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虎沉的短暂相遇并没有放在我的心上,我一路颇为乏味的朝家走,四周景物缓慢变化,天地间像是有变幻不定的光彩般。

真热啊。

在我生出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便证明我不过是一般人,有着一般人的身体和感觉,我再朝前走一会儿,转个弯到达超市,这里便是我初次遇到王虎沉的地方了。那个时候她穿着连帽衫,头隐藏在兜帽里,用圆珠笔威胁我——我不禁勾扯起嘴角。

我买了一份棒冰,在路上边走边吃,很快便吃完了,我将最后一口冰含在嘴里,暑意稍稍消解,木棒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我再次无事可做了,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在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我有很多时间都耗费在独自一人的路上,在那些时间里,我又是怎样度过的呢?

啊——

真的好热啊,路边树上的知了不停的鸣叫着,让人想要埋怨一直强调绿化的政府官员,但是真的好热啊。

好在,我向前看去,姐姐与我的家就在眼前了。

**

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风吹拂地面带动草叶好像海浪一样翻涌,在那样的草地上,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那里,她的双手高高举起,眼睛看着远处。

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真是奇怪的梦,并不是说内容奇怪,就我而言无论做怎样的梦都不能算作奇怪,可是最近一个月里每天只做相同的梦,同样是那片草地,同样是女孩。

我开始拜访心理医生。

“梦是人潜意识的表现,会反映出一个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困惑或关注的问题,你的潜意识便是通过梦境的方式试图提醒你最近忽略的东西吧。”

心理医生这样说,却仍旧解不开我的疑惑。

我并没有对于某件事物保持关注,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在那片草地上,我曾经做过些什么?我认识那个女孩吗?她又想向我传达什么?

结果越纠结于这个问题只会迎来更多的问题。

我忘记了过去,这是确实存在的事实,我不记得上高中以前的一切事情了,但还有着零散的记忆,包括生活的常识,数学的应用和文字我都记得,唯独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片草地……那个女孩,便是我失落记忆中的一部分吗?

我颓唐的蜷缩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

不明意思的字句涌入我的耳朵里,彩色的人影在玻璃屏幕中舞动,就是在这一瞬间。

“我们一起死吧。”

突然想起这句话,连声音和语调也能清楚的回忆起来,再有一点点,再有一点点连面孔也能描绘出来,可是犹如潮水的悲哀淹没了我,那些即将涌现而出的记忆便再次化为了不可追寻的碎片。

**

方慧绪是个怎样的人呢?一定要说的话算是在黑暗中一直前行的人,就算连意志也变得扭曲,也不畏惧被撞得鲜血淋漓——就是这样的人。

她现在依旧在拉面馆的外面,连排队都没能排进去。

放学的时候,方慧绪是想要跟上少年的,想要和他聊一聊,随便聊什么都好,最近的电视剧啦,好看的电影啦,这一类的东西,然后在和少年的聊天中,她就能得到些什么东西,她可以看着少年漫无目的的向前走,或是俊俏的挺直的鼻梁,然后就能继续开心的活下去啦。

这是她现在,至少是现在所有渴望的东西了。

方慧绪就站在店门口,伸出手,让夕阳的阳光照在手上,然后抓握。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动作,但是大概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吧,但是要抓住些什么呢?绝不是阳光啦空气啦这一类的东西,而是想要抓住那份更加重要的,赖以生存的事物。

她想到以前读过的芥川龙之介的《蜘蛛丝》,里面讲述了一个叫犍陀多的人想要凭借唯一的蜘蛛丝逃离地狱,她就像犍陀多一样,日夜受尽艰苦抬头便能看见极乐,这样的蜘蛛丝此时正垂钓在她面前。

那是她逃离地狱的唯一希望。

因为不想再一个人。

明明以前能够忍受孤独,可是既然尝过那样美妙的滋味,便再也无法忘怀了,少年给她的感觉对于孤独的人来说就像是木天蓼对于猫。

方慧绪将一直扎着的马尾放下来,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此时拉面店前无人不在向她注目,此时她散发出的是足以让人如此侧目的耀眼光彩,可她没有在意,径直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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