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结束，悠推开了诊所的门，将被视为“病患”的克丽丝引进了自己的诊所内，当然也包括我和依芮娅。
悠的诊所因为摆放的东西很少的关系，本身不大的简朴的待客室却给人以空间相当充裕的感觉，当然了，这里只是喝茶聊天的地方，悠实际进行作业的地方是诊所内部的一间房间，位置就在前面拐向深处的走廊尽头。
“能麻烦你在进入‘手术室’之前蒙上自己的双眼吗？”在进入诊所内部房间之前，悠将一捆黑布递给了克丽丝。
“诶？唔……”出于本能的担心，克丽丝回头看了我一眼，从我这得到许可后，才唯唯诺诺地听从悠的吩咐用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来，扶着我的手。”
“嗯。”
虽说悠是在引导克丽丝前往他所谓的“手术室”，但总觉得途中他的视线一直在瞥向依芮娅，果然还是很在意吗……不如说对于就在眼前的真正的天使大人，悠之前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
和我一样，悠知道天使的存在。
所以即便得知面前就是所谓的天使大人，悠的反应平淡也并非无法理解——从以前开始我就经常被奇奇怪怪的人缠上，而悠身为医生时常与沦为病患的我相遇，也就间接地接触到了这些奇怪的人……甚至于不是人的存在。其中自然包括了天使在内。
……
……？
“呜噗……怎么了神父。”
因为我停下脚步的关系，跟在我身后的依芮娅一头撞在了我的背上。
“啊……不，没事。”
我仓促地回应了依芮娅的疑问。
……悠知道天使的存在，这件事并不令我吃惊，因为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悠应该与天使有过见面的可能”，我不记得悠与天使相遇的具体时间和具体场景，这只是我所做的推测。
换句话说，如果“悠面对真正的天使毫不吃惊”这一违和感要有所解释的话，前提就一定是“悠与天使见过面”。
也就是说，我会做出“悠与天使见过面”的推测，纯粹是为了弥补“悠对天使的存在并未感到奇怪”的这份违和感。况且悠的回复也间接确认了我的这一推测是正确的。
但是，如果这一逻辑可以成立的话，“我知道天使的存在”，又是为什么？
——从见到依芮娅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未对此产生过不适或者抱有怀疑。
——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天使会存在于人间”，以及“天使会希望留在神父身边”的设定，并将其视为“常识”。
——按照先前的逻辑，是否应该认为我与天使见过面？
但是，我想不起来。
如果内心真的存在着这样的“理所当然”，那我理应在某个时间点知道了天使的存在，甚至与其有过相遇、相识，以至于现在面对天使本尊也毫无意外……
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
“天使大人，您是为何失去一半羽翼的呢？”
出于这份诡异的违和感，我向依芮娅抛去了早就应该提起的疑问。
“惩罚，神明的。”
依芮娅的回答意外的直接，像是在责怪我怎么不早点问一样。
“您犯了什么大忌吗？失去一半的羽翼、被独自放逐在人间、只有吃下恶魔的心脏才能得到一丁点的恢复，会导致这样的惩罚，想必不是什么小事吧。”
“不知道。”
“是嘛，是因为‘不知道’啊……诶，啥？”
“我不知道……”依芮娅抬起头，清澈的双眸直直地看着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子了。”
“不不，那您为什么会知道这是个惩罚啊。”
“就像失足少女失去意识被蒙上双眼带到奇怪的地方，醒来的时候面前一片漆黑但还是知道自己被绑架了一样。”
“您就没有正常点的比喻吗！”
“但是，神父的问题这样就能够解释了。”
“那也只是解释了为什么你会知道自己被惩罚了而已，惩罚你的理由呢。”
“因为是美少女所以才会被绑架。”
“我没问你比喻的内容！”
“因为是美少女天使所以才会被惩罚。”
“别以为什么事扯上自己是美少女就都能讲得通！”
“美，即是罪恶。”
“就算你用一副迎来大结局的样子放出一句名言也根本什么都没解释啊喂。”
而且这家伙对于自己的疯狂自夸就没有半点羞耻感吗。
“神父是在怀疑我的美貌吗，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我只是在怀疑您的脑子。”
我如实回复道。
另一边，刚进手术室不久的远坂悠已经带着克丽丝回到了连接着玄关的待客室内，先前包裹着克丽丝受伤的右手的绷带已经被拆开，在她那裸露的白皙右手上却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伤口的痕迹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诶？诶？”随着蒙住双眼的黑布被解开，克丽丝显然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反反复复地查看着自己奇迹般完全复苏的右手，难以理解地自言自语着，“为什么……”
“嘛嘛，就当是某种‘奇迹’吧，有些事情太深究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
实际上，远坂悠根本不是什么医生。准确地说，他对于“医学”属于一窍不通的状态。
他能够开一家诊所，甚至宣称“包治百病”，是因为他拥有近似于“触发奇迹”的某种特殊力量，悠将其称之为“人体模拟”——那是一种能够通过对肉体的解析，以模拟人体的方式来进行“肉体补完”的能力。
简单点说，远坂悠能让任何人的身体恢复到“完美”的状态。完美的肉体自然不会得病，更不存在什么伤口了。
曾经在与恶魔的斗争中我也不止一次受到过致命伤，结果都是通过悠的能力将身体恢复原样保住了性命，所以对于他的能力的稳定性我多少还是能够进行保证。
“……神父，那个是……”
依芮娅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根本不是人类的力量”，神色稍稍有些改变。
准确地说，这是近似于恶魔的幻想之力。
但也只是近似而已。
“没关系的，悠不是恶魔，您应该能够感觉到吧。”
“嗯。如果是恶魔，之前他勾搭神父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将他消除了才对。”
你对初次见面的人都做了什么啊喂。
不过，说到身体复原……
“悠，你有对我的身体做过什么吗？”
我回想起了先前被克丽丝捅穿身体之后伤口自愈的事，因为和悠的能力很像，所以我会来到悠这里，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想询问他与这件事是否有所关联。
“讨厌啦，我再怎么容易被当成是女性，也不会真的对男人的身体感兴趣呀。”
悠摆了摆手。
“那我换个说法好了，你的能力应该没有后遗症，或者远程操作之类的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久前我受了次很重的伤，但很快完全复原了，感觉和你的能力很像。”
“不是那边那位天使大人的所作所为吗？”
“不……我和她确认过了。”我再次看了眼依芮娅，对此她并未持反对态度。
更何况，先前她失手杀了我的时候，就已经为我所祈祷过一次死而复生的“奇迹”，理论上不应该有再次触发的可能性。
“那就不清楚了……后遗症我没有听说过，应该和我无关。不过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知为何，悠突然将话题转向了奇怪的方向上，“好像有股奇特的味道。”
“味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拿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啊。”
这么说的话，确实，有。
我在身上稍稍摸索了一阵，从口袋里掏出了炎姬送给我的那个护身符。
“是这个吗？好像是个护身符。”
“果然是这样。这是谁送给你的？”
“诶，炎姬给我的——”
“你是笨蛋吗！还不快回去教堂！还有把她带到我这来！”
“哈？”
“再不去她就死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护身符，这是转移伤害的契约之物。你所受的伤压根没有复原，全部都原样转到炎姬身上了啊！你不是说那是个很重的伤吗！”
“……”
……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