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空无一人的地铁列车中,耳朵聆听着车轮与铁轨接触时所特有的哐当声响,斯吾身上的衣服那种惯有的血腥味儿在车厢内静静的散了开来。

刚刚从N那里出来,又是不知不觉的在偌大的仓库里呆了一个晚上,望着浸泡在深红色液体里的〇号机,呆呆的视线似乎已经是凝固了一般。这并不是一种错觉,〇号机那两颗幽深的眼骷髅里确实能够透露出一些莫名的信息给斯吾。该是能够看见的吧,那种淡淡的忧伤,透过这幅单调的骨架传达到了斯吾的心里。

“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会感到寂寞吗。”斯吾看玩笑似的对着〇号机说着,明明是不会得到回应。另外的三个箱子已然空荡,这三架人形兵器将会带着N的意志走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而我,仅仅只是能够坐在这里。

〇号机实在是相当的高,有着十八米的长度让斯吾只能是伸长着脖颈来仰望,红色的液体里是不是冒上两三个气泡,翻滚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玻璃钻到了斯吾的耳朵里。

那些红色的液体,其实就是血,无怪乎会溢出如此浓郁的腥味。浸泡在血液里的〇号机,仅仅只是一架骷髅,没有了动力源的它,并不会动。

该说这些血腥的味道是十分的呛人才对,但是血液又为什么会有着腥味呢?若是能够平淡如水就好了,这样一来,人类也许会更加的习惯杀戮吧。这偌大的空间之内充斥着如此深沉的血腥味道,所以一般的人是根本不会喜欢这里,看着淹没在血液里的〇号机,斯吾仿佛自己也是全身被血液淋湿了一般。空气也是有些油腻,肺腑之中的气体交换就不大会顺畅起来。但是即便如此,阿兰斯吾还是喜欢呆在这里。

没有人会惧怕自己的血液的味道。

时间已经是接近晚上十一点钟,大概光瀚市里头那些富人们的夜生活才是刚刚拉开序幕,满车厢的广告让人眼花缭乱,机械合成的优美嗓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广告内容。

哐当!哐当!

七年前的夜晚,斯吾恰恰好“回到”了那个地方,潮湿的,滴答着水声的肮脏的泥土满身都是。一道道的灯光照在了自己的身上,刺的双眼生疼。那个时候的自己,分明还是能够很清晰的记忆着一切,但是却听不懂任何人说话,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是这东西吗?”记得有人这样的指着自己。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定是一种相当不礼貌的行为。怎么能够称呼一个人为“东西”呢。

“东西啊……”斯吾在空无一人的列车上发出莫名的感慨。“如果是现在的话,称呼我为东西也是可以解释的通吧。”

被一群奇怪的人带到了一处没有一扇窗户的巨大房屋里,其实不是没有窗户,不过是因为在地下五百米所以没有必要开窗罢了。躺在了一张床上,手脚不知道为何竟然是不能动弹,一群衣着严实的人围绕着斯吾做着各式各样有趣的事情。

意识昏迷再到清醒,周而复始。

“你也是人类啊。”当再次能够坐起身子的时候,那个中年人用着一副玩笑的语气对我说道。“和我们一模一样,是能够主宰这颗星球的生物呢。”

是吗?我是人类这件事情,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作为人类,一定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咯。

哐当!哐当!

列车已然是开始减慢了速度,看来该是到站了。是继续漫无目的的坐下去呢?还是乖乖的回去休息?这样的选择,无疑都是没有吸引力的。话说回去,又是回去哪里?那种称之为家的地方吗?如果仅仅是拿一处我每晚睡觉的栖息地而称呼为家的话,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过于简单了吧。

如果说,和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一起居住的地方就是家的话,那么在那些陈腐的记忆之中,七年前的斯吾该是有一个家,一座好大的家。那里,有着通过肉块牵扯其关系的一众人,一群斯吾所憎恨的人。

我斯吾曾经有着一个令人感到畏惧的姓氏,一门。这是一个牵扯着战争和死亡的姓氏,被普通人所深深的忌讳。也许斯吾是里头的例外吧,顶着一门这个姓氏的光环,却是没有半点突出的才能,只是母亲眼里可有可无的孩子。

兄弟?什么又是兄弟?那些把斯吾当做傻子般耍弄的就是兄弟吗?那些屈辱的岁月,被毒打,责罚和肆意玩弄的岁月里,斯吾才是真真正正的明白道,七年,其实是相当短暂的时光。

七年,根本不能够忘记这些仇恨。每当想起这些似乎难以回首的往事时,肌肉就会不经大脑控制的一阵痉挛,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可笑,明明大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念想,可是这些深入骨髓的痛恨还是使身体惯性般的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想杀人的冲动吧。

到站,下车,在寂静无人的月台里逛荡。

我是人类,我还是一个人类。这种话在斯吾的心里也不知道回响过多少次了,也许这样不断的自我肯定才能够让自己更加的安心吧。即使是来到了N,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庸呢,无论是机师的测评,还是自身素质的判定,都是最后的一名。

明明是如此没用的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我身边吗?他们还是会一如既往的需要我吗?我该是被人所需要的吧,这大概就是作为一名人类所特有的关系也说不定呢。不过现在的斯吾已经不再迷惘了,只要能够活下去,这样就足够了。

拖着疲倦的步伐缓步在葵藻街上,漆黑一片的道路里,分明暗中隐藏着至少三拨人马。但是只要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干扰他的生活,那么即便是把四周的楼房炸的粉碎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这就是阿兰斯吾的个人哲学,冷漠而有些胆小的做人准则。

“我可不是伊卡洛斯,傻瓜才会把生存的理由托付在别人的身上。”斯吾朝着前方大力的一脚劲射,一颗石子被踢的老远。“我只为自己而活!”

……

黑色的幻影驶入了偌大的庄园里头,才一下车子,早早的站在一旁的助理就迎了上来。

“小姐,西耶夫先生正在中庭里等候。”谦卑又不失自信的语气显得相当的精炼。

锦知若依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了解了,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的走向了里头。仿佛是来到了旧历里中世纪的法国皇家宫廷一般,五米高的内敞式大门显得相当的宏伟。慢条斯理的锦知大小姐一脸想睡的摸样拖拉着走到了中庭,西耶夫却是一脸惬意的端着高脚杯品尝着一杯红酒。

略微皱着眉头的若依一把将对方的杯子夺了过来,说道:“你这家伙,一来就偷酒喝!”

“别这么苛刻啊,这一点上你和博弈可不一样啊。”西耶夫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若依手中的酒杯,却是知道是要不回来的了。

“我当然和我父亲不一样了,我可是不会容忍你总是偷喝他留下来的酒!”锦知若依没好气的说道,一扬脖子,竟然是一口把剩下的都喝了下去。

“大小姐你真的不给我留一点吗?”眼馋的看着红色的液体滑进少女娇嫩的嘴唇里头,西耶夫流露出一幅万分惋惜的表情。“该时候说说了吧,斯吾他怎样?”

“什么怎样啊?不过是一个贪钱怕惹麻烦的胆小鬼而已,这样的小子怎么能够配得上本小姐呢?”轻轻的放下高脚杯的锦知若依虽然一脸优雅的神情,不过话语却是相当的不客气。

“是这样子吗?”西耶夫不置可否的笑着。“流露出这样高兴的表情,说出这些违心的话语来,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高兴就说不上了,西耶夫。”少女的心意实在是很难以猜测。“他和我仅仅是被选中而已,即使是一满脸毁容的丑老汉,我也是会接受的吧。”

“别说的这样难听,这种可能是不会有的。再说了,他作为你的未婚夫这种事情早在七年前就已经被定了下来了,只不过他本人不知道而已。”少女皱了皱娇俏的鼻子,含着淡淡的笑意说道:“说的也是,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学会爱上他吧。”

————————————————————切————————————————————

第二域,第二巴黎市。

小男孩在等人,本应该早早就停靠着车子接受他的地点此时却是奇怪的荒芜一人。也就是说,没有保镖在附近看守着本身就已经是相当的奇怪了,可是这条平时有着相当可观客流量的小街此时却是寂寥无人。

男孩焦急的摸样在眉头处被挤成了一块,端出手机,却是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信号。但是男孩很坚强,这种状况之下,如果是别人家的小孩,大概早就不知所措的大哭一气了吧。可惜的是,男孩有着一个令人骄傲的姓氏,一门。

一门家的孩子,都是最为出众的,最坚强的。男孩的母亲的教导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这个时候,一辆摩托快速的从远处驶来,呼啸的尖锐声响另男孩有些难受的捂住了耳朵。

黑色风衣的男子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驾驶,咆哮的引擎划破了天空。

却是在经过男孩的瞬间,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口径宽大的枪支,在这极短的瞬间贴在了男孩的脑门上。

“目标确认……”男子轻轻的扣动了扳机。

嘣!男孩那张还来不及惊恐的稚嫩的脸庞上头已经是被硕大的子弹楞生打穿!

脆生生的倒在地上的身体,还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幽深的子弹孔处白色的脑浆和着喷涌的血液溅的满地都是。

摩托继续的向前驶去,男子安静的把手枪收回到怀里,似乎刚才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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