹，鲜红的血液从指尖流下。
“啊……”艾瑟轻叫一声，后退一步。
一滴滴鲜红的血珠染在花瓣之上，那夺目的红色更加娇艳，空气里，呛鼻的血腥味和玫瑰浓烈的香味融合在一起。
恍惚之间，艾瑟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
玫瑰的香气和血腥味依然，安吉拉的哭泣声在耳畔响起，只是花丛和森林已经不在了，她叹了口气，从回忆中挣扎出来。
空旷的教堂里，黯淡光线依旧，天花板高高地支撑起整个空间，桌椅的棱角都淹没在昏暗里，她抬头，仰望着那一扇扇彩色玻璃窗的影子，感到身体冰冷无力。
“姐姐……为什么……”安吉拉跪在她的身边啜泣，断断续续地哭喊着。
她没有回应，默默地斜依着长椅侧，任由身体下滑，粘稠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苍白的皮肤，一片小小的赤色湖泊在她的衣襟下蔓延……
那把精致的匕首，笔直地，深深扎入她的身体，没有丝毫犹豫。但匕首的主人此刻却在不停战栗，泪水如雨水般落下。
艾瑟依旧沉默着。
几分钟前，那个拿着一束玫瑰花，笑盈盈地递给自己的安吉拉，让她不禁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幕，阳光下的森林，还有玫瑰花的色彩。
然后，锋利的匕首从花瓣间飞出，刹那间捅入她的身体，鲜红的血液如泉水般涌出。
红色花瓣在空中飘舞着，在色调阴沉的教堂背景下，异常妩媚。
她缓缓地瘫软在地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安吉拉看着她苍白的脸，惊慌地质问道，“你应该早就发现我的匕首藏在里面了……”
艾瑟疲惫地点点头，保持沉默。
“那你为什么……不！这不可能！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不可能只有这点能力！”安吉拉的眼泪流了下来，“你明明很强大的……”
“并不是那样的，安吉拉……”艾瑟平静地开口说道，“一直比我强很多的人，是你……”
她转头看着安吉拉。
“即使我没有被你削弱能力，你也可以轻易地战胜我。只是……从前，你一直都依赖着我，才会没有发现自己的能力。”
“不是的……”
安吉拉无力地说着，垂下脑袋，用双手捂住脸庞，跪坐在地上。
空气开始寂静起来，所有的事物都缄默着，鸦雀无声。
“我……结果还是失败了，”
半晌，艾瑟喃喃地自语着，气若游丝，“我没能帮到你，玟雨……”
“又是那个名字！”安吉拉忽然叫了起来，她瞪圆双眼，“我受够了！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她做这么多！”
“因为……”
艾瑟轻声说。
因为……
她回忆起那个下雪的早晨，那个红裙的小女孩在许愿池边，为男孩默默祈祷的身影。
回忆起玟雨执着地跟在她的身后，为了小柚的安全，而不顾一切的模样。
许久许久以前……她与安吉拉，也曾像那样，在那个充满苦难的世界里，相互依存着，相互支撑着。
“果然还是输了呀……”艾瑟嘴角轻轻上扬，嘴角流下一丝鲜血，“我没能像他一样，守护好我最重要的人……”
她看着安吉拉的脸，凝视着那双曾经和她有着相同的颜色，却因为仇恨和恐惧而变得空洞的眼睛。
她清澈的蓝色眼睛，久久地注视着，眼眶慢慢湿润，视野渐渐模糊……
广阔的森林绿树丛生，碧绿的树荫下，艾瑟微笑着把手中的玫瑰递给安吉拉。
花枝上的尖刺，已经被她小心地拔掉了，只剩下光滑的枝干。
“不要难过了，”艾瑟轻轻抚摸着安吉拉的头发，“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的。”
说着，她悄悄把受伤的那只手藏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