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决定去管一管陈国这档子闲事,趁着楚国还来不及出兵,他们先把陈国之乱平定,楚国也就失去了再讨伐他们的理由。

不消两日,兵临都城宛丘城下,陈国民众虽然也觉得这个灵公实在"没遛",却也不太能接受夏徵舒取而代之,整个国内乱乱哄哄,哪有心思守卫城池?端木莹带着几百人便打破了东城门,见大势已去,陈兵纷纷放下了手中兵器。

夏徵舒想要趁乱逃出城,却被孔宁的族人抓住,想要私下处死他,又被及时赶到的百里瑶光阻止,就这样被带回了朝堂之上。

夏徵舒见到御风等人,开始大吐苦水,痛说陈灵公无道好色,大夫孔宁、仪行父狼狈为奸,与夏姬私通,肆无忌惮,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自己才起兵杀昏君,要另立明君云云。

御风仔细观察夏徵舒的表情动作,发现多有不自然之处,怎么看都觉得"表演"成分很重,与现代人相比,列国人并不擅长演戏。

小雪也听出他的话有问题,接连询问了几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发现夏姬与灵公等人有染?三人何时在朝堂之上公然调笑?而他又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发难?他打算立谁为新君?

夏徵舒开始支支吾吾,几经追问才说出夏姬的事情已经是两三年前,他一直积蓄力量才隐忍至今,但眼神中的慌乱却出卖了自己。

刚才要杀他的孔宁一族中人也被带上堂来,那人忿忿不平地揭发了夏徵舒虚伪的一面,平日里灵公、孔宁等人出入株林,夏徵舒根本是视而不见,连厌恶的神色都没有,而现在突然作乱,打起了除昏君的旗号,其实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杀死灵公之后,他急忙跑进宗庙查看《君策》,发现自己册中无名,只得暂代国政,寻找好控制的公子即位,自己秉政。

"无耻之徒!"御风拍案而起,这家伙一早就知道灵公他们与夏姬的丑事,却顺势把夏姬当做迷惑君主大臣的工具,自己暗中培植势力,收集灵公的罪状,三年后才实施篡位的行动,真是狡猾至极。

之前自己还觉得夏徵舒是不堪其辱奋起反抗,现在才明白他与那三人同样厚颜无耻。

御风传令杀掉夏徵舒,由灵公的家臣来动手——也算是为主报仇——灵公、孔宁、仪行父、夏徵舒等四人荒淫无道导致亡国,将此事刻在石碑之上,立于陈都宛丘城外,以戒世人,泄治因直言进谏被杀,同样将其事迹刻石予以表彰,后人给予优厚待遇。

"那夏姬怎么处理?"燕笒问。

"派人送她去楚国,告诉楚人陈国之乱已平,夏姬送给楚国任由他们处置好了。"

"你要利用夏姬去捣乱楚国?"

"不,她的人生注定没有这么简单,我们不送她去,楚人也会来抢,到时宛丘仍不免遭受兵灾,而且夏姬也不是甘于寂寞的人,让她到楚国找巫臣或许也算是个好归宿。"御风这么一说,燕笒也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夏姬自身招蜂引蝶,又怎么会惹出这样的祸事?这样的女人,要么杀掉,要么收入后宫,要么送往他国,让她返回郑国娘家从此隐居不问世事,想必是不可行的,既然历史上巫臣最后得到了她,或是终于遇到了真爱也说不定呢。

计议已定,夏姬上殿谢罪,的确是个美人,但在御风看来也绝对美不到那种惊为天人的地步,更不会有那些国君大臣不管她有没有丈夫,不管她有过几个丈夫都要想尽办法将其拥有的冲动,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年过三十,御风小她十岁的缘故,也或许是那个年代夏姬这样的美人实在实在太少的缘故吧……

夏姬倒是说了一段颇有些意味的话,翻译过来大致是这样的:原本认为天下男子无一不会为自己的美貌动心,而傅阳之主却能够目不邪视,心无邪念,再仔细一看,原来三位夫人皆是美貌无双,有她们在,想必夏姬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最后夏姬问道:"其德义耶?其美人耶?"

……

"夏姬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不仅是因为她有着超越同时代女性的美貌,更有着比许多公卿士大夫更为深刻的思想见地,如果仅仅是靠外表的美色,而无内在的魅力,想必不可能在三四十岁的年纪仍能引得巫臣这种楚国重臣为其抛家舍业,冒死出奔。"回到营中,四人又讨论起这位奇女子。

"那你怎么看她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梦琳饶有兴致。

"我觉得很有道理,能够坐怀不乱,能够拾金不昧,能够对酒色财气毫不动心的人,不见得只是因为德行高尚,在客观上,他们不差钱,不缺美女,地位很高,他们早就拥有这些,所以能做到不贪。人们强调了德义,而往往忽视了客观的物质基础。"

"嚯,今天说话挺有水平的嘛。"

"想起老妈经常吐槽的话……"

御风老妈总说,现在的人啊,一切向"钱"看,想方设法地挣更多的钱,经济收入是上去了,人心却变坏了,她常常怀念姥姥年轻时那个年代,说那是理想主义的年代,人人甘当社会的螺丝钉,虽然大家都过得很穷很穷,但是有理想,有追求,有道德……

御风也在困惑,是要一个贫穷却有理想的国家好,还是一个富有却有着问题的国家好呢?放在中学时代,他会选择前者,因为道义人心是无价的,经济建设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而现在他似乎更倾向于后者,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人而非圣人,都有对物质的各种欲望,物质生活不始终丰富,精神世界又能保持高尚多久呢?

御风清楚地记得老妈说过的另一句话——我们一直认为国外的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结果出国一看,才发现人家外国人衣食住行比我们强太多太多——用现在的话说,三观瞬间崩塌。

既不能像清代一样闭关锁国不让百姓开眼看世界,又没办法迅速地将国民的境界提升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人们向往更富裕更好的生活也没有错,除了大力发展经济让人们富起来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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