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第二个伞包。

我俯瞰着方雅愤怒的脸,她的嘴唇不断嗡动像是在说着些骂人的话,但还是渐渐由人形变成模糊的影子,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我的视野。

飞机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狂风呼啸着冲击一切,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冰冷的空气聚集在肺部,呼气的时候仿佛钝刀在喉咙划过,带来隐隐的痛楚。

当看到方雅手中的伞包时,我就明白,这架飞机上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了。

一包降落伞,两个深陷危局的人。神父的算盘打得真好,他在考验我们,不论怎样都会有一个人留在飞机上,静静地迎接死亡。那么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选择哪一种结局,两方的结局都注定不得善终,每每想起自己的抉择,他们都会追悔莫及。

“如果那时我再勇敢一些,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我没有把机会让给他,我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当你面对一个两难的抉择,却不得不选择一个,这就是后悔。

按照神父的剧本,逞英雄的蠢货会死在飞机上,而苟且偷生的人也会郁郁寡欢不得好死。

我静静地关上舱门,看着那亮色的缝隙越来越小,仿佛掐断自己的退路。

所以我还不能死。

我先回到客舱中,将黑衣人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抱着一大坨衣物,转身向着尾舱走去,那里一大桶汽油还静静地立着,就像是某种逃不掉的命运讥讽地看着你的到来。

真是可笑,什么时候我的命运握到别人手上了?

我将衣服扔在地上,把每件衣服系在一起组成一个简陋但尽量牢固的长绳,接着找出角落里的软加油管,一般来说飞机上并不会有这种东西,当然,也不会有这么一大桶油。全都是神父设计好的。

我将加油管插在油桶侧面的接口,另一端抓在手上,接着将衣服组成的绳子系在舱壁的金属扶手上,另一端则是在自己的腰上打了个牢固的死结并且将其缠在身上。

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出舱门。

然而还没走几步,我就整个人趴在了不算宽阔的机翼上。

我的天呐!你体会过这种感觉吗?在高速飞行的飞机上行走,极速流动的空气让你的呼吸如同便秘一样,你的大脑也快速缺氧,青藏的高原反应也不及其百分之一。强烈的风压面前,再强壮的身体都好像一张白纸,随时都面临着随风飘散的危险。

于是我再没有形象可言,整个人如同毛毛虫一般死死黏住机翼,慢慢地匍匐前进。。

也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十分钟,总之我的时间观念已经错乱了,反正就是感觉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才来到飞机的输油口附近。此时我已全身冰凉仿若尸体,只能依靠本能的反应将颤抖的双臂努力伸向输油口,对接了好几次,直到第四次才接好输油管。

航空汽油汩汩地流入,过了一段时间感觉差不多了,我便停止了加油,整个身子倒退着向机舱退去。

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恐怕经历这次事件之后我都要患上飞机恐惧症了。

我调动着冻僵的肢体,努力地向后退。寒冷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使我的大脑变得格外清醒。我听到狂乱的风声,发丝飞扬的婆娑声,还有……

嘀……嗒……嘀……嗒……

"轰!"

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剧烈的爆炸便席卷了机翼,震耳欲聋的响声在我的耳中肆虐,令人窒息的嗡鸣充斥了大脑。

我无意识地回头看去,机翼末端的螺旋桨已经面目全非,就连机翼都缺了一个口。

失去了平衡,飞机渐渐地倾倒。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和理智,死死地扣住舱门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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