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受伤的我在这大势能的撞击下意识仿佛又远去了几分,眼前充满了闪烁的黑点,仅能感觉到下降的速度明显变得缓慢,天丛云似乎已经抓住机会启动了Aureole System。

「是保公派的谁让你来杀深羽的?!」

我的咆哮并没有得到任何人声回应,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两秒钟后,那频率陡然加快的噪音才让我理解了对方使用了类似锯子的武器,

【啊啊,这该死的,手上居然装备了锯刃武器。】

我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看见了驾驶舱外的机械双臂正飞溅着火星——

显然只要十秒左右,我就会彻底失去双臂对这台天丛云的限制,然后天丛云便能够和队友去夹击深羽,我则是会继续坠落,直到宣告生命终结的碰撞到来。

【那样就解脱了吧?我饱尝痛苦活下去的终点。】

我因为失败而感到轻松,因为一切解脱了而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还是因为能够在这绝境之下无需选择地做那唯一之事而感到兴奋呢?】

「那就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是的,我一直以来所做的唯一之事,唯一完成的事情。

仿佛只有杀戮才是自己最擅长的事,与那份悲观一样刻入灵魂的杀意在濒死之际迸发而出。

右手似乎失去痛觉般地疯狂拉放着操纵杆,连接着HMA双腿的传动系统由于失去了大部分油电动力而几乎完全依靠机械力摆动着,势大力沉地踢向天丛云正面那残破的装甲。

「停下,否则我只好杀了你了!」

小腿的疼痛,身在此处的原因,甚至要保护的东西都忘却了,脑海中占据的全是敌人那句被理解为挑衅的话语。

「哈?能做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皮开肉绽的右手不知疲倦地继续来回拉动着传动轴,致使天丛云在撞击下被迫打破了好不容易止住的下落之势。

「这个国家,现在可是最不缺英雄的时候,那下场就是你自找的了!」

被重力控制的两机重新开始向下加速,而这一回对手把动力用在了对我的控制上,一个不可思议的转体动作之后,我便被再次控制在了天从云的下方,紧接着又撞碎了一层的地板继续坠落。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让你玩具再快一点啊,啊?这一脚怎么样呀!」

无视着飞石撞向我后背所带来的痛感,我继续用虎彻的膝关节狠狠地撞向天丛云的驾驶舱,似是已经难以忍耐痛苦,对方终于将其中一只手臂挡在了身前,而我也顺势把机体的出力全部集中在天丛云手腕和锯刃的结合部,仅仅一击,管线和零件便从腕部裸 露出来,拳头以及锯刃与手臂分离,被线路拉拽无力地垂在半空中。

占到了便宜的一击之后,随着下坠速度的继续加快,惯性迫使我的右手愈发地难以推动虎彻的机械腿了,

「你也就到此为止了!所谓的血樱骑士候补?笑死人了」

「你是用嘴来打仗的吗?嘻嘻嘻哈哈哈」

无论是豪赌还是一场疯狂的游戏,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战斗也只是这样的东西而已。

我在确认右手在这种状况下已无力继续推动传动轴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驾驶舱——

【因为,它本身根本没有意义,甚至一切皆无意义。】

「已经张开嘴在等了呀,你的玩具还真可爱啊」

所以无所不用其极,拿下的仅仅是为了享受过程的胜利而已。

因为弹射而失去了座椅的我半跪着操作机体,随后起身把一直没有机会使用的卵型手雷准确地投进了天从云正面装甲的缺口中,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装甲,在缺少了能够临时防御的机械手掌后,如同将棒球投入整个打击区一样简单。

为了不让对方有机会直接使用内置机枪攻击我,我没有设置任何提前量,很快,听不真切的咒骂甚至不需要扬声器便传入了我的耳中,待到对方手忙脚乱将那可爱的爆炸物丢出来之际,我已经完成了关闭驾驶舱并脱离了被压制的状态。

一切计算精确无误,对方分神的同时,虎彻便拖着出力方向分散的天丛云来了个180度转体,重新回到了「上面」。

与前几次缠斗唯一不同的是——

这就是最后了。

8层楼高积蓄的势能在最后的撞击中显现了它的威力,我的虎彻在脱离与天丛云缠斗的状态时,还火上浇油地踩着天丛云的后背全力向下一蹬,并借助反作用力摔倒了3层上。

伴随着一声巨响,整座建筑都在震动的余音甚至在持续数秒之后才得以结束,我那份异常的兴奋也在这短暂而又像是永恒的时间内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声并在渐渐关闭的世界——

四肢动弹不得的我五感也即将消失,残存的理性令告诉自己这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身体现象。

【这一回是踏过了死线啊,传说中的三途河,鬼门关,黄泉,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至今为止有受过那么重的伤么?因为小腿被划伤而失血而死,感觉并不是特别的值得啊。】

【意外地……不对,该说是果然一点都不可怕啊,死亡,根本就只是这样,很冷,很冷,就像世界都被冻结了一样……】

感到身心一片轻松的我就这么躺在虎彻的驾驶舱中,思绪肆意地发散着,然后将曾经在虚构的故事中得知的所有关于死亡的描写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切都是这般自然而然,或者说是负面意义上的水到渠成。

世界,冻结了。

物理意义上的冻结。

我的思绪完全停止在了那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中所见的仪表盘,监视屏与操作台,全都被覆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坚冰。

「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

在对眼前的冰封而感到茫然之际,听觉似乎恢复了一些,抑或仅仅是幻听,一句短短的声音信息传达进了我的脑海中。

仿佛就要结束一般,充满了温柔与慈爱的光芒,身心皆为释然所包裹着,以及掺杂于其中的一丝心悸——

震动,身体的震动,虎彻的震动,医院大楼的震动。

即便从坚冰覆盖的世界里不见纹丝变化,那份连冻结的时间也能动摇的地震唤醒了我的什么。

「深……羽」

【对了,那是深羽还在楼顶战斗所造成的震感啊!】

回想起了自己所身处的位置,回想起了自己战斗的理由,回想起了自己此时所应当完成之事。

「搞什么,动起来啊」

「已经结束了,生命已经……」

「还不能结束,道路,已经找到了,只要……只要和深羽一起的话」

「和她一起么?」

声音消失了。

声音重新填满了我的周围。

吵杂的呼唤声,是在担心我的士兵和警察们,不知何时,小腿腹上的伤口奇迹般地止住了出血,也许就是多亏了这样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呯呯咣咣」

工具的敲打声从隔着装甲的面前传来,由于虎彻是躺倒在地,所以即便紧急脱出口已经被打开,外面的人还是无法从那里把我救出来。

然而我现在并不需要他们用工具破坏虎彻的装甲来救援。

「停下……外面的人,停下!」

「长官?长官你还好吗?!」

「别破坏我的虎彻……现在什么情况,深羽怎么样了?」

感到身体极疲惫,头晕目眩的我一边努力调整状态,一边竭尽全力用比较精神的声音与外面交谈。

「应该,应该还在天台战斗」

「你们赶快支援她,别管我了」

一定再来一次三途川之舞就能干掉对手了,深羽的战斗力甚至和那个泽渡少校也能一战,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该死,该死,到底怎么样了?倒是出来声音啊」

因为身体状况的糟糕而异常焦躁,我狠狠地锤了一拳从刚刚开始接收不到任何声音的通讯器。

【即使HMA部队已经全军覆没,深羽也一定还会在的……对了,是因为头部的天线在战斗中被撞坏了,那么只要……】

有所启发的我赶紧将光学观察镜拉到眼前,找到了最近的一处被打穿的墙壁。

整块墙体都在炮火中被击塌,露出了室外的景色,若能将虎彻移动到那儿的话,应该就能顺利通讯了。

「诶?」

踩动踏板,机体却只是发出某种运转不流畅的「悲鸣」声,几乎就没有动弹。

「……」

好在已经发过一回怒的我知道那是没有意义地,随即想到了使用万能的牵引绳,拖动虎彻擦着地面来到了被破坏的墙体边缘——

随着一声巨响,碎石擦着机体的镜头砸落大地。

与安静的医院三层形成鲜明的对比,外面的世界仿佛正在迎来这座城市战斗结尾的高潮。

而其中的主要舞台,正是在天台,正在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深羽的村雨,敌人的天丛云,还有一架,从刚才就不断发出标志性气流声的武装直升机。

机影十分危险地在建筑的边缘一闪而过,很快我就再也无法看到三台重型武器的影子了,然而这分明就是深羽被逼得差点坠落的一幕。

「深羽,深羽!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

即使这场战斗再怎么一波三折,每每超出我的预想,有些事情还是多少能在合理的范围内顺利进行的,期待已久的通讯器终于发出了一些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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