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足足踩了两个小时呢!”

菲丽丝双手叉腰,面露得意之色。

噗!

刚把果汁喝入口的樱崎忍不住喷出了一点来。

我拿着杯子的手也猛然停住了。

我看了看杯中的果汁,又看了看有点得意的菲丽丝。

“菲丽丝……你说‘踩’,是指……用脚踩?”

“是呀。”

“不是隔着垫板或者鞋袜之类的……就是直接把脚洗干净然后光脚踩?”

“是呀。”

“……为什么?”

“书上说果汁这么榨是最好的!”

“呃……”

我看向森雅,她连忙摇头。

“不是哦,我之前揉压果肉的时候都是用手的。”

“哈啊……”

看来,菲丽丝不知从哪学到了多余的知识,这又不是古代欧洲……

我看着杯中紫红色的液体,还能看到里面混着的果肉碎渣,这都是被她用裸足踩过的。通常脚上的细菌比手上多,在这荒郊野外,卫生条件无法保证,万一得了肠胃病可没药医啊……啊?

我突然发现另外几个男士的表情都怪怪的。

布克、巴伦、章鹏,就连一向严肃的比奇尔都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手里的果汁,呼吸还有点微妙的急促。

……唉,不管了。

人家夜里爬起来为我们准备的,我总不能冷冰冰拒绝吧?

于是我一饮而尽了。

菲丽丝毕竟有洁癖,她的脚大概比我的手还干净得多。

“弘哥你?”

“喂喂喂!?”

“你玩真的?”

“你这……”

那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弘哥。”

布克突然把手拍在我肩膀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我等的楷模啊!”

“喂喂……”

“好喝吗好喝吗?”菲丽丝急切地问道。

“……嗯,挺好喝的。”

喝起来就是扑通果汁的味道,没有脚臭味……想必菲丽丝脚也不会臭。

“总之,比起这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讨论。”

“‘比起这个’……?”

啊糟糕,说话没过脑子。

菲丽丝明显又开始不高兴了。

……之后再安慰她吧。

……

……

……

结果,甚至不用森雅给我帮腔,退守溃镇的提案就一致通过了。

“你说怎样就怎样咯……”菲丽丝闷声道。

“诶诶诶?不立刻出击?这……啊啊,好吧,既然是弘哥的主意,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吧?”布克有点不满,但还是同意了。

而巴伦、樱崎、比奇尔和章鹏都立刻同意了,实际上退守到前一区域对他们几人的好处是最大的。在那里,他们可以听到更详尽的说明,可以接受基础训练,可以跟着族长学一些简单的奇迹。现阶段不能求快,要求稳,我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话说在前头,你说的那些……‘溃面人’,确实是值得信任的吗?不会也是怪物之类的吧?”巴伦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向你们保证,他们虽然长相有点可怕,但绝对绝对值得信任。”

“嘛……”

巴伦轻抚着口袋里的枪,自从雾妖出现后他就更加枪不离身了,拜托你别老是摆弄那玩意。

一致通过后,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开始做离开的准备。

穿上最好的装备,拿上尽可能精良的武器,补给品尽量带走——但被我制止了,补给品什么的溃镇有的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或许是因为我这个经验者的急迫态度撩动了他们的紧张,每个人看上去压力都更大了。

最终,在今天的正午时分,我们全都做好了出发准备。

要塞在从湿地的西南边延伸到东南边。

溃镇在湿地东北方向。

而我之前所见的“大树”在湿地西北侧。

走之前我特意登上要塞最高的瞭望塔确认了——确实没有什么“别其他树高两倍以上的大树”,难道我昨晚看到的是幻觉?不管了,离开要紧。“现在走还来得及”“现在走还来得及”,同样的小声音一直在我脑中重复。

我、菲丽丝和布克都穿着离开溃镇时的装备,森雅是猎人皮衣+短披风,手里拿着弓,后腰挂着箭囊,其他人穿的都是找到的最好装备。

虽然是正午,但天空有灰雾弥漫,天色阴沉沉的。

是错觉吗?

总觉得……好安静。

听不到蛙声虫鸣,鸟叫声和鱼从水中跃出的声音也没有。

气氛不太对劲。

每个人都注意到了,所有人都保持武器出鞘的状态,以防不测。

我深吸一口气——

“好了,各位,出发吧!”

——————————

我们所有人排成一列,我打头阵,森雅断后,一起向东北方向前进。

保持着不缓不急的速度,踏过一片片泥潭,淌过一泊泊水洼,穿过一丛丛芦苇,在红树间绕行。我们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阻碍,连鳄鱼、蟹鱼或者大螃蟹都没遇到,这反而让人更不安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半小时以上了,途中没有人说话,压抑感在沉默中蔓延,但这次连森雅都没有试图缓和气氛。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湿地,其他的等到了溃镇再说,先行休整,然后——

“——停一下!”

森雅突然在队伍最后大喊一声,我全身神经立刻绷紧了!左手拿住透辉石短刀,右手握紧符文短刀,以太附着准备,以太箭准备,其他人也全部进入备战状态——

“…………”

什么也没发生。

回头一看,森雅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弯腰看着泥沼旁的一棵树。

“喂……喂喂!别吓人啊!”巴伦不满道,他刚才手枪都**了。

“羽弘,你来看一下。”

“‘羽弘’!?你们啥时候这么亲密了?”

而我无视了他,用最快速度赶到森雅身边,看向她手指的树干的位置。

就在树的下半部,大约和人的手肘平齐的位置有一道划痕,看上去是用利器刻下的。

虽然很不明显,但靠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划痕中残留着浅淡的银白色光芒。

等等,这难道是——

“光耀刻印!?我留下的?”

大吃一惊的我连退几步,等等——等一下!没错,我昨晚单枪匹马去追原住民时,为了方便其他人追上来,一路上都用名为“光耀刻印”的基础奇迹在树上留下发光的刻痕作为标记,但是——但是——

“不可能……方向完全不对啊!”

要塞在从湿地的西南边延伸到东南边。

我们一直在往在湿地东北方向走。

而我昨晚是一路向着西北边追踪的,按理说刻痕应该是从要塞往西北边一路延伸,和我们现在前往的完全是两个方向。

刻痕移动了?

还是……我们迷路了?

我立刻抬头看天,虽然隔着灰雾,但还是依稀能看到太阳的位置的。亚尔德兰不能用地球的地理学衡量,但至少这里的太阳不会曲里拐弯绕行,根据太阳判断出的相对方位应该是没错的!

“森雅,我们……方向没走错吧?”

“没有,我们绝对在往东北方向走。”

“我也这么觉得,但……”

我和森雅对视一眼。

我们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安。

如果这不是什么特殊的自然现象,我们也没走错路的话,那么可能性只有一种。

“有人不想让我们走出去……他们想把我们留在这!”

“大家,加速走!”

我和森雅同时喊道——

“那、那是什么!?”

章鹏突然惊叫一声,他正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啊。

出现了。

从我们所处的方位抬起头,即使头顶有树冠遮挡,视线有诸多阻碍,我们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远处的那棵树就是如此巨大。

明明之前谁都没注意到,现在却突然出现,而且这高度——我现在敢说岂止是四倍,恐怕有普通树木的五倍有余!是视角变化带来的视觉混乱?还是它真的比我上次看到时还长高了?极度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酝酿,不行,不能再在这久留了!

“走啊!别停下!”

一声令下,我再次回到队伍最前端带头,这次我们都加快了脚步。不顾脏水往身上溅,也不管鞋子在泥泞里打滑,快点,快点,我们前往的正是东北方,这个方向确实没错,而且保持这个速度一直走就能走出去了!

只要别出岔子——

我一个急刹停住脚步。

后面的布克撞到我背上。

“弘哥!怎——damn!?”

就在我们眼前。

相隔不远的地方。

我看到了人群。

一小群人,粗略一看有十人以上,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深绿色袍子,戴着兜帽。

是原住民。

但他们没有看我们,而是全都跪坐在一棵树下,低着头。

他们这是……?

““祈祷?””

后面的巴伦和比奇尔也看到了这一幕,惊讶道。

他们是法国人,天主教盛行,对这些肯定比我熟悉。

经他们一说,这群原住民低着头围着一棵树跪坐的样子……确实会让人联想起某种宗教中的祈祷之类的仪式。

等等,为什么我之前没往这方面想呢?

每个原住民都穿着统一的绿袍,这明显是某种组织团体的统一服装,宽大的抹杀性别特征的袍服……简直就像神职人员会穿的衣服。

宗教?

他们,都是某种宗教的教徒?

什么宗教?

哗啦啦……

似乎注意到了我们,原住民——不,从现在开始就叫他们“教徒”吧——教徒们纷纷站起,看向我们。他们依然一言不发,只是用兜帽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本以为他们会过来对我们做什么,但这样的对视只维持了十秒不到,他们就忽然散去了。

就像军队解散一样,他们三三两两离开树旁,有的穿过林间,有的走进芦苇丛,十来号人,短短几秒就走得一个也不剩。

我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他们全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

我现在只觉得不知所措。

如果他们一拥而上攻击我们的话还好,但这样的……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进了。

话说回来,他们刚才一直在围着的这棵树……

我深吸一口气,暗暗下了决心。

“……你们掩护我,我调查一下这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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