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蕾芙妮娅的双手捧在胸前,似乎她的心脏跳动的厉害,我们正站在伊卡家的门口,这里就是安蕾妈妈的家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安蕾应该有八九年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妈妈了。

安蕾刚才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还问我自己今天看上去怎么样,好好地用手指将头发梳理整齐,或者说,只是一个心理安慰似的梳理整齐。

“进去…进去吧?”她实在是很紧张,简直不像是要去见自己的妈妈。

大门口的仆人一直看着我们,很奇怪我们俩究竟要干嘛,在门口已经耽搁了十分钟了。

“请问…”我最后还是走上前去,那个男仆立刻挺直了胸膛,礼貌地看着我,“这里是伊卡家吗?”

安蕾芙妮娅用着紧张的样子看着我。

“莉可丽丝·契丝卡夫人…是住在这里吗?”我开门见山地直接问,如果她不在这里,下一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很紧张。

“是的,契丝卡夫人现在正在院子里呢…”他有些奇怪,“容我冒昧地问一句,请问阁下是………”

“我是个美国商人,我叫亚特兰·列克星敦。”我回答,“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带着她的女儿来了。”

那个男仆有些好笑,嘴角压不住地向上弯了弯,但是还是憋住了,眼睛里带着笑意地问我:“我们也许都知道…安蕾芙妮娅·契丝卡那个可怜的女孩已经…抱歉…”

“可以先通报一下,让我们进去吗?”

他仍旧笑着看着我。

“先生…毕竟您是美洲…抱歉,您是美国人…”他皱着眉头,用着糊弄骗子,与骗子逗乐的样子看着我,“实在是…”

我隔着铁门的栏杆,向他伸出拳头。

“这是证明,您稍微看一眼?”我说道,“只是和里面通报一下…我想也许并没有什么难的吧?”

我们两个人的手之间传来金属的碰撞声,叮铃叮铃的,也只是两个人能听到的程度。

“这…”他将手缩回口袋,在口袋里用手数着硬币的个数,“失礼了,先生。”

他立刻向着里面跑去,不一会就有一个身着体面,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面容紧张的先生几乎是小跑着出来,而那位仆人跟在他身后。

“你到后面去一下。”他朝仆人吩咐着。

他的年龄看上去应该比我还要年轻一些,大概是还没有到二十岁。

“您好。”他直接亲自将门栓拉开,将大门推开一个缝,“身后这是…”

“安蕾芙妮娅·契丝卡……真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还?你还记得我吗?我是…”

“您…您是哪位?”安蕾一下缩到了我身后。

“我是…菲尔德·伊卡…”他将手放在胸口,也看了看我,也是在对我介绍着,是个典型的,受过绅士教育的英国男子,“安蕾芙妮娅,你的表哥…你不记得了吗?”

安蕾芙妮娅从我身后探出头来,眼睛里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哥哥…”

“我好像的确见过你…”

“这位…”他盯着我看。

“我是亚特兰·列克星敦,美国人。”

“您在美洲遇到安蕾芙妮娅的吗?”他直挺挺地问着我。

“不…我就是在布雷顿遇到的…”我回答。

“我们几乎把布雷顿翻了个底朝天…怎么都…”他急忙向我示意,并且接过我的行李,“请进请进,我们慢慢说。”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朝那个男仆解释着:“这不是安蕾芙妮娅·契丝卡,这位列克星敦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和你闹着玩呢。”

“闹着玩?这?”仆人有些诧异地问。

我转过身冲着安蕾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美国人都这样。”

“嗯…好吧…但是这个玩笑有些过分…”他笑了笑,用着责备的口气看着我,“可别和夫人开这种玩笑啊…”

“幸亏是我来接你们的…”他有些生气地说,“如果是其他的人,可能就把你们打发走了。”

“打发走?”

“啊,因为这个家里,现在只有我和契丝卡阿姨见过安蕾芙妮娅,还有一个哥哥现在在亚洲呢。”他回答,“我爷爷他…他快不行了。”

“所以,家里的人是不会高兴,多出一个分遗产的安蕾芙妮娅·契丝卡的。”

我的眼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就算你们不是骗子,他们也会把你们打发走。”他回身看了我一眼,“但是我不会,因为安蕾芙妮娅,你身后的,她的确是我的妹妹。”

“我还以为那些东西根本没用…没想到…真的让你们找到了。”

“是拉普特妮尔,克里斯汀·拉普特妮尔告诉我们的。”我回答。

“中尉的女儿…我的天。”他的呼吸有些不顺畅,那样子看上去完全就是没有…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契丝卡阿姨找了安蕾芙妮娅快十年了,我的天…”

他一把推开了大门,这个大厅看上去非常漂亮,楼梯下放着一个雕像,四处收拾的一尘不染,看上去简直像教堂一样美丽。

桌子上和所有能放上花的地方,几乎都放着花,因为是初春,能放的花不多,甚至连野外开的野花都被摘下来,考究地塞进了花瓶里。

“菲尔德?”楼梯上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蓝色与粉色相间的长裙,叫着面前的人,“身后跟着的是…谁?”

“啊,是我的朋友,亚特兰·列克星敦和安…安妮。”

我立刻轻轻拍了拍安蕾芙妮娅的脑袋,故作轻松地向上面打了招呼。

“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她微笑着朝我打招呼,“从哪里来的?”

“圣马丁。”我回答,既然是害怕安蕾芙妮娅和他们抢遗产,最好还是先不要说自己是从布雷顿来的吧。

“那就好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似的说。

菲尔德转过来,礼貌地向我解释:“这两天伦敦这边…尤其是富人这边,人心惶惶的。”

“因为瘟疫吗?”我问道。

因为今天一路上有听到这样的消息,尤其是伦敦东区,总是说那里的病人很多,让我们不要靠近。

而且房间里放的那些花,即使是野花,那些花是用来净化空气的,在这样的空气里面生活,人才不会生病。

“的确是。”菲尔德说,“来吧,亚特兰,我们去院子里。”

他在那个女子面前和我的称谓很亲切,就像是真的老友一样。

“契丝卡夫人在院子里呢。”

他推开门的一瞬间,安蕾芙妮娅立刻就静止不动了,她就那么盯着坐在院子里的夫人看着,缓缓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女人坐在院子里,身上披着兔子皮的银白色披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桌子上的甜点和茶似乎没有动过,杯子里连热气都没冒,应该已经放在那里放了很久了。

我和菲尔德将院子的门轻轻合上。

安蕾芙妮娅的步子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妈……”安蕾芙妮娅轻声叫着,却突然噤声,回头像是征求我同意似的,眼泪哗啦哗啦的从眼角汇聚到下巴,然后再滴在地板上。

“叫吧!”我回答。

“…妈…”她轻轻地叫了出来。

坐着的夫人转过头来,让我觉得,这位夫人一定是安蕾芙妮娅的妈妈,长得太像了,除了看起来苍老了一些,身材比起安蕾芙妮娅要高大了一些,其他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包括我曾经在安蕾脸上看到过的那种眼神。

“安蕾。”契丝卡夫人轻声笑着,“今天也玩的开心吗?”

她伸出手抱住了安蕾。

“怎么感觉好久不见你了?让妈妈好想你啊…”

契丝卡夫人眯着眼睛,幸福地笑着,眼泪却不断地滑落。

“契丝卡阿姨她…”菲尔德用着不忍地口气说,“她这样…好久了,自从她知道安蕾芙妮娅已经死在那场火灾里之后,就一直告诉自己安蕾芙妮娅还在自己身边。”

我看着重逢的母女。

“当然…阿姨身边的女仆就顺着阿姨的话往下说,简而言之就是…装作安蕾芙妮娅。”

我的心里实在是很难过。

“那…那也就是说…”我轻轻地说,“契丝卡夫人,她现在可能还…还不知道面前的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可能和某个装作她女儿的女仆没差。”菲尔德仍旧是用着心疼地口气说,“阿姨她现在,和对待昨天看到的女仆一样的,没区别。”

我咬着嘴唇,有些急躁地转过身去,双手使劲在脑袋上揉着。

“她怎么能认不出来呢?!”我的声音哽咽了,咬牙切齿,但是却只能压低声音地说,“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光是看脸就能认出来的吧?”

“谁让阿姨她…疯了呢…”菲尔德说,“我不喜欢看到这个,我真的实在不喜欢看到这个,我先进去了。”

安蕾芙妮娅扑在母亲的怀里,跪倒在地上,发不出声音地哭着。

“是谁欺负你了吗?安蕾?”契丝卡夫人温柔地说,“今天怎么感觉你不一样啊?怎么感觉你今天…”

“让妈妈心里有些难过啊…”契丝卡夫人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哽咽,“别哭了呀…别哭了呀小安蕾…”

“我…我好想你…我好 …好…想你…真…真的…真…的好想你…妈妈…妈……妈……”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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