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西娅负着手在忙碌的仆族之间走过,这些巨龙略显笨拙地将石块、铁块和木头拼凑在一起搭建成一座巨大的祭坛,相比之下化为人形的爱丽西娅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她时不时还需要提起过长的裙角以免它阻碍自己走路。

但她所至之处仆族们都无一例外朝着她深深埋下头颅,这些骄傲的巨兽在即将登基的龙族之王面前显得十分谦卑,爱丽西娅不仅拥有潘德拉贡氏族最纯正的血脉,同时也是史上最强大的龙王——能够在年仅十岁时入驻灰烬王座就足以证明她的伟力。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是我族最重要的祭典之一,我不允许有丝毫的怠慢!”爱丽西娅大声吩咐道,仆族们应声称是。

真正负责监督工作的其实不是爱丽西娅,而是暂代龙王职责的王族龙类霍尔克斯,从辈分上来说他算是爱丽西娅和爱丽丝两姐妹的亲叔叔,不过这位代龙王此刻却有些懒散地倚靠在已经建成大半的祭坛一角,时不时打着哈欠,完全没有履行自己职权的意思。

见到爱丽西娅靠近,他勉强站直了身子,脸上堆砌出一个揶揄的笑容:“哟,这不是咱们未来的氏族之主吗?”

“霍尔克斯,你就是这样当龙王的吗?”爱丽西娅对此很是不满,这也是她急于掌握大权的原因之一,霍尔克斯属于龙族之中的保守派,就是他主张与默林传承合作,完全没有要复兴龙族盛世的意思,作为暂行的氏族之主,他成天流连于许多母龙的巢穴之间,看起来对于政事毫不关心。

霍尔克斯微微眯起眼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我不记得你父亲教过你这样跟长辈说话,注意你的身份,虽然即将登基,但只要仪式还没有举行你就不是真正的龙王,我才是氏族之主。”

“那你就应该好好履行氏族之主的责任。”爱丽西娅没有退让的意思,她已经看透自己这位贪图享乐的叔叔了,如今的龙族就像是一群混吃等死的牲畜,促成这一切的正是霍尔克斯:“你本该设法令我族崛起重新君临世界,而不是龟缩在这种地方被默林传承圈养。”

“所以我才说你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霍尔克斯摇了摇头:“你和爱丽丝在大封印内出生,根本不了解外界的状况,如今的世界早已不是龙族能够左右的了……我不否认我选择与默林传承合作,为他们提供契约使徒,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换来默林传承的保护。以现在的龙族就算真的脱离了大封印,等着咱们的也是死路一条,我承认你很强大,但人族却不是当初那些只配仰望我族的蝼蚁了,他们有军队,有炼金武器,还有魔法塔,而咱们一无所有!连至宝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正因为情况不乐观,所以我族更加不能坐以待毙!”爱丽西娅咬了咬牙:“枯守在大封印里只能任人宰割,一旦哪天默林传承认为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就是龙族的灭亡之日!”

“所以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价值。”霍尔克斯摊开手:“当一只听话的绵羊而不是养不熟的野狼。”

爱丽西娅愣住了,随即冷笑,她失望地哼了一声:“你真是糟糕透了,为了苟且偷生居然连最后的尊严都舍弃,如果龙类先祖们知道有你这样的后代一定会很失望。”

“别忘了当初与默林传承达成交易将至宝献出去的正是你口中的‘龙类先祖’。”霍尔克斯说:“你觉得我没有作为,可实际上我只是在做能够保住龙族血脉的事,而不是像你一样做白日梦,以为能够靠一腔热血解决一切问题,在我看来……”

“够了,反正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氏族之主了,龙族将由我接手。”爱丽西娅打断了霍尔克斯的话:“你就好好看着吧,我到底能不能带领龙族崛起!”

“你……会害死大家。”霍尔克斯不想再多争辩,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爱丽西娅不再去管自己的叔叔,继续巡视祭坛的搭建工程,类似的争吵在她和霍尔克斯之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都没有结果,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她绝不承认霍尔克斯这种放弃龙族荣光的行为。

在下任氏族之主的亲自监督之下,祭坛的搭建速度有了长足的进步,原本需要临近晚间才完成的工作被提前到午间就完成,因此爱丽西娅的成年仪式得以在下午开始。

仪式的准备工作虽然繁琐,但过程却不算复杂,只要在所有仆族到场之后由爱丽西娅在祭坛上宣读成年仪典,然后接过霍尔克斯保存的象征氏族之主的王冠即可。

由铁石组成的巨大祭坛既精致又粗犷,自从龙类被囚禁于大封印内之后,成年礼与氏族之主的交接仪式都被简化了,通常不会举办得过于隆重,此番爱丽西娅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也是为了让整支龙族看到她的决心——她与历代氏族之主都不同,不会再对现状妥协,注定要带领龙族崛起。

爱丽西娅早已准备充分站在祭坛之上,爱丽丝尚未成年因此没有资格登上祭坛,只能和仆族一起站在台下。

然而霍尔克斯却迟迟未到,他是这场仪典中的另一个主角,如果他不到场的话,氏族之主的交接仪式就无法顺利进行。

仆族之中开始传出低沉的议论声,爱丽西娅端立的身姿也显得有些尴尬起来,她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她知道霍尔克斯不想交出手里的权柄,可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敢视龙族仪式如无物,公然抗拒交接仪式。

这不符合龙族的规矩,按照龙族传统霍尔克斯会遭受极其严厉的惩罚,爱丽西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虽然对方破坏仪式,但她却不能任意妄为,如果霍尔克斯再不现身,那么她就独自宣告成年仪典,然后以成年王族的身份讨伐霍尔克斯。

“姐姐……”爱丽丝的声音从祭坛下传来,她了解叔叔,也了解姐姐,大致能够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不能离开这片雪山有点遗憾,但既然霍尔克斯叔叔他不愿意交接氏族之主的位置,要不就让他继续担当吧?我觉得咱们像这样一起生活再大封印里也挺开心的。”

爱丽西娅对妹妹的话充耳不闻,她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点,妥协吗?不,绝不,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上代氏族之主是她和爱丽丝的父亲,他带领龙族向默林传承发起挑战然后失败,龙族积攒数百年的苦心功亏一篑,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自知无法改变这样的现实,自此之后便郁郁寡欢地残喘了十几年最终与妻子选择自杀。

爱丽西娅忘不了当初父母临死前的眼神,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要重振龙族,父母没有做到的事她有义务去接替,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不愿意坐以待毙。

霍尔克斯就是在这个时候到场的,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爱丽西娅还以为这位冥顽不化的叔叔终于回心转意了,但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霍尔克斯如果有那么善解人意也不至于到现在才与她达成共识。

他的确是来了,但不是独自前来,在他的身后跟随着几位仆族中的首脑——氏族之主是王族的统治者,更多的命令则由这些仆族首领向其他龙类传递。

“哦?”爱丽西娅颇有深意地微微眯起眼睛,这些仆族首领本该早就到场,如今与霍尔克斯一起姗姗来迟的理由已经很明显了:“霍尔克斯叔叔,你是打算武力篡位吗?”

“氏族之主原本就是我,尚未与你交接,何谈篡位?”霍尔克斯脸色严肃:“一定要说的话,篡位的是你才对。”

“你只是暂代者,我成年后氏族之主应由我接手!”爱丽西娅大声提醒他,也提醒那些仆族首领:“霍尔克斯要乱来,你们也想陪着他一起叛变吗?”

仆族们没有说话,还是霍尔克斯开口:“你不用挑拨离间了,我早就与这几位仆族长老商议完毕,大家一致同意由我继续接任氏族之主。”

“仆族有什么资格和王族‘商议’?又有什么资格决定氏族之主由谁继任?”爱丽西娅不怒反笑,她对霍尔克斯越来越失望了:“你为了反抗我居然不惜自降身份去拉拢仆族?”

“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霍尔克斯说:“我不能坐视龙族被你毁掉,你想发疯就自己去找默林传承挑战,不要牵扯大家,我们只是想好好地活着,仅此而已。”

“像猪狗牛羊一样活着吗?”爱丽西娅昂起头:“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把我族的骄傲置于何地?”

“有实力才叫骄傲,你这样异想天开只能称之为找死。”霍尔克斯说:“如果你能战胜默林传承,我会主动把氏族之主的位置让出来,但在这之前你休想拉着大家和你一起送死。”

“你们……”爱丽西娅咬着牙,暴怒让她的身体颤抖,以她的力量丝毫不惧霍尔克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些“叛徒”全部斩杀。

可她应该这样做吗?如今的龙族本就已经凋零,如果再内讧火并的话,那么她就算成功继任氏族之主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罢了。

爱丽西娅忽然发现这不是单纯的力量可以解决的问题,难怪霍尔克斯之前看起来对于她即将继位的事一点都不担心,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应对手段……与他这种活了上千年的龙类相比,她的想法终究还是很稚嫩。

“该说我们来的是时候呢?或者不是时候呢?”一个不算响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在群龙之中,两个人类的身影显得突兀无比,立马就吸引了所有龙类的注意。

默林传承的当代魔导师拜迪穆托不请自来,与他同行的则是默林门徒蕾莉·朵拉维尔·欧克西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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