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缘摇了摇徐步凡的身体。
徐步凡吧唧吧唧嘴巴，扭了扭身体，接着睡。
林缘有些无奈，总不能让学姐就这样睡觉吧？
但是，现在学姐这样，好像也叫不太醒的样子……
林缘满脸苦笑。
本来以为把学姐带回家就万事大吉了，但他总感觉真正的难题现在才开始。
怎么办？
难道要自己亲自给学姐脱衣服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林缘下意识的摇头。
那……让学姐就这么囫囵个睡？
也不行，这样睡明天会感冒的，不行。
林缘忽然希望姐姐这时候没有生病。虽然姐姐的身体也不方便，但是这时候起码能帮把手啊，让他自己脱还是太尴尬了啊！
林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还是再叫叫学姐吧……
林缘又伸手晃了晃徐步凡的身体，比上次稍微用了点力。
“学姐？学姐？”
林缘凑在徐步凡跟前，轻轻的唤着。
徐步凡皱了皱眉头，头摆在一边。
林缘继续晃。
徐步凡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眼睫毛轻轻泛动着。
林缘见学姐有了反应，便接着叫。
“唔嗯……”
在林缘不断的呼唤下，徐步凡终于醒了过来。
“学姐？你醒啦？”
林缘高兴的说到。
“唔……小缘……”
徐步凡眯开了眼睛，看见面前这个熟悉的面庞，便不再移动眼神，仔细的盯着看。
林缘被徐步凡看的有点奇怪，便讪讪的笑着，问道:
“学姐？怎么了吗？”
徐步凡却不说话，只是看着。
忽然，徐步凡笑了起来，猛地伸出双手，一把环住林缘的脖子。
“小缘你又来啦！”
徐步凡嘿嘿的笑着，把头凑在林缘的怀里，还用脸轻轻的蹭着林缘。
林缘被徐步凡这一下搞蒙了，双手抱也不是，推开也不是，就悬在空中。
“学……学姐……”
“小缘，我好久没见到你啦，我好想你呀……”
徐步凡脸埋在林缘怀里，痴痴的笑着。
“……”
林缘不说话了。
他忽然明白了，学姐原来还醉着，思维混乱。
林缘叹了口气，正要把学姐从怀里拉出来。
徐步凡却忽然说话了，语气里带着些委屈。
“小缘，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啦，你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每次见到你都好难呀，明明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你，可是每次我想和你道歉的时候，你就摆出那样的表情，我有点害怕……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你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说着说着，徐步凡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哽咽。
“小缘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想你呀，自从爸爸死了，我和妈妈两个人生活的好辛苦啊……我每次都在想，要是小缘在就好啦，小缘在的话，我有再多的委屈也有人可以诉说啦……”
“但是小缘还是走啦……那么生气，那么决绝，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不过还好，我每天都能在梦里见到你……和你说说话，我真的很开心的！”
“小缘你以前总是喜欢笑，我也特别喜欢看你笑，但是现在只能在梦里见到你，我真的好怀念以前呀……”
徐步凡痴痴的说着，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小缘你知道吗？我又见到你了，对，就是又见到现在的你啦，他还是那么温柔，可是陪在他身边的，享受着他的温柔的人已经不是我啦……”
“那个人是我大学时候的好闺蜜，但是现在家庭出了变故，双腿也不能动了，我明明应该感到伤心的……”
“可是小缘，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可研和你聊天的时候，每次看到你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的时候，每次看到你轻声细语的和她聊天的时候，我就好恨呀，为什么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呢？为什么双腿残疾的不是我呢？为什么小缘的温柔不再属于我了呢？”
“我知道可研很可怜，失去了最亲爱的母亲，还失去了双腿，可是我还是好羡慕她啊……起码她还有小缘的陪伴和温柔呀……”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剩啦……小缘现在看到我，就像是对待普通的朋友那样，我的心真的像是有刀子在插一样啊……”
徐步凡说着说着，又呜呜的哽咽起来。
“小缘……其实……其实你知道吗？当时……当时的事情……”
徐步凡断断续续的说着。
“当时我没有干那些事情……其实……其实……”
徐步凡说着说着，却忽然不说了。
林缘一直安静的听着学姐的话。
他已经明白，学姐现在还是以为这是一场梦，在梦里和自己聊天。
他越是听，便越是心如刀绞。
为什么？为什么？
徐步凡越是可怜兮兮的问着，林缘便越是心疼，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林缘一直以为，学姐没有自己，一定也可以过得很好，毕竟学姐是一个坚强的人。
但他忘了，学姐是个女孩子，是个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的女孩子。
她在遇到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也会撅起嘴不慢，她在开心的时候，也会眉毛弯弯眼角翘，她在难过的时候，也会犹如刀绞。
林缘听到最后，脸上已经满是歉疚。
如果……
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做……
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而当徐步凡说到当时的事情的时候，林缘更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呼吸困难。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也是他最大的伤痛。
其实？其实是什么？
林缘在心里想着。
他好奇，他心里像是被猫抓一样，他急切的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学姐为什么会那样做，他更想给自己一个台阶，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给学姐道一声歉。
其实？
林缘正要认真的听下去，徐步凡却不说话了。
林缘脸上满是疑惑。
“学姐……”
林缘正要伸手去扶徐步凡的肩膀，让她坐起来，却感觉学姐的身体开始颤抖。
“学……”
林缘还没说完，就被徐步凡打断了。
“呕——”
随着一声反胃的声音，林缘感觉自己胸口一暖。
接着，就是酒气混合着胃酸的味道飘散开来。
简而言之，就是学姐吐了。
林缘嘴角抽了抽。
徐步凡似乎是憋了很久，不停的呕吐着。
林缘无奈的搂着学姐，也不敢把她推开，怕她直接吐在她自己身上，那样就更没法清洗了。
林缘默默地忍受着，感受着酸臭的呕吐物布满自己的前胸，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徐步凡似乎是吐干净了，猛地从林缘怀里抬起头来，搂着林缘脖子的手也松开，一下子又躺回沙发上。
林缘无奈的看着吧唧着嘴的学姐，伸手晃了晃她。
“小缘……小缘……”
徐步凡却似乎是又一次睡着了，任林缘怎么推也没反应。
林缘无奈的看着自己胸脯上的呕吐物，知道这件衣服不洗干净是绝对不能再穿的了。
没办法，林缘只好站起身来，把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
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林缘给学姐脸上沾着的东西擦干净，又低头看了看学姐的身上。
嗯，还好，学姐身上没沾上那些脏东西。
林缘满脸的微笑，但其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
林缘站了起来，手里抓着那件包着呕吐物的衬衫，叹了口气。
他要先洗洗胸口上渗进来的呕吐物，然后再给学姐换衣服。
至于学姐还没说完的事情，林缘也没心思再探究了，等之后学姐想要和自己说的时候，再说吧。
……
林缘蹲在卫生间，面前摆着一个盆子。
衬衫他已经洗了第二遍了，但还是有一股淡淡的奇妙味道。
林缘站起身，把脏水倒掉，换了一盆新的水，继续加上洗衣粉手搓衬衫。
等会还得想办法给学姐的衣服脱掉，不然学姐那样睡的话肯定会感冒的。
林缘幽怨的想着。
刚刚明明把学姐叫醒了，还没来得及让学姐自己换身衣服，就被学姐的话给吸引住了，竟然一时间忘了这件事。
现在倒好，学姐又睡着了，要想再叫醒，估计就难了……
林缘叹了口气，手上加了几分力气。
学姐……
林缘出神的想着。
她的那些话，是不是意味着学姐已经原谅自己了呢……？
还有，学姐说的当初的事情，是真的像我看到的那样吗……？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林缘不知道。
“小缘……”
忽然，两只胳膊从林缘的双掖穿过，轻轻的搂住了他。
林缘一惊，手吓得一抖，却忽然意识到，身后的人，应该是学姐。
徐步凡环着林缘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小缘……这是梦吗？”
徐步凡的语气已经不再有刚才的那般迷离。
“学姐……”
林缘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衬衫，要转过身去。
徐步凡却紧紧的抱住了林缘，不让他转过来。
“学姐，不是梦。你刚刚被那些人渣灌醉了，我去把你接回来了……”
林缘斟酌着用词，但无论再怎么掩饰，在说人渣两个字的时候，林缘的语气忍不住的加重了。
“嗯，谢谢小缘……”
徐步凡的额头抵着林缘，轻声地说着。
“我知道……小缘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其实很怕，要是小缘没来怎么办？要是小缘还在生我的气，抛下我走了怎么办？我怕的要死，可是看见小缘打来的那个电话，我心里就莫名的有些安心……”
“小缘，你知道吗？我迷迷糊糊的看见你的时候，我感觉天都亮了，我感觉我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靠在小缘肩膀上的时候，我忍不住的想笑，因为小缘真的来接我了，真的来救我了，原来小缘还没放弃我……”
徐步凡说着说着，语气似是在笑，也似是在悲伤。
林缘叹了口气，在毛巾上把手擦干，轻轻的握住了学姐环在自己身上柔若无骨的小手。
“学姐……虽然已经很迟了，可是我还是想说……我还在……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林缘的语气满是歉疚。
“当初明明说好要一直做朋友的，可我却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让学姐伤心了，学姐，对不起……”
徐步凡抵着林缘的后背，没有说话。
但是林缘能清楚的感觉到，徐步凡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更是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自己的后背。
徐步凡哭了，哭的很伤心，撕心裂肺，但无声无息。
任何坚强，在最喜欢的人面前，都将荡然无存。
林缘握着徐步凡的手，不说话，安静的等待着学姐平复心情。
终于，徐步凡似乎是稍微平静了一些，带着重重的鼻音:
“小缘……其实……其实当时……”