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啷啷……

巨刃落在地上,发出凄惨的重响。花叔站起来,狠狠地跺了跺脚。

他还是无法搞清楚钥匙的使用方法。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东西的主人似乎重新站起来,还带着一群乌合之众飞速前往此地。

他晃动着粗壮的手腕,眼角的皱褶中隐藏着一股狠劲儿,沉声道:“哼,这次就让我彻底将此事终结吧。”

大地不断颤动,而花叔却站得笔直,似乎要以最傲气的姿态面对即将迎来的大战。

很快,那远方的震动便突入警戒范围,却没有笔直地朝着花叔而来,反而先冲着他身边的木质小屋撞了过去。

敌人已经知道了神明被囚禁的场所——这也难怪,毕竟对方都是信仰者,比起打倒眼前的自己,救主心切才是更重要的选择。

花叔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战利品。只见他脚下忽然绽开一朵巨大的白莲花。它的花瓣不断旋转,所到之处,如同刀锋利刃划过。

只见这莲花旋转得愈发迅速,波及的面积也越来越广,后发先至,将想要破坏小木屋的地底工兵逼退三丈,差点儿就将它切成两半。

不过,来者也不会束手就擒。两扇银白色的“大门”破土而出,与那莲花的刀锋撞个正着。叮当作响、金铁相杀,硬度居然不相上下。

这之后,“大门”更是凌空抬升。花叔看到,一颗巨大的脑袋从地裂中直直钻出,那两道门原来只是它的门牙。

知道这家伙的真身后,花叔双拳前后交错,身体呈前倾弓步,摆出一副攻守兼备的稳当架势。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提前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

果然不出其所料,在那巨大的嘴巴里,暗藏着无数不同种族的精英战士。他们一拥而上,杂乱中带着秩序,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冲向花叔,不同风格的武器一齐朝着他攻过来。

这还不算完。在第一波巨大地鼹鼠之后,紧接着又来了第二波、第三波与第四波。精英们如同潮水般,后浪推前浪,浪花也在不断升高,终于在第五波时达到小高潮——强者们几乎全部到场,倾巢而出。

全场都弥漫着杀伐的声音。分辨能力细如花叔,也无法听清是哪个种族的哪位战士在呼号;总之,这排山倒海般的自杀式袭击,也让他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与神对决时,花叔的心态其实很轻松,因为他并不能从对手身上感受到鲜活的气息——换言之,自己就好像在和机器进行训练赛。

但现在,生命的鼓动冲天而起,破云而出,直捣太空。这强大而鲜明的盎然生机,令花叔无法小觑。即使心中藐视他们、认定他们为乌合之众,在战术上也必须给予充足的重视。

不动如山!

如同沉着的山岳,花叔安定地站在原地,竟像是空门大开,要完全承受所有迎面而来的攻击一样。

但是,每每指向他,想要伤害其要害部位的战士们,都或多或少地发现,自己的攻击似乎在最后失去了目标——不,并非失去,而是目标太大,无法锁定他的确切要害!

气势直插云霄,只想与天争个高下。花叔的山正宗且熟练,比起白露偷师而来的技艺更纯熟百倍不止。他的力量圆润无暇,只是几个推手,便将前两波的所有攻势统统阻挡下来;到了第三波,更是从化解转为反攻,让所有来袭之人都吃了暗劲,倒飞出去。

这就好比,一群人扛着刀枪,妄图以此将山岳铲平。这当然是徒劳无功,更何况,若引动神明震怒,山崩泥石流倾泻而下,也会让鼠辈们命丧当场。

第四波进攻,要比前三轮更加强势。各族精英们的实力一阶比一阶强,他们有信心利用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彻底攻破花叔的防御。

只不过,站立原地的男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是进攻者被更大的反噬所淹没,纷纷被轰趴在地上,不是身体的某部分折断、就是当场丧命。

这不禁让飞在天空中、等待进攻时机的鸟人族们,想起在南欧罗巴时发生的事情。那柄能够反弹所有攻击的巨大花轮,如果没有从外界突发的变故,早就将一众鸟人炸得绝灭了。

现在的花叔,简直要比那花轮还要可怕得多。他不仅可以反射所有攻击,而且还以一人之躯承受住千军万马的重压。其气势之盛,甚至能给他增添三分力量。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收手,等待他的气焰落下,再做打算;可是,地鼹鼠们不能停在原地,那样会与身后的跟随撞车;从它们口中跳出来的战士们也不会收手,因为没有将“停止进攻”的命令传达到所有族群的方法。

终于,第五波进攻也如期而至。犹如大浪淘沙般,弱者逐渐消散,只留下越发强劲的高手。

这批进攻显然与刚才四波不同,它们乘着绝对的冲锋劲道,却总是有所保留。不仅仅是对于人类,这也是所有强者通用的理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份保留将它们的性命拯救下来,同时也误打误撞,反而将花叔旺盛的气焰浇灭一半儿。他只是将第五波的精英统统弹回去,并没有对它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呵,既然如此。”

防守反击的策略暂时没有了意义,花叔马上转守为攻,从山岳形态当中破壳而出,发出真正的强音。

曾经用于对付白露的场域开启。心中蕴藏的混沌与仇恨摇身一变,实体化为蠕动的触手和食人草,以花叔的身体为中心,呈球体向外展开,将整个战场笼罩起来。

万众一心的队伍被场域冲击得七零八落。光是要面对自己身边的杀人草,就要耗尽战士们的大部分精力;而花叔闲庭信步,在自己的场域里如同在家中逍遥自在,左拳右掌,每次出招都能够切实地消灭战力。

很快,看似庞大的队伍就被缩减到十分之一不到。然而花叔并没有为此沾沾自喜,反而皱起了眉头。

——那个本应该站在我面前的女人,至今仍未现身。只派遣这些杂碎来消耗我的体能,是你学精了,还是胆子变小了?

心思也化作新的藤蔓,“啪”地轰击地面。强大的震幅从中央辐射至两旁,轰隆隆的崩裂声与咔擦作响的石碎声不绝于耳。

当然,这其中还混杂着无数凄惨的嘶吼。

在无双横扫式的战斗中,花叔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抬头仰望,他才发现,那是自己熟知、却又接近十几年未曾见到的小把戏。

“鸩酒……”

在空中飞行的男人,以及他身边的黄金巨龙,来到战场当中,顷刻间将局势扭转回来。

伴随着一声亘古而来的龙吟,幻龙族的古老力量此刻完全爆发,白昼似的闪光从一点到无穷,将花叔的场域扫个精光。

花叔心中有点不敢相信。这天龙的真正实力,竟强悍到能够破除自己的场域?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

——难道天龙凭借亿为单位的岁月,修炼出了自己的场域?不可能,在这个次元当中,场域绝不会存在。

——也就是说……鸩酒,是你告知了那畜生场域的奥妙吧?!

思考被中途打断。花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惊上加惊。

他看到,鸩酒将自身的力量挥洒到全场。触碰到酒气、接近濒死的重伤者,不知为何又重新站了起来,而且神采奕奕,就像是重生了一样。

“饮鸩止渴……”

花叔默默念起这个不算好听的绝技名称。那本该是使用在自己、或者正月身上的终极手段。

那是许久之前,鸩酒还在当酒吧服务员时就学会的招数。

他对毒酒甚为熟知,并能够从三十六种毒酒当中的提取元素、将其调和制成所谓的“唯一剧毒之酒”。这种酒,通过回光返照的潜能激发,可让死者复生,并恢复其全部的力量、甚至超越曾经的最巅峰。

不过,毕竟只是潜能激发,相当于榨干最后的生命力。在饮下它的同时,也相当于提前离开了这个世界,甚至连魂魄都会飞散破碎,无法保留。

正因为只对毒酒浸淫研究,鸩酒才没有当上正规调酒师;而他又不想放弃与酒相伴,所以干脆隐埋自己的能力,去当了一个普通的服务生。

现在,这位老朋友像是变戏法似地出现在自己头顶,还用这种可怕的招数帮助敌人。

这就是我日思夜想,背负着无数罪孽,想要救赎的战友吗?

这就是我藏身数年,压抑着孤独思乡,想要完成的遗愿吗?

冥神那些话,他当初还半信半疑;现在,却已经像是一块烙铁,带着恶意与讥讽,在他的灵魂深处一遍遍地,反复压印着。

花叔的心里,有无奈,也有悲叹——

还有,无穷无尽的愤怒。

“啊啊啊啊!”

只听得一声非人的咆哮,花叔身边再度被凌乱的花瓣所包围。从五颜六色的花瓣当中,食指与大拇指忽然伸出,并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时间停止流动。光辉再无,黑暗笼罩在这原本就半荒半废的土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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