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幻龙溪谷，就这么放弃了吗？”
在金黄色的巨龙缓缓落地之后，花叔抢先拿下话语权，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还是说，你早就不满足于偏安一隅，有了更大的野心？”
天龙并没有正面回答男人的明知故问。它咆哮一声，声波的威能将那些用于捆绑的藤蔓纷纷震碎，让这些幻化在外、无法回到神核当中的神明们重新取得了自由。
这之后，它的龙首逼近花叔，用巨大的鼻孔喷吐出污浊的气息，同时用人类语言说出四个字：“雕虫小技。”
“是吗、是吗。真敢说啊。”
花叔被这嘲讽搞得有些愤怒。
这条会飞的蠕虫，是故意在他为对抗土神、开启第二场域之后才下来的。除了有英雄救场的意义以外，还很好地利用其余神明，消耗掉花叔最后一分力量。
他现在处于非常不利的局面。再拖下去，也许白露就会凭借她惊人的恢复能力缓缓苏醒；但如果轻举妄动，肯定会被天龙阻拦。
这条幻龙的身形不似其余幻龙族那么庞大，但它内敛十足，气息悠长，无形当中就能将其余生物压倒在地。
当年，就连和自己同级别的正月，也要与天龙大战整整两天两夜，才将对方收入囊中，成为自己的战利品。
花叔不由得想起，十几年前他与正月的对话。
“它并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啊，为什么你还要与之战斗？”
“当然要将这个次元最厉害的家伙打倒，我才能成为真正的第一人嘛。火林党今后数百年、上千年，也会因为我的功绩而挺立不倒！”
脑海中的回忆画面已经残破不全，只记得两人喝着没什么味道的酒，随意地躺在沙地上，望着有些发红的残月。
想到正月，花叔就想起了白露干的“好事”。心头一堵，美好的回忆统统碎成粉末。
他带着对白露的怨气，狠狠瞪向天龙；然而自己就像在和一堵望不到顶的高墙较劲。花叔心中清楚，这是失去太多精神力量的缘故。过度的疲惫，导致现在连气势和威严暂时离他而去。
难道要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垂头丧气地离去？要让这群好歹不识的废柴们看着自己没落的背影放声嘲笑？
断然不可！
于是，他也顾不上什么善恶分别，干脆将自己抹成了黑脸。
“你身边的那两条精英卫士，现在正接受着残酷的火刑；而那条唯一知情的小母龙，好像也在经受残暴的洗礼呢，呵呵。”
天龙的气息很平稳，并没有被花叔的这些话所干扰。
“真好！你现在的决策，也会同步反馈到你曾经的属下面前。”
男人的表情由疑惑变为愉悦。他高举双手，将舌头伸出来，轻轻舔起了嘴唇：“那么，这位小不点儿如果也受到相同的待遇，你会怎么想呢，天龙大人。”
说着，他的左手从头顶伸向旁边，做出抓取的动作。不远处，被凋零花瓣包围的小玉，仿佛受到什么吸引力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由于龙形态的小玉身体沉重，地面也被刻出几条触目惊心的不规则拖痕。
“别轻举妄动，”他一边牵引着小玉的身体，一边朝着天龙露出诡谲的微笑：“她的身体中被我重新种下逆位之种。如果你想救她，就会‘嘭’的一声，到时候龙肉撕裂，龙血飞溅，后果自负啊，哈哈哈哈！”
恶人的神情、奸贼的音调。为了胜利，花叔不仅可以选择成为战斗中的王者，也能够变脸成为邪恶的爪牙。
而天龙，也不得不听从花叔奸邪的警告，收回想要扑上前去的龙爪。它对于挟持人质——龙质的事情显得很愤慨，但现在花叔掌握了主动权，天龙不得不将怒气积压在心中。
“近处看来，还真是娇生惯养的小龙崽。”
花叔随手抓起小玉的龙翼，朝着上面的皱褶闻了闻，“啧啧啧，幻龙溪谷那些老色鬼，肯定也想过要将这小东西一口吞掉吧，你说是不是？”
幻龙都是好色的生物。即使是禁欲的天龙，偶尔也会抽选一名单身雌龙来服侍自己。由于小玉的乳母与它走得很近，于是天龙私下里也将她当成自己长久的伴侣。
刚才，听到雌龙锐丽被暴虐的时候，天龙心中其实非常担忧；现在，连接替自己肩上重任的小玉，也被眼前这个乖僻的男人随手把玩，这让天龙心中的怒火腾升得更加起劲。
“心火烧身可不是什么好事。”花叔盯着龙眼，似乎看穿天龙隐忍不发的愤怒。他忽然打了个响指，高声道：“对了，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你说什么，人类？”
与心高气傲的幻龙族做交易，也只有类似花叔和白露这种特殊的人敢说出来。寻常人妄图如此这般，就会承受龙的怒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把这小龙崽子送给你，然后你带她回到溪谷，平息动乱，该杀的杀、该救的救，把我和这些伪造出来的神统统忘掉；而我呢，也会帮你铲除掉这些异端，让你来做这个次元的唯一神。你觉得如何？”
“你——！”
这哪是交易，根本就是威胁。如果天龙敢说“不”字，小玉的生命可能会当即消亡。
不过，换种考虑方法，如果此时选择放过花叔，他就会带走所有的神核，离开这个次元。到时候，即使整个宇宙的平衡被打乱，幻龙族也依旧保持着最强大的实力，而且天龙的存在，将会被所有物种神化，成为唯一的主宰者。
是为了宇宙着想，还是要发扬光大幻龙族的实力？
天龙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拯救小玉。白露什么的、众神什么的、宇宙平衡什么的，与它一点干系都没有。
它思索半晌，终于开口道，“……人类，你说的很对。如果我在这里遵从你的意思，或许这个宇宙的未来就会在我的掌心当中。”
花叔喜上眉梢，快速问道：“那就成交咯？”
“但是，如果我遵从了你的威胁，幻龙族便失去了足以驾驭宇宙的荣耀。”
“啊！？”
花叔的眼睛里突然布满血丝。他抓住龙翼的手倏地攥紧，龙幼女那原本安详的表情，也因为这个动作为之一变。
天龙似乎很坚定，但似乎又有些动摇。他表面上是盯住花叔，实际上却暗暗地将视线偏向他手中表情痛苦的小玉。
男人居然主动朝着天龙走过去，逐步靠近它身上那股威压的金光。
“你可给我想好了混蛋！”花叔眉头的中央部分甚至被挤出一个浅坑，“如果你再跟我说半句拒绝的话，我就会将整个幻龙溪谷搞得天翻地覆！”
天龙能看出来，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的确抱着两败俱伤的决心。它站在原地，龙首朝天，那样子像是在等待上天的指引。
然后，它失落地低下头，声音十分嘶哑：“……将其它种族的同胞玩弄于鼓掌之间，就是你们人类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人类？玩弄？”
花叔终于耐不住心中的压抑，彻底爆发出来：“别开玩笑了！我既不代表人类，也不是在玩弄！我只是在和你进行交易，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你以为我没有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他们因为我的任务，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被软禁着！你觉得我喜欢呆在这狗屁不如的低次元当中混吃等死？呵！那还真是让我笑掉大牙！
“我的命对于你来说毫无意义，而那该死的女人以及她身边愚忠的神明，对你来说也都只是绊脚石！舍弃他们对你来说有什么难度！脊梁？那种东西能吃吗！
心中的不满、孤独、凄凉与不甘，顷刻之间都倒在天龙的头顶。
就像滚烫的水从天而降，令天龙感到刺痛的同时，也让挣扎不定的心灵做出了最后的判断。
“赶紧作出决定，五秒钟之后，这位能够接替你的小龙崽子就会被我捏成碎片！！”
“不用了。”
这头金色的巨龙，怀揣着无限尊严的顶尖强者，终于折服在花叔的面前。它微微收拢翅膀，声音比往常还要低沉和充满敬意：“你将幻龙溪谷的背叛者名单告知于我，并放走小玉，我立刻离开此地，绝不回头。”
在听到天龙的决定后，花叔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开了个小玩笑：“哼，这才是聪明人——不，是聪明龙。”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会答应离去。
但天龙，在宇宙平衡，与一族的荣耀之间抉择，最终做出后者的决定。未雨绸缪，善于缜密计算的它，知道这样做利大于弊，所以才背着所谓的“骄傲”和“自尊”，选择了实际利益。
当黄金之龙从这名为“选择”的泥沼挣扎而出的时候，也印证着，花叔在这场最终决战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