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不吃东西吗?”车夫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听的不是很清楚,亚特兰低着头摇了摇,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那,我给您买些吃的吧?”

亚特兰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呆滞地看着地板,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硬币,放在了车夫粗糙的手心。

“你这个!!!!!”

“骗子!!!!”

脑海里似乎是又回响起了这一句话,金发的少年打了个哆嗦,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只丧家犬。

“我该怎么和她道歉呢,我回来接她的时候,应该怎么说呢?”

“不对,我还能回得去吗……”

“呵…”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他自己冷冷地笑了一声。

马车集市外吵的一塌糊涂,手中拿着面包和水的马车夫们都像是铁砂被吸铁石吸引一般的,看向街道。

“绞死他们!绞死他们!!!”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他们笑着看着街道。

亚特兰探出头去,却只能透过人们的头顶看见木桩的顶部,犯人会绑在这木桩上游街,然后被绞死。

“牵扯命案的那张银据已经找到了。”昨天早上在银行听见的那句话异常的清晰,此时像一口钟在亚特兰的脑袋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叫。

亚特兰突然半睁着眼睛,颤抖着伸出手抓住马车的边缘,慢慢向马车外挪动着。

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快,这时的他已经完全不在意车上还放着贵重物品,他只是不停地朝着马车旁边挤着。

“对不起,对不起!让我过去一下!!”

“抱歉!让我过去一下!!对不起!!让我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安迪拼上命去保护的姐姐和爸爸。

衣衫褴褛,半死不活,像断了线的人偶那样被缚在木桩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而宪兵队长坐在马背上,慢慢悠悠地拍打着缰绳。

“卢克先生……卢克小姐…”

亚特兰在喉咙里无声地呼喊着,他张着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

还记得安蕾芙妮娅是怎么说安迪·卢克的吗?

“安迪算是保护了他的家人吗?”

“亚特兰…亚特兰会来救我吗。”

“会来保护我吗?”

亚特兰咬着嘴唇,鲜红的血珠缓缓地从牙缝中渗出来,他就这么跟着马车走了两分钟,马车开到了一个小广场上,四周是狂热的人群。

明明木桩上绑着的人并没有错,也并没有和叫嚣着要杀死他们的人们有深仇大恨。

可是他们就是想看见被绑着的人被杀死,他们喜欢看见妙龄少女被吊死在绞刑架上,他们喜欢看见鲜血和尸体,只要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朋友,家人的,他们就会如此开心,如此狂热。

“绞死他们!!!绞死那个通歼的小溅人!!!”

已经开始污蔑,开始臆断少女的罪行。

“绞死他们!!!”

安迪的父亲似乎像是鼓起最后的力气一样,朝着人群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嘴里的牙齿像是被拔光了。

“好样的!!再来一个!!”人们哄笑着。

叫嚣声,口哨声夹在一起。

亚特兰的嘴唇颤抖着,手紧紧地按在枪上,他那时渴望有股神力,渴望有股能将起哄的人群通通毁灭的神力。

他此时却只能一声不发地,强忍着眼泪,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不那么奇怪地和人群融为一体。

戴着棕色麻布头套的行刑者缓缓地将套索慢慢地伸向少女的头顶,少女试着反抗,试着在绳索中胡乱蹬着,试着扭着脖子不让绳子放下去。

“别动,没有用。”从头套中传来一个声音,“就一下。”

行刑者甚至不肯多说出一个词。

少女的眼角缓缓地溢出泪水,顺从地带上了套索。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从凌乱的头发中盯着人群。

亚特兰·列克星敦此时与她四目相对。

“啊…”

男人脚下的地板突然打开。

安迪父亲的喉咙中发出混乱不清的声音。

少女紧皱着眉头,让头发挡住自己的视线,哪怕一点都不愿意看见,她清楚,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她只是盯着亚特兰看着,嘴角微微上扬。

面前的男人和那个克里斯汀·拉普特妮尔害死了自己的一家。

也许不是,又怎么样?

就这样吧。

——————

“我的天哪?!”查理·莱纳从马车上接下亚特兰的行李,惊恐地看着亚特兰,他身上软踏踏的,脸上通红,整个人身体烫的要命,“你怎么了?我的朋友?!”

“快快快!过来搭把手!”

“别碰我…”亚特兰轻声说着。

车厢里放满了烈酒的空瓶子。

“娅苏卡!快去找医生来!快点!”查理小心翼翼地掺着亚特兰,他整个人就像一摊烂泥。

“抱歉…先生…他这两天什么也没吃。”车夫十分抱歉地搓着手,“我劝过了…可他脾气坏的很…又是喝了整整两天的酒…喝了就吐…吐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喝…我这车…”

查理掏出一把零碎硬币让仆人给了车夫。

“麻烦您了,您去吧。”

“这…这位先生给了我二十镑,让我把他送回布雷顿的教堂区…我现在可不能走。”车夫都快急哭了,“这都能买下我全部家当了!”

“管家先生!给这位车夫安排一个仆人的房间,快去。”

“你和…你和娅苏卡…怎么样了?”亚特兰埋着头,嘴巴上还粘着呕吐物,像是在说梦话似的问道。

“我们…我们好着呢啊?你怎么…怎么问这个?怎么了吗?”

“快结婚了吗?”亚特兰突然傻笑了起来。

“您怎么?”

“快结婚了吗?”

“是啊是啊是啊!来吧来吧进去吧,我给您找个床躺一躺。”

查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他现在绝对不能问安蕾芙妮娅去了哪里。

“那就…那就好…”亚特兰扬了扬手,从查理怀里挣脱出来,“那我还不算…做了坏事。”

“做了坏事?做了什么坏事?”

“车夫!把我送回教堂区!”

“亚特兰?”查理诧异地看着亚特兰,他敲了门,然后就不明不白的问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要走?

“我再不回去…就…就…来不及了…会死…他们都会死…”

“等着我回来…”

“请帖给我…发到…布雷顿的教堂区…”

“车夫!你在等什么?!”

“这…”

“车夫!”查理赶紧拉住那个汉子,“你得保证他的安全,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他要是饿死了你也得负全责!”

那个憨厚的汉子紧张地点了点头。

“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啊!”亚特兰像个傻子一样冲着他们俩挥着手。

红发的女孩缓缓地凑近查理,“安蕾芙妮娅…那个女孩儿出事了?”

“恐怕是……”

查理叹了一口气。

“他之前和我父亲说过,他最后不得不把那个女孩送走的吧?”查理摇了摇头,不忍地说,“这我们也管不着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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