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依芮娅的回答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这样的回答在这间教堂里显得尤为特别，仿佛是为她而建好的舞台一样，但克劳德保险起见还是选择了更为谨慎的求证。

“人类总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寻求真实……嘛，也罢，反正不是什么难事。”

依芮娅往后退了两步，在客厅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

随后她向我和克劳德转过身，将后背完全展示在我们的面前。

没过多久，在片刻的沉寂后，依芮娅的右肩后忽然从四周聚集来一道泛着淡蓝光辉的粒子光束，融入了她的背部。随即，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的辉光轻易地穿透了教堂厚重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依芮娅的身上，以轻缓的速度一点点地在她的半个后背上绘制出散发着灵光的异光体。

直到即将完成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些躁动的光子是在试图构成什么——

那是一只由柔光组成的光翼，逐渐成型后，硕大的体积在有些拥挤的客厅内占据了几乎一半的空间，散乱灵动的光粒子肆意扩散，宛如无数应召而来的精灵在屋内上下游动。

我试着伸手触碰这些近在咫尺的光点，它们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在感应到我的举动后纷纷附着在了我的指尖周围，这些光粒没有丝毫的触感，然而在得到来自它们的欢迎时，我却无法自制地感受到了一抹自内而外的暖意。

不知为何，这对我而言，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

依芮娅已经证明了她的身份，这是只有天使才会拥有的“羽翼”，充斥于屋内的光粒子与《时钟原典》上所记载的“神性”完全吻合，这是绝对无法被复制的光芒。

唯一让人仍然在意的，是依芮娅似乎只有一半的羽翼，又或者是因为空间的关系故意只露出了一半？

“非常抱歉，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克劳德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在目睹天使所展示出的这一切后，克劳德一转先前质疑的态度，毕恭毕敬地向依芮娅弯下了腰，“没想到能在这里与‘监管者’相遇，是我考虑不周。”

周围跟随克劳德而来的神父与修女也相继向依芮娅弯下了腰，包括那位被依芮娅掀了裙子的无辜修女在内——所有人都明白“天使”在圣地意味着什么。

神明的第三目，“赤眼天使”，在圣经《时钟原典》里所记载的天使，正如克劳德所称呼的那样——“监管者”，这是她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理由，也是她的职责。身为唯一神的代言人，赤眼天使会将它所看见的、所记录的一切全部汇报给唯一神，以帮助唯一神判断这个世界是否仍走在正轨上。

如果产生了错误，就会由“双目死神”来进行“修正”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以帮助世界重回正轨，这也和先前出现在地下室的那对双胞胎姐妹相吻合……

而且，没错，“它”。

在《时钟原典》的记载上，“赤眼天使”实际上理应只是一台机械运作的概念体，更近似于属于神明的机器，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小女孩的模样……

“喂，罗兰，你还愣着干什么！”

“啊？喔……”

直到克劳德喊了我一声，我才意识到整个房间里似乎只剩下我还在傻傻地盯着依芮娅看。

“无妨，他是特别的。”依芮娅微微转过身来，在巨大的光翼随之摆动的同时挥动手臂，由灵光组成的光之羽翼在转眼间散作数不清的光粒子飘散于屋内，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目送那些缠绕在指尖上的光粒子也一并离去后，我终于能够把思绪稍微整理一下了。

克劳德等人也纷纷重新抬起了头，他自己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我又在哪里得罪了他一样。

“先不提我自己为什么会被‘双目’袭击的事……你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下室里？那些邪教组织的成员和你有什么瓜葛吗？”

出于身份和敬畏的缘故，恐怕克劳德不会再主动向依芮娅询问什么了，要想知道更多的情报大概也只能由我这个“貌似”与天使大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人来开口。

“嗯？没有啊。”

依芮娅若无其事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但是，那些尸体……莫非是你解决了某个恶魔之前，那个恶魔引发了那样的惨案？所以你试图拯救那些人类但失败了——”

“……拯救？不，神父，那是你们的活。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赤眼的天使面无表情地否认了我的想法。

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瞥了眼克劳德的方向，他应该也在和我因为同一点而感到困惑。

“即便如此，是你在恶魔侵害人类后解决了它，这一点是没错的吧……莫非你吃下的那颗心脏，也是属于恶魔的一部分……？”

“心脏的确是恶魔的没错。刚刚你们看到了吧，我只有‘一半的羽翼’，剩下的一半只有通过吞噬恶魔的心脏才能得到恢复。”

“所以这就是你对地下室的恶魔出手的原因吗……稍微有些可惜，如果早一点发生的话，或许地下室的那些人就不会受到那样的苦难了——”

“你似乎误解了什么，神父。”

“诶？”

“杀了那些人的，是我啊。”

我们的天使大人，面对众人惊愕的眼神，毫不犹豫、毫不掩饰、毫不惊慌地，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